仙訣898章 血海悟道,銅爐煉心
華嚴怒吼了一聲,碩大無比的身形忽然間拔地而起,毫不退避的向着玉虛三祖衝去,四人在頃刻間便衝了一個正着。
這是整個蒼梧之中,修爲最高的四人對決,就連無諦上師,比起這四人來,也同樣差了一籌,玉虛三祖,呈“品”字形的向前直衝,白芥子衝在最前方,他的手中,仍然執着那柄小銅錘,揚起手來,便向着華嚴的頭頂敲下去。只這輕輕的一敲,便幾乎有撼天動地之威。這是玉虛宮用來鎮派的“六寶”之一,在白芥子的手中使來,只覺得天地之大,盡在這一錘的掌握之下,處在漩渦中間的華嚴,這時渾若無事一般,但蒙頂山周圍的無數山巒,卻已經在這一錘之下,紛紛崩摧,無數的山岩在這一刻全都被激成了齏粉,向着四周激射,有一些靠得近的修士,在這股力道的激盪之下,禁不住被震飛了出去,就連元神都大爲受損。
在遠遠圍觀的陳氏兄弟對視一眼,全都長嘆了一聲,“此地已非我們能參與之所,還是遠遠避開吧!”
他們不約而同的下了一個決定,要遠遠的躲開蒼梧的亂局,這是真正的亂世,只有那些名動九天的大人物,纔有資格參與,至於他們,最重要的,還是避免作爲一個炮灰被犧牲吧!
在他們的帶動之下,無數的散修,紛紛遠避而去,萬載以來,正是蒼梧的無數散修爲根基,托起了玉虛宮和九大派這個龐然大物,而現在的這個舉動,也象徵着蒼梧的徹底大亂!無諦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他知道自現在開始,蒼梧才迎來真正的亂世,而今天。只不過是剛剛揭開的一個序幕而已。
而這個序幕的始作俑者顧顏,現在又在哪裡呢?
顧顏這時正端坐在血海之中,無數的血焰在她的周圍縱橫飛舞,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將她吞噬掉一樣,而在她的身邊,九嶷鼎悄然的浮起,無數的妖獸影子在那隻雪妖的統御之下,於血氣之中若隱若現,勉力的維護着她的安全。
寧封子這時也出現在顧顏的身邊,她頗有些焦急的挫着雙手。“喂,你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入定啊?再不醒來的話。你就要被這些妖獸給吃了!”
好在原本在血海飛舟之中,縱橫叱吒的那九道太古妖靈,已經被華嚴召喚出去對敵,若非如此,寧封子也不敢大膽的冒出頭來。可是現在,顧顏的這個舉動,卻實在與送死無異。而顧顏本人,這時卻正沉浸在一種無比玄妙的境界之中。
她的六識像是完全斷絕一樣,只留下了混沌初開,天地本源。那一段最爲初始的意識。
在九道太古妖靈出現,統御着血海飛舟,將她困住之後。顧顏就將自己完全的封閉起來,開始,她是主動的封閉自己,但慢慢的,她就覺得。似乎是這九道太古妖靈,激發了自己體內的某種莫名之力。似乎是太玄訣,但又不太像,這股深藏於自己血脈之中的莫名力量,在這一刻被激發出來,反而將她完全的封閉起來,縱然無數的血焰飛舞,像是能夠將這塵世間的一切全都吞噬一樣,卻也傷不到她半分。
寧封子不停的咬着手指,低聲的嘀咕道:“喂,你不會真的要在這個時候修行頓悟吧?你剛剛升到元嬰中期,一時半會兒的,是不要想再度晉階啦,現在是生死關頭,你如果再不醒來,真的會被燒死的!”
她揚起頭,有些驚恐的看向了外頭,忽然大叫了起來:“那個老傢伙,他不是要破開血海飛舟的禁制,而是想要將你送入萬法銅爐之中,一起燒了!”
不錯,這就是華嚴的打算,現在的局勢,已經沒有時間,讓他慢慢的破開血海飛舟,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顧顏整個人都送入萬法銅爐之內,讓她伴隨着整個血海,一起被血祭大陣所吞噬!
血祭之法一經施展,便沒有回頭之路,不能傷敵,便傷自身,如果沒有最後那一滴精血的話,不單玄天靈根會被召喚出來的九道妖靈所吞噬,就連華嚴本人都不能倖免,這種傳自上古時期,無比惡毒的大陣,其威力之大,遠非現在的修士所能駕馭。
也正因如此,華嚴只能想出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他索性將顧顏,連同血海飛舟,一股腦兒的送入萬法銅爐之中,只要能讓玄天靈根復生,犧牲掉顧顏的性命,又有什麼關係?
雖然華嚴對顧顏這個人也很感興趣,如果有機會,他更想慢慢的破開禁制,制服顧顏,得到她身上的兩件仙器,甚至將她作爲爐鼎,重煉丹道,但這個時候,卻沒有時間留給他,他只能當機立斷。犧牲掉顧顏,以求玄天靈根復生的大計!
而無畏等人,也正是看出了這一點,纔不惜一切的出手,甚至以壽元受損爲代價,也要阻止華嚴。
四位元后巔峰的大修在蒙頂山上大戰,在剛一交手的時候,似乎還沒有什麼,但馬上,其威勢就不停的延展開來,先是蒙頂山周圍的那些山峰,被四人惡鬥之時所發出來的力量摧毀,緊接着就是蒙頂山本山,終於承受不住四大元后聯手所帶來的巨大壓力,開始一寸寸的坍塌下來。
直到這時,原本丹鼎派的那些弟子們,才忽然間醒悟過來,在這一刻,他們纔是不折不扣的炮灰。
無數人驚惶失措的向着遠方飛遁而去。但仍有大半的人,死在了勁氣飛蕩之下。
除了外面那些元嬰期的修士,以及在萬法銅爐中間,被秘法護佑着的那些核心弟子之外,丹鼎派的一大半弟子,全都被四人惡鬥之時,所發出來的這股力量,震成了碎粉,只這一斗,丹鼎派的弟子中,十停中便已經去了九停。
華嚴縱聲長笑,在玄天靈根的庇護之下。他可以肆無忌憚的施展他所有的修爲,九道太古妖靈在他的背後縱橫飛舞,不停的向着玉虛三祖衝擊過去。而玉虛三祖則呈“品”字形佈陣,三人各自鎮守一角,每一個人手中都執一件法寶,這三件法寶,單獨拿出來的每一件,幾乎都可以列入仙器一流,均是玉虛宮向不輕出的重寶。
在三人合力之下,九道太古妖靈。終於被無畏與蒼溟子牢牢的攔在了外圍,而白芥子的手中揚起了小銅錘,他的身形忽然間一閃。像是一步便能夠跨過虛空一般,已經來到了華嚴的身前,銅錘揚起,讓整個時間似乎都在這一剎那凝滯,便重重向着華嚴的頭頂上敲了下去。
華嚴頓時色變。“這是乾坤挪移之法!你居然敢施展這樣的秘法,顛亂乾坤!難道就不怕天罰?”
就像是印證着他所說的話一樣,在頭頂上,一道無形的雷劫,已經悄然而降,徑直劈向了白芥子的頭頂。
這時。無畏與蒼溟子都已經盤膝坐地,在他們的頭頂上,這時無聲的升起了一朵金蓮來。金蓮分三花,五種顏色不同的靈氣相互纏繞,迎上頭頂的雷劫。
那道無上雷劫在空中一轉,便已經將金蓮削去了三分之一,無畏與蒼溟子同時悶哼了一聲。臉上的顏色殷紅如血。
而白芥子的銅錘,這時已敲在了華嚴的額頭上。
這一錘的來勢甚慢。但卻像是能跨越時間與空間的界限一般,讓華嚴眼睜睜着,卻就是沒辦法躲過。
白芥子在揮出這一錘之後,一絲血痕忍不住從嘴角處溢出,而威風八面的華嚴,在受了這一擊之後,怒喝了一聲,鮮血狂噴,人已經向後飛跌了出去。
縱然他再有通天之力,終究敵不過玉虛三祖合力之下的全力出手!
玉虛三祖,拼着損去百年壽元,耗去頭頂上的三花五氣,終於避開了天罰之力,一擊便重創了華嚴,他剛想再度出手,九道妖靈已經如飛一般的涌來,攔在他們的身前,讓三人再無出手的機會。
但他們的目的,本來也不在於要重傷華嚴,他們最關注的,便是在華嚴身後的血海飛舟,準確的說,是被困在血海飛舟中的顧顏!
血海飛舟,這時已被萬法銅爐吸去了大半,而漫天的血雲亂舞,讓人幾乎是睜目如盲。在蒼溟子的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取出了一片金色的葉子,這是無量天池中的金蓮之葉,能破世間一切幻象萬法,他單手拈住金蓮之葉,向前一甩,萬道金芒便遮天而來,雖然空中仍是血雨密佈,但他們卻不再如先前一般的目不見物。
漫天血雨不停的灑落,而在萬法銅爐上的正中心處,一個青衣少女正安然的端坐在那裡,她雙目微閉,手拈法訣,神態安詳無比,對於周圍一切外物,如不知不識一般,彷彿她不是身處在四元嬰圍窺的這樣一個危境,而是正在自己的洞府中安心修煉一般。
顧顏這時的感覺十分奇妙,她的六識完全斷絕,不能聽,不能視,不能嗅,但卻有一種奇妙的感悟,能夠讓她知道周圍所發生的一切事物,這就是太古混沌初開一絲本原的意識所在。
太玄太玄,所謂之玄?
顧顏忽然間想到了這句話。
玄之又玄,衆妙之門!
太玄訣的法訣,在這一刻,不停的從她腦海之中掠過,每一句看似平常的法訣,但在這一刻都體現出其無比的深意來,讓顧顏茅塞頓開,果然只有身臨其境,才能夠體會到那些平實語句中的真義。
顧顏憑着這絲微妙的感悟,終於體悟到了太玄訣更深一層的真義。
在她的腦海之中,這時似乎有着無數的妖獸之影在縱橫飛舞,最終凝聚出十二個飛騰變化的妖獸之形。如鯤鵬,巨象,靈龜,個個張牙舞爪,飛騰變化,不可一世。
這纔是真正縱橫太古蠻荒的十二妖靈!
一幅幅的圖像飛快的從顧顏腦海之中閃過,像是有無窮的信息,被盡數的塞入了顧顏的腦中,讓她的識海幾乎要爆炸了一樣。她全身的血脈都因爲禁受不住這種充斥,而開始突突的跳動了起來,體內的血氣在這一刻運轉至極點,顧顏只覺得在她的腦海之中,似乎有一片片的未知區域,被這種巨力不停的衝開。
每一次的開闢。都如同爲她開啓了一個新天地一般,她忽然間張開口,喃喃的說道:“玄真十二變……”
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間開口,吐出這樣的五個字來。但顧顏卻明白,這種玄之又玄的境界,是她舉世難求的機緣,但是,現在的形勢,卻沒有讓她頓悟的機會了。
在她剛剛開口的同時,玉虛三祖。在看到了她所處的方位之後,已經同時飛身而起,三道光華如電一般的向她射來。白芥子手中的銅錘。已經凌空擊下。而蒼溟子與無畏的四隻大手,同時伸展開來,幾乎將整個天空全都遮滿,讓顧顏在頃刻間覺得自己如同墜入了萬丈深淵。
她憑藉着己身的兩件仙器,可以與無諦上師這樣的元后大修對訣。也不會全無還手之力,但直到這一刻,她才真正感受到了已經修至元后巔峰,如黃道人所言,一隻腳將要踏入那個門檻的玉虛三祖,到底是怎樣驚世駭俗的修爲。
這是一個讓她根本無法理解。也無法撼動的境界。無數股力道從四面八方紛至沓來,顧顏在這一刻,居然毫無還手之力。
她想要念動法訣。卻駭然的發現自己的全身都好像被禁錮住了一樣,而寧封子這時躲在混沌空間,根本不敢冒頭,只是用自己極低的聲音說道:“他手中的銅錘與金蓮葉,都是能夠禁錮萬法之物。你用朱顏鏡脫身!”
這時四隻大手,已快要落至她的頭頂。在強大的壓力之下,她全身的血氣,在這一刻被完全的激發出來,方纔那股玄之又玄的境界雖然已經遠去,但顧顏此時,卻覺得全身上下,都充斥着無窮的力量,顧顏低嘯了一聲,身形忽然間在空中暴起,矯捷的如同閃電一般,居然不向後退,而是一下子向着三祖的身前衝去。
在三祖加上手中法寶的強大攻擊之下,本來堅固無比的血祭大陣,也被他們打得七零八落,這三個人聯手,尤其是在他們拼着耗卻壽元,抵抗天罰的情況下,已經可以稱得上世間再無抗手,除非是當年的紫墨復生,否則的話,再也不可能有人能逃脫他們的聯手之威。
華嚴大吼了一聲,他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三祖的實力與決心,他們不惜耗去無比珍貴的壽元,也要在這裡打斷他復生玄天靈根的大計,雖然這樣發揮出來的實力,絕不能持久,但現在他們,並不是要破去血祭大陣,只是從其中搶走一個人而已,這比破陣要容易上十倍百倍。
該死的,自己苦心謀劃的大計,難道要在這裡終結?
丹朱,該死!這個女人,該死!
華嚴怒吼着向三祖衝去,九道妖靈在他的身側盤旋飛舞,如山般的巨力毫不掩飾的向着四周不停的延展開去,將堅硬無比的大地山石,犁了一條深深的溝壑出來。天搖地動,山巒崩摧,天空似乎都因此而凝滯住了,站在最外圍的白芥子悶哼了一聲,他以一人之力,擋住了挾太古九妖靈而來的華嚴這重重一擊。
華嚴現在的實力,並不在他們三人中的任何一個之下,再加上他挾大陣之威,就算是白芥子,想要擋住他的這一記強襲,也要大耗法力。
但華嚴終究是被他攔在了外頭,只要有這麼一瞬的功夫,無畏與蒼溟子,就可以抓走顧顏,到時候,他們藉着金蓮之力,一直遁走至無量天池,在無量天池之內,他敢於放言,天下間,沒有一人能夠來去自如。就連當年的紫墨,也只敢在小崑崙之頂上,與大天尊決戰,而沒有踏入無量天池一步。
但蒼溟子與無畏兩人的四隻大手包圍而下,臉上卻同時駭然色變。他們的大手抓下,牢牢的將顧顏裹在了中間,無數的禁法隨之施展開來,但被他們包裹起來的顧顏,卻忽然間消失了蹤跡,給他們留下的,只是一團虛無的空氣!
一絲淡黃色的靈氣在他們的指間崩碎,而顧顏卻已經在原地消失了蹤跡!
這讓在場的四位元后,全都驚得目瞪口呆,華嚴低聲道:“這是她的分身化影之法!”
顧顏手中的朱顏鏡,可以藉着本體的靈氣,化出一個與自己完全相同的虛影,和本體的氣息毫無差別,唯一的缺陷就是不能與人動手,就連再強大的靈覺都可以瞞過,當年在南海,她曾不止一次的使用此法,從八荒的手中逃脫,後來在天極,她又用此法逃離了玄霆的追殺,而現在,玉虛三祖,也同樣中了她的道兒。
四人只是一愣神的功夫,顧顏的身形,早已經飛遁出萬法銅爐籠罩的範圍之外。
血祭大陣,被玉虛三祖合力打開了一道口子,正好給她創造了一條絕佳的逃生之路,而玉虛三祖與華嚴,這個時候卻都無法脫身來追她。
萬法銅爐,這時就真的如同一尊沸騰了的爐子一般,無數的血色氣泡,不停的從底下冒起,漫天血焰飛騰,像是要將每一個人全都蒸乾一樣,顯然,血祭大法,經歷了這麼久,仍然沒有得到最後的那一滴精血,僅憑六峰主之力,已經無法再將陣法壓制住,陣法的反噬之力,在顧顏逃竄的一剎那,忽然來臨!
“三個老匹夫!”
華嚴在這一刻,幾乎要將自己的一口牙齒全都咬碎,如果不是這三個人橫生枝節的話,他絕對有信心將顧顏困在大陣之內,一點點的將其煉化,最終化出那滴精血來,但現在,他們將血祭大陣打開了一條通路,卻又沒有能夠抓住顧顏,不單顧顏藉此而脫身,而他們幾個,卻要留下來承受陣法的反噬之力!
他感覺到在身側的太古九妖靈,與自己的那絲心血聯繫,正在飛快的斷裂下去,而底下的萬法銅爐正在不住搖動,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傾覆一樣。
玉虛三祖的臉上,這時也不禁色變。
他們的目的,是要打斷華嚴復生玄天靈根的進程,但並不意味着,他們想毀去玄天靈根,因爲一株完整的玄天靈根,同樣是他們所期望的東西。
他們出手,是爲了擒住顧顏,並治住華嚴,將整個血祭大陣的進程,操控到自己的手中,最終將那株玄天靈根搶到手!
作爲整個蒼梧,最巔峰的三個人,這個塵世間的一切權勢,地位,對於他們來說,都不過如過眼煙雲一般,他們所孜孜以求的,就是最終的長生大道,能夠脫離這個靈氣貧瘠的修仙界,飛昇靈空仙界,去追尋更深一層的大道。
因此,他們纔不惜損耗壽元,抵抗天罰,也要將顧顏搶到手裡。
但是現在,他們卻作繭自縛了。
顧顏藉着他們打開的那一道口子,從血祭大陣之中脫身,而他們幾個,卻被同時困在了大陣之中,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顧顏遠去。
顧顏在飛離血祭大陣之後,便毫不停留的飛快遠去,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蒙頂山方圓數千裡,甚至整個蒼梧大地上,都已經開始紛亂了起來。
她雖然在血海之中,但對於外面的一切,仍然有如目見一般,她知道華嚴已經說破了當年的奧秘,玉虛宮倚仗的人心,這時已經轟然坍塌,整個蒼梧的亂世,即將來臨。
無數修士如狼奔豕突一般的四處逃竄,間或也有修士向着蒙頂山衝來,整個蒼梧已經亂得一蹋糊塗。
一個悠悠的聲音忽然自她的耳邊響起:“你看到了麼,這就是蒼梧的亂象,這就是揭破真相的後果。人心一破,就再也無法攏回,看到這些,你不後悔麼?”
顧顏赫然回首,站在她身後的,正是無諦上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