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問楚捂着襠下緩緩跪倒在地,鐵青的糾結成菊花的臉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別人,他究竟有多疼。奈何始作俑者只居高臨下的白了他一眼,瀟灑的拍拍膝蓋,在衆人能一口嚥下一個老鼠的驚駭表情下事不關己一樣利落的離開。
我似乎看到了蛋蛋的憂傷以及葉家的香火折在我手裡的預兆。
這事發生的太過詭異,一時間也沒人敢吱聲,直到三兩個葉家隨從滿面通紅低頭跑過去把葉問楚摻起來後,人羣裡才三三兩兩的發出議論聲,葉問楚鐵青着臉朝我瞪了一眼,我迎着他目光一點都不內疚的攤攤手。
做出口型:“願賭服輸。”
林軒自然也看到這邊發生的事情,不過葉問楚怎麼着也是個有臉面的人,大家看的清清楚楚,是葉問楚先褻瀆了小北,小北沒替宣德滅了他這個人渣已經是上蒼有好生之德了。
若此刻林軒幫着葉問楚說話,顯然有失公平,再者,王上若是出手調和這事就不能算小事了,事情一鬧大張揚出去,葉爵爺的老臉便被這個敗家兒子給丟光了,於是,林軒很明智的裝看不見,順便吩咐其他人可以動身狩獵了。
孫唐好歹換去了他一年四季都穿在身上的太監服,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葉問楚,我只覺得就連孫唐此刻跑過來的樣子都讓我感到耳目一新。
“菡夫人,宋妃娘娘,王上已經和幾位大人先行一步進了林子,臨走囑咐奴才一定保護好兩位娘娘的安危。林子深處可能有熊,虎之類的大型野獸,兩位娘娘不宜前去,還是在外圍打些野味吧。”
他一招手,呼啦啦的一羣騎馬侍衛跟了上來,宋箏皺了皺眉頭,倒也沒說什麼。
此刻狩獵的人已經走的差不多,外圍也只餘了一些達官貴人家的夫人小姐圍在一起聊八卦,先前我也聽過她們聊的,無非就是含羞帶怯的議論着哪家公子俊俏,哪家將軍又是如何威武,說着說着臉就像剛出鍋的螃蟹,裡外紅了三層。
而此刻只見她們一個個義憤填膺,如同打了雞血一樣指着葉問楚,句句聲討,如何如何人面獸心,如何如何下流齷齪,更有甚者,還捂着帕子哭的個梨花帶雨,控訴白白浪費了她數年青春,到頭來卻是仰慕了一個徹頭徹尾的人渣……
看來,葉問楚的風流韻事很快就要流傳於坊間啦,茶館裡的說書人也會迅速編著出如同《霸王上弓反被折》,《論葉家香火夭折背後的故事》之類的名篇鉅著,葉問楚雖然無纔不能流芳百世,可今日一過他亦可遺臭萬年。
反正只是留個名兒而已,是香是臭也沒什麼區別嘛!
我走過去看着葉問楚幽綠的臉色咋舌:“不知道恆爵爺知不知道一句話,”我不等他答便道:“不作死就不會死。”
他看樣子是想對我擠一個不屑的笑,可等他笑出來卻讓我一度以爲他的寶貝受到了二次傷害。
“葉某雖贏得不光彩,可到底是贏了,菡夫人還沒有履行自己的賭約!”他眼睛爆瞪,恨不得能用眼珠子兌死我。
我攤攤手開始耍無賴:“可惜你也看見了,小北已經走了,我找不到她怎麼履行諾言啊!”
他抽着嘴角冷笑:“聽你的意思是想毀約?好啊,堂堂相府的千金竟然公然毀約,原來顧相是這樣教育子女的,葉某真算是長見識了!”
辱罵我可以,但我絕不能容忍別人辱罵我爹孃,不過我的確讓他損失慘重,姑且就原諒他這次口不擇言。
我從孫唐手中接過繮繩,利落的翻身上馬:“本宮自然不會食言,不過恆爵爺想讓本宮實現承諾,也得先找到小北不是?”
我輕輕踢了踢馬腹,馬匹溫順的向前踏了兩步,我忽然想起件好笑的事情,回頭:“恆爵爺,其實,本宮一直有件事想不明白,我方纔和你雖下了賭約,卻沒一定要求你那時必須做,難道你就不能挑個人少的地方再動手嗎?還是你果真看上了小北,想生米煮成熟飯?”
葉問楚被我嗆的說不出話,臉色青了紅,紅了紫,紫了又發黑,只差頭頂沒冒出一撮小青煙,讓人巴不得一盆水澆息了去。
“來人,給小爺我牽馬!”葉問楚兩腿發抖的被人摻起來,我一看他那樣就忍不住鄙夷道:“你還要騎馬?當真想斷子絕孫?你爹真的不介意?”
他顫巍巍的翻身上馬,卻如坐鍼氈樣在馬鞍上扭來扭去,一張臉白到不行,又故作鎮定的對我擠出一臉牽強笑意:“菡夫人這樣擔心小爺的子嗣問題,難不成是想給我生個?”
“放肆!”好大的膽子,就算他是爵爺,那我還是名義上的王夫人呢,他這樣明目張膽的說這種不知羞恥的話又是將何人放在眼裡過!我壓低聲音威脅道:“恆爵爺如此張狂,當真想造反嗎?”
“後面的人聽不到我們說話。”葉問楚笑的不死不活:“菡夫人如此緊張,可不是被小爺說中了心事?”
說中你大爺!
我猝不及防地揚起手中馬鞭狠狠的抽向葉問楚身下的馬屁股,此刻我倆捱得近,這一下算是結結實實的打了個正着,烈馬吃痛,嘶鳴淒厲,猛地擡起前蹄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奔而出,而葉問楚應對不及險些被掀下馬去,此刻只見他勉強穩住了身形,抓着繮繩伏在馬背上樣子狼狽不堪。
見他那馬瞬間鑽進林子裡沒了影,我才得意地拍了拍手,宋箏一直在我身邊目睹了全過程卻隻字不語,我看向她表示不解。
“我還沒有看出他的目的。”宋箏沒再多說話,向前催了催馬:“後面這羣人礙眼,我們想辦法甩掉他們。”
“嗯!”
宋箏的身手很好,要是真的發生什麼事,這些人行動起來反而礙手礙腳,再者誰知道這羣人裡有沒有被別人安插了刺客,甩開他們讓人摸不到我和宋箏的蹤跡,纔是最好的自保方法。
“家姐!菡夫人!請等一等!”
我跟着宋箏正欲催馬前行,身後隱隱響起了馬蹄聲,待到馬蹄聲落,喊話的人行至眼前,我纔看出面前這紅色錦衣的男人頗爲眼熟。
對了,是先前被狗追的趴在樹上不下來的宋毓修。
宋毓修腿腳不便,只在馬上對我施了一禮:“菡夫人,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在下還是要感謝上次菡夫人的救命之恩!”
他說的一本正經,我嘴角有些發抽,天可憐見,我只是幫他用石子打跑了一條狗而已啊!真沒想大發慈悲的救他的命來着。
宋箏看看我,我只好訕訕笑道:“早先用石子打了條狗而已,沒想到宋公子記在心上了。”
“毓修從小怕狗。”宋箏何等聰明,當即便想明白了當時場面,只是提起她這個弟弟時,她滿面的失落便濃的蓋都蓋不住。
一個將軍家的男兒,不能醉臥沙場,奮勇殺敵已然夠叫人失望了,而面前這個宋毓修竟然比個軟弱書生都不能,怕狗怕的要命,當真讓人失望透頂了。
可宋毓修卻不這樣想,雖然有那麼多鄙夷的目光瞧着他他卻能活的自在隨性,卻比葉問楚那個四肢健全,實則腦袋退化的浪蕩子看起來要舒服的多。
“你不跟父親他們在一起,跑到我這裡做什麼。”宋箏面色不太好,可能是覺得這個弟弟在我面前丟了她宋家的人。
早先便聽說過宋家的姐弟處的並不好,宋箏空懷一身本領卻因爲生成女子經常被宋將軍從戰場上拎回來,宋毓修呢膽小體弱根本不是帶兵打仗的料,宋將軍以及朝廷卻滿負期望的把他推向戰鼓滔天裡,可是宋毓修不爭氣,初上戰場便摔斷了腿,從此宋家也因此遭受打擊一蹶不振。
宋箏氣他,惱他,更是嫉妒他。可我和他們想的不一樣,宋箏的確是愛惜弟弟的,從我哥那次帶宋毓修去花樓她氣沖沖得把我哥罵的狗血淋頭這件事,便可以看出來。但宋箏畢竟是驕傲的性子,又恨鐵不成鋼自然不會像我哥待我那樣待宋毓修。
宋毓修被宋箏問得窘迫,頗尷尬的搔了搔頭:“我騎術不好跟着他們走得慢,恐怕掃了各位大人的興致,所以我就來找姐了。”
宋箏沒再說什麼,但看樣子不太想讓他跟着,我們騎着馬慢悠悠的晃進林子外圍,四周雖然只有一些不大不小的飛鳥,我卻興致勃勃的舉箭瞄準,可山裡的鳥何其警覺,沒等我對準它,它們便拍拍翅膀消失在我視線裡了。
“抓穩了。”宋箏在我耳邊悄悄道,我茫然看她,手中卻下意識的把繮繩抓緊。
聽的見馬後一聲悶響,想來是這匹馬不幸捱了宋箏一腳,手中繮繩猛地一緊,隨即馬匹受驚了一樣帶我騰空而起,只三兩步的功夫便扎進了深林裡。
耳邊風聲呼呼刮過,受驚的馬慌不擇路,不斷有樹枝之類的東西從我身邊掃過,我勉強閃身避讓了幾個,最後乾脆圖省事頗不光彩的俯在馬背上回頭做苦命狀對宋箏叫:“宋箏,救我!”
宋箏,快來追我,我們一起甩掉他們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