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月瑤的確是在不開心他那天說的話,讓她回去,讓她不要追蹤,最主要的是,她忍耐了一個小時等他和別的女人做調和,竟然在之後得知那根本是毫無必要的事,也就是說,他或許根本就不是在做調和,而是純粹就是做那種事本身,在他口裡,是所謂的酬勞。
深受打擊的少女暫時不想見到她師兄,除此之外,她發現了玉惜的住處,也讓她下定了決心暫時都不回去。
那天蘇已驅除犬魔的地方,離玉惜租住的地方並不遠,他在祛陰後還是決定去除魔,就是因爲知道它很快還是會找到玉惜,除非如他所說他能每天給她做一次祛陰,顯然有人不願意配合他。
月瑤當時賭氣不打算回去,四處尋找住處時,就陰差陽錯感應到了很強的她師兄的氣息,當時她心情一個突變,還以爲她師兄就在前面等她……然而她想多了,她循着氣息看到的,就是一套兩層樓的複式小洋房。
結合剛纔的女人,剛纔的驅魔,她大概猜到了一些事,這裡可能是那個女人的住處,所以犬魔還潛伏在她家附近,而她師兄,在她的住處替她搭設了守護結界。
月瑤爲這個認知差點氣哭,那個結界的力量之強,讓她覺得她師兄一定是超喜歡那個女人,而且說不定剛纔驅魔結束後還來做了加固,所以氣息感覺還非常新。
她努力說服自己,說不定並不是這樣,這只是師兄其他的客人,有些緣故纔會這麼做……然而隔天蹲守的她看到了從這裡出發去上班的玉惜。
深切感受到自己被世界遺棄的十八歲少女,痛苦地在附近酒店開了一週的房間,用蘇已賺的錢過起了還挺瀟灑快活的日子。
有人可能會好奇,她爲什麼不去找玉惜呢?或許也沒人好奇,但姑且還是一說,她當然想過這個事,可是她不知道要做什麼。她好歹也是個出師了的實習小道士,和客戶之間應該是替他們排憂解難的關係,突兀地跑去要說些什麼呢,讓她離開自己的師兄嗎?她根本都還沒確定別人和她師兄的關係,也壓根不想要去確定。
因爲她師兄就算當真要和客戶在一起,也完全沒有違背任何師門規定,不如說,完全是他的自由。她沒有任何合理的理由去做那種要求,也沒有權利干涉她師兄的感情生活。
不過接下來一段時間她時不時會去那所房子那邊繞一繞,就發現了一些問題,她雖則並不真實瞭解那些問題是否的確和玉惜有關,但她覺得這是個可以和她接觸的好藉口,實力理由。
兒童節那天,租房裡的房客們傾巢而出,全部一起陪了佳佳去遊樂園玩,包括平日裡宅得跟豬一樣的方蝶,難得收拾整理一番,一起去了。
月瑤吃了個閉門羹,第二天的休息日上午,就又去敲了一次門。
“來了,來了來了……”方蝶打開門,發現並不是她的快遞,下意識準備把門關上。
“等一下,你們這裡有住一個頭發這麼長,長得白白淨淨的女孩子嗎?”月瑤眼見着要被關在門外,立刻急忙問道。
方蝶回了神,“小玉,有人找……”她說完這話並沒有放月瑤進門,也沒有自顧自進去,而是靠在一旁等玉惜過來,打算看看熱鬧。等待的片刻方蝶打量了來客,看起來是個不諳世事的漂亮小姑娘,長髮高高綁了個馬尾,看起來很精神,還帶着許多天真。
“誒,是你?”玉惜這可謂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心底裡閃過又被蘇已說中了這樣的閃念。
“嗯,我們見過一次,我是蘇已的師妹,我叫月瑤,能讓我進去聊嗎?”
“呀,對不起,請進。”玉惜這才發現她和方蝶把人堵在了門口。
在客廳請了人坐下,玉惜給來客倒了茶水,也沒忘了給陪坐在一邊湊熱鬧的方蝶倒一杯,她剛準備坐下,就看到小白也出來了,“要喝茶嗎?”
因爲她這個提問,月瑤也回頭看了一眼,而後她就打了個寒噤,脫口說了,“啊!你的室友……”後面的話被堵在了喉嚨裡,在她卡殼的過程中,白千湖已經走到了沙發邊,淺笑着聽她要說什麼的模樣。
“很帥。”
玉惜納悶了,這莫非是最近新流行的夸人方式,爲什麼不直接對當事人說?她需要回答什麼嗎,難道有什麼固定的回答模式?
“謝謝。”白千湖自己笑着道了謝。
“你的房間在哪,我能參觀一下嗎?”月瑤如坐鍼氈,乾脆站起來問了玉惜。
玉惜猜測她是要私下裡跟自己談一談,上次的事的確不適宜和兩個大燈泡的室友一起分享。不過在她帶路之前,白千湖遞了手裡的杯子給她,“我可以討一杯喝嗎?”
說了稍等之後玉惜就拿了杯子回廚房去倒水了,月瑤整個後背的寒毛都立直了,身體每個細胞都在讓她趕緊逃跑,至少要遠離她身後那個人,可身體這個整體卻因爲恐懼,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一樣,動彈不得。她心底裡已經下意識在呼喚蘇已,可是連和他聯繫這種簡單的事都做不到。
“只要你不欺負小惜,我也不會做什麼。”白千湖帶着笑容輕聲這麼說了句。
月瑤並沒有領悟,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誰是小惜,剛纔方蝶叫的是小玉,她還沒有聽玉惜做自我介紹,之前一直在這裡等她泡茶,還沒來得及。
這時候玉惜出來了,遞了茶杯給小白,他道過謝就回房去了。方蝶看她們進了房間密談,知道沒了八卦可以竊取,只得端了茶杯乖乖上樓,雖然心裡覺得她沒看成好戲都是白千湖的錯,也沒敢去找他理論。
進房後玉惜做了自我介紹,月瑤打坐姿勢坐在她牀上,看着把電腦椅轉向朝着她坐着的人,終於領悟了剛纔白千湖那句警告。
接下來她認真仔細觀察了玉惜,而後要求看了她的掌紋,還探了她的脈,因爲她本來覺得玉惜是個普通人,但就在剛纔,她產生了“她到底是何方神聖”這樣的懷疑,然後經過各種確認——玉惜根本就是個普通人。
這些事蘇已一樣都沒做過,玉惜配合完畢後,還是一頭霧水。
“上次…呃…的事,只是工作,你應該可以諒解…嗎?”玉惜不太確信,她和蘇已是同行,如果蘇已是那樣坦然對自己女朋友說他要做調和這種話,應該這在他們行業內是個很正常的事…嗎?不要覺得玉惜過於懷疑自己,她只是在懷疑蘇已,因爲他不是那麼按常規而行的人。
聽不懂,月瑤發自內心露出困惑的表情,“什麼工作,我要諒解什麼?”
玉惜唰得紅了臉,是她說得太不清晰,還是她問了不該問的問題?難道對方已經忘記了上回的事?這果然說明調和這種事在他們從業者之間是完全能接受的事嗎?她不知道是不是該鬆口氣,因爲如果是這樣,至少對方就不會因爲這種事和蘇已鬧矛盾,或是對她產生敵意了。
月瑤從她突然的臉紅明白了她是在說什麼,“師兄經常對你說要做那種事,是他的工作嗎?”她有幾分懷疑面前的人是被她師兄給騙了,而她師兄是講真的,他做那種事是在獲取報酬,而且還是非法報酬,不僅非法,不合門規,還比直接要錢來得更無恥,更何況他還是以欺騙的形式獲取的。
玉惜搖了頭,臉色慢慢恢復如常,“上次是第一次,以前沒有過,不過以前應該也都是在完成他的工作吧。”所以她纔會在上次知曉實情後被打擊得一蹶不振,要是早知道了,說不定慢慢就接受下來了。
還有以前!月瑤氣得臉漲得通紅,“師兄什麼時候開始和你做那種事的?”聽起來她師兄以前根本連欺騙都沒有,就直接獲取了那樣的報酬嗎?雖然她並不想懷疑蘇已,可面前的人那雙烏黑的瞳仁清澈明亮,一點欺瞞她的疑點也沒有。
這……個問題聽起來好像是新任女友在追究她這個前任的罪責嗎?玉惜努力思考後還是覺得沒有回答的必要,“月瑤妹妹,你是他現在的女朋友,只要顧好現在和以後就可以了,以前的事就讓它隨風去吧。”
什!麼!月瑤被玉惜的話徹底砸暈了,首先是她這一副貼心姐姐輔導後輩處理感情問題的態度和口吻,其次是話裡的信息量太巨大,我們一一分解解讀。
你是他現在的女朋友——她自己怎麼不知道?誰說的?蘇已嗎?還是玉惜自己猜測的?月瑤希望是師兄這麼對玉惜說的,光是想到有這個可能性她就開心得不行了。
以前的事就讓它隨風去吧——怎麼聽都感覺玉惜是蘇已的往事,而非僅僅是個普通客戶,或是長期客戶。
在月瑤長時間的沉默裡,玉惜看着她解讀無能的表情,只能妄自揣測。月瑤看起來似乎有些壓不住的喜悅,卻又擰緊了眉好像還是放不下那些她不知曉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