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惜在自己的房間睡得很香,白天的時候她過生日,還請了小陸來家裡吃晚飯,她心情不錯,早早就睡熟了。
有人闖進來時,朔狐比她先感覺到危險,從被子裡鑽出來,搖着頭理了理毛。
玉惜隨即醒了,閉着眼摸出了枕頭底下的彈簧刀,按了按鈕沒有睜眼就對着靠近牀邊的人刺過去。
“警覺性好多了。”蘇已徒手抓住她手腕後,奪過刀誇了一句。
玉惜張大眼滿臉驚喜地看着他,其實她會帶刀主要是爲了保護朔狐。
蘇已看朔狐已經竄到門口,開了門放他出去,收好刀交給牀上的人,順便在黑暗裡打量了玉惜一會,“看起來這半年你過得不錯,養得還行,明天我得謝謝芙草。”
“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大晚上的過來?”
蘇已覺得她這個問題真是多餘,解皮帶扣的手頓了下,“錯過了你的生日,不過我給你帶了禮物。”
“是嗎,是什麼?”玉惜很開心,興致滿滿地坐了起來。
蘇已爬上牀時帶了她躺回去,他可是兩手空空來的,緊趕慢趕想在昨天趕過來,託了蓮送他,還是沒能在午夜前過來。
玉惜暫時忍住了追問,歡好過半,蘇已照舊咬她時,纔想起這個新添的擔憂,“我體內現在沒有魔物了,你做精血互換還有用嗎?”
“只是對你沒有用了而已。”蘇已貼在她耳朵裡輕聲問,“孩子沒了你難過嗎?”
玉惜僵了一刻,沒有說話,忍了忍淚。前三個月她爲了這事,夜裡偷偷哭過很多回,每回小狐狸都會貼心陪着她,還會用臉蹭她,幫她擦淚。這之後她稍微想通了,沒有再糾結,他纔來就問這種事,可見是想惹她發火。
“還想要的話,再懷一個怎麼樣?”這纔是他的禮物。蘇已覺得,雖然這樣不能抹去曾經的痛苦,但新的希望總能帶來新的喜悅。
玉惜怔怔看着他,“真的?會待到我懷上爲止,是嗎?”
“算算時間,說不定翟還能再從你肚子裡降生。”雖則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蘇已還是胡說了一句。
玉惜的好心情被打碎了一半,雖然她也想替他救回重要的人,可是這意味着孩子會去修道。而且這種時候說這些,分明就是要敗興。她本來好轉的心情,又弱下來一些。
蘇已勾脣沒再逗她,自己盡了興之後,哄了玉惜睡着,就下了牀出門。他這次其實是有公事前來,只是不是急事。
芙草還在廳裡喝酒,朔狐獨自在單人沙發上棲息。
“既然你來了,看來仙界的事告一段落了,我也該走了,是吧?”
蘇已聳聳肩,“鳳凰的意思,你若是不想回去,再過一陣子,等三界協議翻新了,你再回自己的崗位不遲。”
芙草放下了紅酒杯,“你們想必有事要聊,我先走一步,就不跟他們道別了。”
她看了朔狐一眼,有些該放下的事,是時候放下。而她現在,有些擔心鳳凰,螢現在有了新的人生,這也意味着,鳳凰不再有機會跟螢扯上關係了。
芙草走後,蘇已結了個無限空間,把他和朔狐容納在裡面。
“剛纔謝了。”
朔狐雙爪前伸舒展了下身體。
“在這裡沒關係,要不要恢復人形跟我聊一聊?”
朔狐以狐狸形態端正坐着面對他。他以前就經常是用本體的形式棲息在日月潭,他對人形並沒有太多執着,哪怕他的外貌非人得帥。
“關於你那個副官芸,她是不是個石女?”看朔狐眼神銳利地看過來,蘇已接着說,“我只是猜想,她跟了你幾千年,你不可能沒有動心的時候。你和鳳凰不是同種人,他和蓮在一起了,不會給她名份;可你相反,如果你碰了芸,一定會讓她名正言順。”
朔狐還是沒有開口,靜靜等他繼續說。
蘇已看他執意不想恢復人形,也不想開口,乾脆說了,“其實我有個猜想,她並非是冰晶石成妖,只是被封存在石頭裡的什麼東西,成妖時石頭禁錮了她的本體,所以她恢復不了本體,表面上看起來像個石女一般。”
朔狐驚呆了,站起身的時候變回了白狐曾經畫過的原畫裡的古裝模樣,“類似琥珀,或是化石?”
“有什麼辦法嗎?”朔狐抓了盤腿坐着的蘇已站起來。
蘇已勾脣,“我這不是來找你商量,還有個交換條件要談。”
“苦情花林的花,要解毒必須男女雙方種族不同,這對接下來三界之間的新協議危害太大。我跟白狐商量過,他能接受毀掉的做法,不過要先得到你的允諾,因爲他不知道你留下那裡的緣由。”這一世的蘇已,沒有長生那麼困難,就得知了苦情花林的真相。
對妖界的人來說,雖然不能解決同類相戀的困擾,但跨種族之間,苦情花很有用,至少能滿足私慾。
朔狐看着他好一會,點了個頭。對他來說,那裡是長生和螢的緣起之地,不過這段緣,如今總算是走到結局了。
“新三界協議是什麼內容,能跟我透露嗎?”
蘇已想了下,“妖界本就有不少在人界遊蕩的,這千年來,道家都沒有太過追究。我們不過是制訂了一些仙和妖在人界走動時的規則和管理辦法,詳細情況還沒完全確定。”
“你爲仙界尋了一個未來和出路,是嗎?”
蘇已不認爲自己有這麼偉大,“我只是擔心他們在沉默中爆發,給他們找點事做,消磨下多餘的精力,不是挺好嗎?”
“除此之外呢,你替那位沒法離開崗位的仙君,想了什麼法子來消耗精力?”
“試行是打算針對他,這一世好處理,以後輪迴,就看到時候的情況。”
“你要讓玉惜去仙界?”
蘇已點頭,“不可否認,有很多人類對這種奇幻的事感興趣,爲他們增加一份工作選擇,說不定還能造福一些人?”
朔狐對這個年輕人腦子裡的無限想象力沒有任何意見,變回了狐狸的樣貌。
“你呢,這一世就打算這樣陪着她?等到你能恢復人形時,她可早就不認識你了。”蘇已關心了下眼前人。
朔狐蜷縮着閉上了眼,他每一世都會去找玉惜,如果她肯養他,到時候再演出一個——我家有個狐妖大人——這種故事就好了。
隔天一早蘇已給玉惜和小蝶做了三餐,還在做小點心時,玉惜已經聞着香進了廚房。
“一大早就起來了?”
蘇已把涼過的點心分罐裝好,摸了摸玉惜的頭,“下次有空再讓橘送我過來。”
“要走了?”玉惜沒想到昨晚他沒回答的那個問題,答案竟然是否定,“對了,那個…預怪,芙草說她叫小清,她去找你了是嗎?”
蘇已點個頭,想了下俯身親了親玉惜額頭,“下次帶她來,你想問什麼,她都知道。”
玉惜忍了忍眼淚,這個下次,是半年後,還是更久呢?
“人心真是不足。”蘇已感慨了句,拉了玉惜回房。
他沒來時,她最壞的打算是他不會來;他來了,她就開始計較他走得太快,下次不知道何時纔來。
玉惜哼了一聲沒有反駁,勉強說了句她還沒洗澡和刷牙。
“替我省點時間。”蘇已笑着溫聲哄了她一句。更何況他不在意這些,她痛哭流淚滿身是血他都見過了,還怕什麼。
玉惜點頭應了一聲,沒有再不開心,做完早晨這次後,就看着蘇已蒸發在房間中央的定點裡。
她不是不惜別,只是,如果留得住,她會試一試,明知道開口也是失敗,只會讓他難受,又何必強求。
事後打電話得知蘇已回來過的彤彤,趕過來搶了點心吃,順便抱怨了蘇已兩句。彤彤早在幾個月前就搬離了這裡,仍舊和以前一樣,不停換男友。
小蝶則插了話,說她更誇張,就在屋裡都沒能見到人,不知道是不是誰對她做了什麼,她睡得死沉死沉的。
兩人吵哄哄鬧了一陣子,彤彤私下裡看玉惜表情,發現她淺笑着抱着朔狐,心情應該是很好,就猜到蘇已大概是哄了她。
每個人的幸福或許都不一樣,玉惜能露出這樣的笑容,對她來說應該就是滿意現在的情況。
彤彤雖然不知道蘇已究竟爲何這麼來去匆匆,不過她單從玉惜的情況,就知道兩人之間的愛情運勢正好。
朔狐也是一個想法,玉惜是個容易知足的人,蘇已沒來之前,她就是滿懷希望,蘇已走了之後,她比此前更開朗了些,笑容篤定而安然。
芙草離開了,朔狐也是如釋重負。從昨晚走前芙草說的那句,想必她是當真放下了。雖然朔狐自問沒有任何破綻,可芙草對他的熟識他也不想懷疑,或許就從他對玉惜和她的態度差,芙草就意識到了他沒死這件事。
白狐花了半年時間穩定妖界的人心,然後在半年後就提了一項再次讓人心沸騰的提案,他要燒燬苦情花林。
哪怕沒有芸的事,他也決定這樣做。如果兩情相悅,種族便不是障礙,尤其是蘇已打算讓三界之間的往來更頻繁些。藉助外物來達成的歡好,除了恥辱並不能帶來真正的感情。
這事拖了一個月,在白狐強硬的態度下,還是一把火燒了開得正旺的情花。因爲火燒的緣故,氣味擴散得很快,要燒燬也沒法在近處做屏障,要屏息的時間太長,因而小妖都散在了妖界邊緣,提前做了很大的外圍屏障。
蘇已參與了屏障的半徑測距,還有相關建議,也在很遠的地方參加了這次焚燒。好在一切順利,沒有人被誤傷,妖界的信息傳達和執行實施,遠比仙界要好。
白狐知道還有很多問題有待解決,現在妖界散落在人界的妖,要召回就需要不短的時間,而新規試行前,必然要先做好這個事,不能雙重標準。
最理想的情況,白狐想趕在這一世玉惜離世前,讓朔狐能恢復原形,加上新規,朔狐即便不回妖界,一直在人界行走,也是可行的。
可惜現實很殘酷。朔狐曾經最看重的妖界,對他也是敬重有加的妖們,正成爲朔狐重回現世,以自身的身份存在的障礙。
白狐曾想過,朔狐大人如果回來,他就能全心全意去追求自己的愛情。事到如今他才意識到,從千年前朔狐把妖山交給他,他就不該再存着這樣的心思。
一山不容二虎,一個妖山也容不下兩個妖王。
這世上從來只有除舊迎新,而沒聽說過舍新取舊,老妖和新妖的衝突要解決,他也不希望朔狐大人來面對這樣註定失敗的政變。
他會成爲讓所有人認同的妖王,沒有人會再提要讓朔狐大人回來的妖王。到時候,再請朔狐大人回妖山來懷舊,讓他看看,這裡變得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