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清之在此,指不定會反抗一下。”福鬆心裡電閃一個念頭,隨即暗自心道:“老天爺,若天命在我,我就繼續做清之的護道人;若天命不在我,請給我一個痛快。”
福鬆直接躺平,做好了接受這一指的準備。
開玩笑,那可是彌陀世尊。
他又不是清之那樣的天才,管它是機緣,還是劫數。
福鬆很能認清自己。
明知不可爲而爲之,非智也。
彌陀世尊一指落在福鬆身上,周邊是苦海之水。
他完全放棄了抵抗,似道家的太虛,也似佛家的真空。
這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反而讓彌陀世尊這一指,完美融入了福鬆體內。
若是換做其他任何修仙者,甚至周清都會選擇掙扎抵抗,唯獨福鬆,真正做到了放下。
他本凡域江州一老道,因緣際會,真體大成,堪比結丹圓滿,豈非天命耶?
昔年金光鶴道人之流,論資質哪個不在福鬆之上,如今都雨打風吹去,過個幾千年,也只是荒冢一堆草沒了。
無人知曉。
但他福鬆,註定會因爲周清,在修煉界記下濃重一筆。
福鬆突然大徹大悟。
“師兄,你問我此生意義何在?”
“其實,我這一生已經足夠有意義。”
“活着有意義,死了同樣有意義。我本是福德之人,何須茫然?”
福松露出恬然自得的笑容,任由那一指佛力,改造自身。
愛咋滴咋滴。
這種順應,使得福鬆的身體,完全放棄了對浩瀚佛力的抵抗,任由其改造。只過了一日,福鬆的皮膚越來越金黃。
他好似泡在油鍋裡,將自己炸了一遍。
實則此是福鬆肉身一場脫胎換骨的改變。
周圍的苦海水,源源不斷涌入福鬆體內。福鬆能感受到,彌陀世尊那一指,在他身體裡,開闢出一片苦海,而苦海需要的海水,則由外界的苦海水池源源不斷的提供。
到最後,福鬆只覺得體內全然是金黃色的海水,沸騰不止,隨時好像要爆炸一樣。
換做任何一位修煉者,都難以接受體內如此不安穩的力量。
會想着引導疏通。
福鬆沒有這個念頭,既然接受彌陀世尊的改造,那就任其施爲。
反正即使失敗坐化,他這一生也足夠了。
最後,福鬆體內的金黃海水,蒸騰而起,匯聚出一條金色光華,沖霄而上。
而福鬆整個人沐浴在金光中,莊嚴神聖。
似佛非佛,似道非道。
“釋厄!”福鬆腦海響起一道神通的修行法訣,與災厄道術相輔相成。
一個是災厄,一個是釋厄。
同時,他心裡明悟,自己一身熊吼金鐘經的修爲,都化爲了佛門的金鐘罩,肉身內開闢的苦海,從此便是他的力量源泉。
距離元嬰境,他目前只差在苦海中開闢出一口命泉,煉化苦海,達到生生不息的境界。
現在的苦海,依舊盪漾着彌陀世尊的意志,正在緩慢地轉化成他的神識。
只是轉化,並非奪舍。
這也讓福鬆感到意外。
他以爲較壞的結果是彌陀世尊奪舍他,重臨人世。現在看來,彌陀世尊這一佛指,完全是爲了給他造化。
當然,他也感知到冥冥中自己也繼承了彌陀世尊的部分因果。
這一指的因果!
想想彌陀世尊的軀體何等龐大,他僅是繼承一指,便有如今的造化,真不知完整繼承了彌陀世尊的因果,實力會強大到什麼地步?
到時候豈不是能讓清之給他洗腳?
福鬆略做了一番黃粱美夢。
隨即福鬆打量周圍,池水蕩起漣漪,很快煙消雲散,廟宇、山峰緊接着也消散掉,連山下和山上的石碑都一同消失不見。
當真是黃粱一夢。
但是感受體內苦海的澎湃力量,福鬆很清楚這不是夢。
旁邊的“商子建”也有了脫胎換骨的變化,肉身恢復,散發着晶瑩的光芒,彷彿一下子年輕了數百歲,並且氣血無比強大,來到真體中期的層次,舉手擡足間,有點道門巨靈神的威勢。
“福鬆道友,恭喜你得了這一場機緣造化,我去也。”天玄留下一句,隨即商子建悠悠醒轉,略有茫然。
兩人一番劫數下來,果然得了造化,各自大有收穫。
以商子建目前的狀態,再活五百年或許有難度,但是兩三百年肯定是沒問題的。
一下子從暮年,回到盛年,氣血更是遠遠勝過巔峰。
這就是彌陀世尊的厲害之處。
練虛和元嬰的差距,當真難以想象,不愧是在太古時代、上古時代,都能被冠以仙尊稱號的絕頂強者。
福鬆毫不懷疑,彌陀世尊絕對是傳說中的“練虛”之境。
回去之後,就跟老張聊聊,
“彌陀世尊知道嗎?我和祂在地底魔穴談笑風生。”
“師兄,你這十個月,倒是得了一場好造化。”遠處,魔土中一名玄衣道人走來,正是周清的幽泉分身。
“十個月?”福鬆驚訝無比。
他以爲沒過去多久呢。
幽泉分身:“洞中放一日,世上已千年。十個月也不算長,伱再回去打磨打磨,就能完全消化這場彌陀世尊留下的機緣了。”
他神情略微古怪。
因爲照理說,福鬆沒那個實力煉化彌陀世尊的仙緣纔是。
他弄個化神道果,現在都沒煉化掉,沒道理福鬆能將彌陀世尊的指骨消化掉纔是,可事實擺在眼前,幽泉分身不得不信。
“難不成二師兄和景陽老道一樣是開掛的?”幽泉分身心裡頗爲鄙夷這種作弊的方式。
須知修行,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纔是正途。“不過二師兄不開掛,憑他這一身資質,今生肯定無望元嬰境。”幽泉分身寬慰自己。
當師兄弟實在太難了,既怕師兄過得不好,又怕師兄過得太好。
倒不是出於嫉妒什麼的,就是單純害怕師兄受不了太大的福分。
彌陀世尊的水明顯很深啊,二師兄能把握住嗎?
隨後,幽泉分身和秦方帶着福鬆、商子建去了雷骨山地底,雖然指骨消失,但是魔頭跑出去不少,其中有不少摻合了彌陀世尊的魔念,極難找出來消滅。
幽泉分身詢問福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福鬆一一道來。
事情很簡單,他直接躺平,任由彌陀世尊的佛指改造,自然就得了這場機緣。
幽泉分身作爲周清思維的延伸,意識本就是周清的,所以自然想起前世裡在一本小說裡瞭解的一個修行概念——“做減求空”。
既然彌陀世尊不是打算奪舍,那麼就是爲了將寂滅法修煉到極致,徹底將自身的因果轉嫁給福鬆,以及其他獲得祂機緣的修煉生靈,如此達到完全寂滅的境界。
彌陀世尊既然說緣起性空,最終自然也是要歸於空。
周清目前也不知彌陀世尊進展到了哪一步,可他意識到,若是彌陀世尊完全寂滅,怕不是就能修煉到練虛之上的境界。
“我殺死過九葬,擺渡人也勉強算死在我手裡一次。這何嘗不是另一種寂滅?”周清隱隱猜想到,他修煉金丹大道,對於玉陽子、景陽前世以及景陽,何嘗不是在幫他們承繼因果,做減求空?
“二師兄好歹是承繼彌陀世尊的因果?玉陽子、景陽老道什麼檔次啊!”周清立時有種被看扁的感覺。
雖然彌陀世尊找他做減求空,周清也照樣不稀罕。
問題的關鍵在於,這是檔次的問題!
福鬆笑呵呵道:“清之,你看我現在的樣子,和大師兄、張老道他們平起平坐,你覺得是不是不太合適?”
反正幽泉分身不是周清本體,福鬆自然直接喊起“清之”。
不然分身和本體一個待遇,豈不是對師弟不尊重?
幽泉分身:“要不把蕭道友的代掌教廢了,我還是當掌教,你當副掌教?”
福鬆:“這會不會太傷他?”
幽泉分身目光幽幽地看着福鬆,“我只是隨便說說,你還真想這樣幹啊?”
幽泉分身一副你無情無義的語氣。
福鬆瞪大眼睛,難道不是你提起的?
秦方隨即轉移話題,“周真人,我這段時間抓了好幾個魔頭,看來地底魔穴的事,有冥羅宗的影子。”
幽泉分身點頭:“如今二師兄得了機緣,災厄道術又上一個臺階,更有釋厄的神通,我有一個主意,希望秦道友和二師兄一起潛入萬妖國,一來是刺探敵情,二來看能不能弄些禍水潑在冥羅宗身上。當然一切要以保全你們安危的前提,進行這個策略。”
這個主意着實頗有兇險。
但秦方已經潛入過萬妖國一次,自不會反對。
何況又有福鬆感知禍福的能力相輔,加上災厄和釋厄兩門神通道術,絕對能在萬妖國搞出事來。
福鬆:“這主意確實冒險了一點,但可實行性很高。不能老是讓冥羅宗來咱們道域搗亂,不然的話,我們會在戰略上處於被動。先發制於人,後發受制於人。我是贊成此事的。”
幽泉分身:“此事也不用太急,秦道友先做些準備,接下來商道友回去解開天玄城的危機,二師兄回山衝擊元嬰境,成功之後,再穩固一下境界,便可和秦道友一起潛入萬妖國。”
四人計議一定,就開始各自行動。
…
…
“清之,當真不用我和老秦幫忙?”回去路上,福鬆詢問。
如今逃出去的魔頭,大都集聚在道域的千山萬水中,周清讓秦方自己準備,而他則是要用幽泉分身,將厲害的魔頭剿滅,並清理掉冥羅宗滲透過來的奸細。
“你回去先衝擊元嬰境,這點小事,我自能搞定。”
福鬆見周清如此說,隨即回去。
幽泉分身在一座山嶺中等待,不多時有北冥真水滾滾而來,這是周清本體分化出的北冥真水,裡面有一根竹簫,載浮載沉。
幽泉分身氣息不斷攀升,來到元嬰中期的層次,隨後止住。
…
…
一名結丹圓滿的魔修,此刻周圍有十幾個魔頭起起伏伏,面前跪着上百個人族修士,其中不乏有血魔宗的魔修,他們受了冥羅宗的蠱惑,偷偷加入了冥羅宗的陣營。
實在是冥羅宗給的太多。
除此之外,還有上千妖獸,聽從魔修的差遣。
在景陽道域的千山萬水裡,類似的場面還有不少。
對於冥羅宗而言,元嬰魔修自然也十分稀少,可是結丹級別的魔修,便許多了。不考慮潛力的話,冥羅宗的魔池能像春筍一般,造出一茬又一茬。
只是這種人造結丹魔修,對於任何大勢力而言,意義都不是很大,因爲真正支撐起大勢力的強者,往往是那些能自行結嬰的強者。
這些纔是各方勢力的真正支柱。
冥羅宗兩位古魔對周清和擺渡人同樣痛恨無比,加上雷骨山存在地底魔穴,冥羅宗古魔乾脆用摻沙子的辦法來搞事。
要不是福鬆機緣巧合解決了雷骨山魔劫的源頭——彌陀世尊的指骨,那麼魔頭會源源不絕誕生。
即使如今,雷骨山的魔劫,已經有了不小的規模,許多魔頭逃出,誘導了不少正魔兩道的修士下水。
這也是周清有意放縱的結果。
人族發展過程中,有些敗類能儘早清理出來,對於南荒人族,雖然有暫時的損失,但利於長遠發展。
十數名人族修士,木樁上,周圍堆滿篝火,火焰不斷向他們收縮靠攏。
“臣服,或者成爲我們的血食……”魔修肆意狂笑。
他現在覺得人牲是最美好的食物。
一個人族修士呸了一聲。
隨即被某個魔修開膛破肚,裡面沒有腸子。
原來,這些人族修士,已經不止一個遭遇開膛破肚了,腸子早就被掏掉,取而代之的是各種靈藥。
這是藥人!
剖開傷口,再進行縫合,不但能加重傷痛,更是一種精神上的摧殘。
魔修以此爲樂趣。
突然之間,一陣簫音在邪魔大營裡響起。先是獸羣開始騷亂,然後一個個邪魔外道,開始捂住腦袋,眉心個個發脹,似要爆開。
當真爆開了!
冥羅宗的結丹圓滿魔修看着新收的手下,一個個腦袋爆炸,心中升起無法言喻的恐怖,然後陷入黑暗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