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貝,好寶貝!”蒼華真人嘖嘖讚歎,望着靈玉手中的仙書,眼睛發亮,“此寶看着尋常,卻隱帶風雷之相,包含天地至理……你可真是好機緣!”
被蔚無怏請來,看了靈玉的本命法寶,蒼華真人又羨又妒。本命法寶這個東西,可是會跟着自身修爲增長而變強的,底子越好,將來越強,要不然,爲什麼那麼多結丹修士寧願花費幾十年的時間慢慢尋找材料呢?
不過,再嫉妒也沒法啊,本命法寶這個東西,別人想搶都搶不走。
“本座當年要有這麼強悍的本命法寶,何至於錯失魁首。”蒼華真人越發肯定了自己的決定,早知道她有這樣的法寶,也不必如此訓練。
靈玉和蔚無怏師徒兩個站在一旁,沒有答腔的意思。他們都知道,要是答腔了,蒼華真人就會開始吹牛……
還是省點力氣吧。
欣賞了好一會兒,沒有應聲,蒼華真人挺沒意思了,往石臺上一坐,問:“既然本命法寶有了,用煉製之法交換煉器材料的事情怎麼說?”
蔚無怏答道:“徒兒是晚輩,這件事,還是師父出面妥當些。”
蒼華真摸着鬍鬚思忖了一下,露出賊兮兮的笑:“乖徒孫,師祖要是給你解決這個麻煩,你要怎麼感謝師祖啊?”
靈玉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乖徒孫”從蒼華真人口中說出來,真是聽得人汗毛直豎啊!她瞄了瞄師祖笑眯眯的臉,同樣笑眯眯地答道:“師祖您高風亮節。疼愛後輩,徒孫銘記在心,以後必定好好孝順師祖……”
聽了她的回答,蒼華真人在心中暗罵。真是隻小狐狸,跟她那師父一模一樣,奉承話說了一堆,就是沒一句實際的。臉上卻半分不顯:“師祖前些日子打算弄個新的法陣。可是缺了一件材料……”
“是嗎?”靈玉眨眼,“執事堂那些人真是沒用,一件材料都弄不到,師祖可不要生氣。”
“……”蔚無怏撩了下眼皮,無聲地嘆了口氣,“師父,您要什麼直說好了,跟小輩玩這套,無聊不無聊?”
蒼華真人對着他吹鬍子瞪眼:“怎麼跟爲師說話的?”
蔚無怏舉手投降:“徒兒不說話。那就等你們祖孫扯上一天一夜再來。”
“……”被徒弟拆臺。蒼華真人臉上掛不住。轉過頭對着靈玉兇巴巴地道,“想讓師祖白給你跑腿,沒這麼便宜。那些材料分兩成過來!”
靈玉還沒說話,蔚無怏又開口了:“兩成?師父。您雖然是長輩,也不能獅子大開口啊!徒兒這個正牌的師父都還沒說呢!”
“你要說什麼?”蒼華真人衝他瞪眼,“事情我給她解決了,東西當然要給我了,關你什麼事?”
蔚無怏理直氣壯:“這好處可是我幫她要來的,您說關不關我的事?”
“一碼歸一碼,你那時候沒要,現在就沒有了。徒孫啊,記得,兩成喲!”
“那是我的,師父您跟師弟搶東西,不厚道吧?”
“你跟師父搶東西就厚道了?”
一時沒顧上,師父就和師祖吵上了,而且從頭到尾沒問她半句。靈玉按了按額頭,嘆氣,老小孩,老小孩,世人誠不欺餘啊……
師徒倆爭吵了半天,終於達成協議。一人一半的基礎上,蔚無怏“禮讓”兩件……
“我說,”等他們停了爭吵,靈玉開口,“你們好像沒問過我的意見啊……”
師徒兩個同時轉頭看着她:“你有意見?”
靈玉看看這個,瞅瞅那個,很乾脆地回答:“沒意見。”
蒼華真人立刻喜笑顏開:“就知道你是個乖孩子。”說罷,起身振衣,“這件事暫且不要泄漏出去,你們大概不知道,前些日子,掌門親自出門尋找欠缺的幾件材料,估摸花費一年半載,就能補全。到時候我們把材料拿來,拖上個把月,告知他們法寶已經煉成就是……”
這是最穩妥的方法。給靈玉收集法寶材料的事情,不是一日兩日,其中大半都是少見的珍品,好不容易快收集完了,何必多生枝節?他們祖孫三人知道內情就行了。
至於材料麼,當然是瓜分了!件件都是滄溟界少見的珍品,可比靈石寶貝多了。高階修士之間,多半以物易物,一些東西就算抱着整座靈石礦都買不來。
靈玉倒沒覺得吃虧。師父和師祖爲她花費心力,分點材料也是應該的。別的不談,就說眼前這座大陣,不知道需要多少靈石……
扶海峰,真觀洞。
紀承天睜開眼睛,聲音沙啞地問:“你說什麼?”
他的面前,站着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年,面容與他有幾分相似,修爲只是剛剛築基。聽到他問話,少年有些擔憂地掃了他一眼,低頭稟報:“掌門出門去了……”
“我不是問這個!”紀承天有些不耐煩,“掌門爲何出門?”
少年面露猶豫,終於還是咬咬牙,照實說了:“爲了給觀雲峰的程師叔尋找煉製本命法寶的材料……”
聽到這個答案,紀承天沒有立刻發作,而是沉默半晌,輕聲道:“程師妹用法寶煉製之法換取材料,這事我知道,可是,斷沒有掌門親自出馬的道理……你實話告訴我,這其中有什麼用意?”
少年知道他說的放棄是什麼意思,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說出口,但是,他知道自己這位族叔脾氣剛直,不允許別人欺瞞。
他想來想去,決定換個方式:“數月前,程師叔遊歷歸來,已然晉階中期……”
“晉階中期!”紀承天倏然眯起眼,緊緊抿住雙脣。
少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四叔,太公說的有道理,您還是安心養傷吧,何必爭一時之氣?結嬰纔是根本,其他的,都是旁枝末節。”
紀承天好一會兒沒有動靜,他臉色難看,因爲傷勢過重而顯得有些蒼白。許久之後,他長長嘆了口氣:“她結丹不過二十年吧?居然就晉階中期了,難怪你們一個個……師父離開之前,特意來安撫我,原來是這個用意……”
說到這裡,他意興闌珊。當年受傷歸來,他憤怒之途,急切地想要恢復修爲,十一年來,不敢怠慢。之所以這麼拼命,除了想要報仇之外,更是因爲師門拿出一個有力的人選,去爭奪魁首。沒想到一轉眼,那位程師妹居然就中期了,他們理所當然放棄了他……
“四叔!”見他神色不對,少年心中大急。論起來,他的資質並不低,之所以被派來服侍紀承天,是因爲家族對這位四叔十分看重,若是出了什麼事,自己如何交待?
安慰的話還沒出口,少年就見紀承天身體晃了晃,似要倒下,連忙幾步並作一步地衝上前,將他扶住。
“四叔,您這是何必!”眼見紀承天面如金紙,看着虛弱無比,少年顧不得尊卑,急切地道,“早在您受傷的時候,掌門就說過了,讓您安心養傷,不要掛心蓮臺之會。我們太白宗名列大宗門,拿了魁首不過是錦上添花,您何必……”
紀承天勉強穩住心神,感到喉嚨腥甜。十一年了,他的傷還沒有好,其實他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身體,這麼重的傷,能夠不影響日後,已經很好了,可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雖然他知道,程師妹修爲突飛猛進,對宗門來說是好事,可顧掌門的行爲,已經說明她取代自己成爲蓮臺之會的重點培養弟子,這對好勝的紀承天來說,並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
新一代結丹修士中,他的年紀最大,天資也最高。在此之前,無論陸盈風、宋詡等人聲勢再高,他都沒放在眼中——他被人人稱頌的時候,這些師弟師妹還不知道在哪呢!至於那位程師妹,更是寂寂無名。
第一次聽說程靈玉這個名字的時候,還是同門師兄弟閒聊時提起,說蔚真人有一名弟子在戰場重傷而歸,丹田碎裂。提起此事,衆人甚是唏噓,百餘年前那場戰事,太白宗損失慘重,不知道有多少同門在戰場隕落。他心中暗想,丹田碎裂,修爲盡毀,對修士來說與死何異?還不如那些隕落的人乾脆。
之後再聽到這個名字,就是自己結丹的時候,聽說那位程師妹保住了性命。他只是暗暗稱奇,倒沒有多想。直到二十年前,聽說她結了丹……
此時此刻,紀承天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安心,又有不快,更有不甘。既然這位程師妹晉階了中期,想必天賦極高,接下來五十年勤加修煉,後期的可能性很大,宗門有了更合適的人選,自己不用再拼命地療傷,想要早日恢復修爲。可是,輸給這麼一位從來沒聽說過的後進師妹,向來好勝的他,怎麼能甘心?
“不必擔憂。”他慢慢鎮定下來,對少年道,“我還不至於因爲這麼件事想不開。”
看他的臉色恢復正常,少年鬆了口氣:“四叔放寬心就好,只要傷養好了,您結嬰是早晚的事。”
紀承天點點頭,對他道:“療傷丹藥吃完了,你去執事堂替我要一些過來。”
少年絲毫不疑,應道:“是,侄兒這就去。”
等他出洞府,紀承天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用力地握成拳頭。就算如此,他也不願意輸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