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豬一般的慘叫,在合歡樓中響起。
朱莎子的身形從一丈見方,已經縮水到了正常人形的大小,但是相比於從前的模樣,此刻的她,身軀焦黑,就像是木炭一般。
其身上的皮肉蠕動着,想要生長出來,修復軀體,但是餘列種在她身上的毒焰已經是壓倒了她的朱火,持續的消耗着她的氣血,讓她連止痛都做不到,繼續痛不欲生。
此女身上唯一完好的地方,是她的臉頰。
餘列心善,沒有在她的臉部也作切割,只是剃毛一般,將她下巴以下的肥肉都給削掉了。
當餘列繼續動作,瞧樣子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時,忽然有傳音進入他的耳中:
“好了,且不要再動手了。你已經壞了她身上的血肉,其七八年的道行估計是毀於一旦,報復已經足以。若是再傷及了臟腑之類的,恐會被她背後的人誣陷你傷及根基,得不償失。”
這聲音正是那合歡樓的女道。
餘列聞言,目光閃爍。
說實話的,他現在已經削完了朱莎子身上的肥肉,徹底耗光對方的真氣,接下來正是他再接再厲,一口氣的廢掉此人根骨,或是殺了她的好機會。
可是合歡樓女道說的也對,話讓餘列清醒過來,小不忍則亂大謀。
餘列目色一沉,忍住了斬草除根的想法,不過他還得再做一番準備。
只見他目中發冷,忽然就捲起袖子,往對方身子上一打,將一片血淋淋的皮肉切割下來,沒有讓之被火焰燒焦,然後又用符咒封住,收入了袖子中。
此是餘列收集着朱莎子的鮮活血肉,方便事後研究,等下次再在野外遇見對方,就可以針對性的對付此獠,甚至是通過壓勝一類的手段進行暗殺。
緊接着,餘列又再次的消耗真氣,打出黑紅色的毒焰,狠狠的拍向朱莎子,並掏出符咒,貼在對方的身上,口中喝到:
“攝!”
滋滋!
忽然之間,裹在朱莎子身上的毒焰脹大,然後緩緩的縮小,熄滅了。此女可怖的形體,赤裸裸的出現在現場衆人眼中,讓人心裡發寒。
但是當毒焰熄滅後,朱莎子的兩眼巨睜,面目扭曲。
“啊!”
她的痛苦不僅沒有減輕,反而比之剛纔更甚,直接大叫一聲,就此昏死了過去。
合歡樓的女道瞧見這一幕,忍不住的看向餘列,心道:
“此子比之以往,更是狠辣了。如此一手將火毒打入對方體內的手段,外表上看不出來什麼,但是火毒深入肌理,若是不及時加以驅逐,還會再深入到骨骼中。他這樣雖然沒有毀了對方的根基,但卻能耽擱對方好幾年的功夫。”
正如女道所想,餘列爲了自家安危着想,雖然不能在城中毀了朱莎子的根基,但是讓對方侵染火毒,使得朱莎子事後無論是拔毒、還是恢復元氣,都得費時費力,大大的耽擱修爲進展。
餘列剛做完這一手準備,合歡樓的女道也是從僵硬的狀態中“復甦”過來。
她的身子慢悠悠的挪動,飄到了朱莎子打出的那一張六品符咒跟前,口中佯裝驚愕着說:
“哎呀呀!竟然是六品符咒,朱家妹子,你好個不講武德,連老孃也一時算計了,居然還偷襲餘家小哥。”
女道運起法力,氣喘吁吁的,收了這方六品符咒。
嗡!
定身符的法力卸去,四周定身的賓客們紛紛恢復了自由,他們臉上的戲謔之色陡變,變得各個面色驚疑。
還有人騰的就站起,快步就蹬回了樓上,或是在匆忙的扔下一吊靈石後,又急匆匆的往合歡樓外面離去,不敢多待片刻。
樓中賓客來尋歡作樂的道徒,此前是在樓中玩的開心,放浪形骸,只顧着看熱鬧了,忘了不是什麼人的熱鬧,都是他們可以看的。
經過朱莎子剛纔的一手提醒,賓們清醒過來,酒意全無。
樓中倒也還有些賓客膽子大,繼續的站在原地瞅看。但這些人,要麼是修爲不低,要麼就是來尋歡的道宮弟子,自恃身份,覺得自己有資格看熱鬧。
但不管怎麼說,本是歡騰的合歡樓,安靜了很多很多,只有疊疊的腳步聲響着。
合歡樓女道瞧了一眼現場,她伸出手,忽然就將那昏死在場中的朱莎子,攝入到了手中,然後彷彿妖獸靈寵般塞到了袖子裡
她笑吟吟的拊掌:
“今日難得,見證了一場道宮弟子間的鬥法。只是美中不足,稍微有了點變故,爲表歉意,今日樓中的酒水,一律八折!”
女道的話音一落,讓不少驚疑未定的賓客,面色舒緩了許多,腳步也放緩。
女道安撫了一番客人後,欠身一禮,便點着餘列,道:
“這位小哥,還請隨着妾身,上頂樓說道說道。”
餘列沒有拒絕,立刻點頭,正好他也想和對方好生商量,希望對方在給城中的鬼神、道宮道吏們交代時,多說點他的好話。
就在兩人一個踏空,一個御風,飛昇一般要往樓上升去時。
忽然,合歡樓的女道身形頓了頓。
她低頭,朝着某人一指,吩咐道:
“兀那道徒,你是那朱家妹子的小廝?且勞煩跑一趟,去朱府中通報一二,讓他們趕緊的來妾身這,將朱家妹子給接回去。若是時間耽擱的太久,你家小姐的傷勢更重,傷及根基了,可就不要怪小哥或是本樓了。”
被指着的人,正是餘列的便宜堂兄——餘鳳高。
餘鳳高面色愣住,擺着手,張口:“我、我不是……”
但是他說出了幾個字後,定住身子,咬着牙將剩下的話吞進了肚子裡面,而是朝着女道拱手,低聲道:
“是,貧道這就回去報信。”
話聲說完,餘鳳高擡起頭再看向女道,女道卻是已經將目光偏移,壓根沒有再多看他一眼。
他再深深的看向餘列,目光復雜,卻發現餘列只是聽着女道和他的對話,並未看向他半眼,恍若壓根就不認識他似的。
這一幕讓餘鳳高心間的憋屈感,難以抑制的泛起。
但他將牙關咬得緊緊的,連冷哼一聲都不敢發出,只是收回目光,低着頭,灰溜溜的出了合歡樓,不敢耽擱半息。
離開合歡樓後,餘鳳高卻是腳步定在了原地。
他有些茫然的望着樓外繁雜的行人,因爲他發現在朱莎子陷於合歡樓女道的手中後,他連回去的坐騎都沒有了。
餘鳳高翻遍囊中,發現手中的出行符咒都是尋常貨色,不堪使用,只能是在合歡樓前大呼着,好不容易的搶下了一頭載客的坐騎,才急匆匆的離開。
………………
另外一邊。
餘列隨着合歡樓的女道一直往上升,他倆略過了第五十五層,來到了頂樓。
餘列發現頂樓雖然僅僅一層,但是其高度相當於底下五六層,且格調更加精緻,靈氣充盈,絲竹曲調照樣歌着舞着,絲毫沒有受到樓下的影響。
他擡眼打量了頂樓的幾個雅間,發現頂樓的侍女小廝們容貌更加俏麗俊朗,那盤坐在房中享用的道人們,更是氣質獨特,不是他能看出底細的。
並且隱隱的有神識從雅間中傳出,要窺探他,只是被引導着餘列的女道給攔下了。
女道含笑的看過去,朝頂樓的賓客們言語道:
“適才樓下的小輩們,耍子熱鬧了一番,年輕人嘛,有活力。希望沒有擾到諸位道友。”
不一會兒,餘列隨着女道來此了一間精緻的房中。
女道一入門,就拖曳着輕紗,飄然落在了一張屏風後面。她擺出了誘人的身姿,側躺着,撐着頭看餘列。
其曲線驚人,僅僅將一對兒赤着玉足露出,相似貓兒般在餘列的視線中晃來晃去。
不等餘列開口,女道就聲色酥麻的說:
“好個俊俏的小哥,讓姐姐先來看看你究竟有什麼來頭。”
女道言語間,餘列跟前的屏風上就有文字流動,很快就顯現出了餘列的面孔,並且顯露了他目前在道宮的排名評語,以及一些額外的籍貫信息。
“咦,竟然是小地方來的,三年前纔在城中落下道籍。”女道口中故作訝然的說着:
“潛水郡、餘家……不過這黑水鎮,又是個什麼鄉下旮沓之地,聽都沒聽說過,竟然也能養出你這般了得的道徒。”
餘列見女道竟然還知曉籍貫這等官面上才能知道的東西,意識到對方不愧爲一樓之管事,他客氣的拱手:
“道長說笑了,貧道不過一小輩而已,僥倖拜入宮中,又僥倖入了道宮榜單中。今日在樓中多有得罪,還請道長大人不記小人過,有關鬥法一事,事後幫晚輩多美言幾句。”
屏風後面響起一陣輕笑聲。
女道嗤笑的說:“姐姐我既然說了會幫你打圓場,自然就會。你且放心,朱家那邊暗地裡的手腳,姐姐我不敢保證沒有,但是官面上的事情,保證替你打點妥當,不會讓別人抓住你的半點尾巴。”
聽見這樣一句話,餘列瞬間就鬆了一口氣。
他倒也沒有徹底的相信女道,又是在心間暗忖着:“朱家有道士,那肥婆地位不低。我這幾日還是先去紫燭道長的紫山上躲一躲,給這老鴇一段時間,看看她處理的如何,等風頭徹底過去了,再出紫山不遲。”
不過餘列的臉上,還是做出了十足的驚喜之色,他折腰道:
“多謝姐姐照顧。姐姐的合歡樓做生意,果真是地道,能體諒顧客。”
忽然,女道打斷餘列的話,玩味的說:
“空口的甜言蜜語,姐姐聽得多,早膩了。你若是真感謝姐姐,不妨來點實際的。”
餘列微微一愣,還以爲對方是想要讓他掏點靈石,或者在丹藥生意上,讓利一番,多給點回扣。
但是女道搖晃着一對兒玉足,聲色酥酥麻麻,就像是咬着餘列的耳朵似的,啓脣道:
“餘家小哥,妾身酷愛似你這等資質不俗的道種兒,你可願在姐姐這播播種,留下一番精氣之種?”
這話讓餘列愣在了原地。
女道的聲音更加迷死人:“不需你親自動手,姐姐我來幫你,可好?”
餘列愣愣的看着對方廝磨着的雙足,以及屏風後那誘人的弧線。
他完全沒有想到,此等七品上位的高人,居然能如此風騷,毫無長者氣質。
這讓餘列不由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暗道:“我餘列竟然如此的俊俏麼?先是樓中諸多仙姬、女賓客呼我爲情郎,又是這大老鴇親口求種……”
不過下一刻,他就清醒的意識到自己所在乃是合歡樓,來這兒玩樂的、在這兒幹活的,無一不是風流風騷之輩,些許放浪之語,只是等閒罷了。
甚至他從五十五樓,一直打到底層時,還驚擾過好幾對兒在迴廊上,當着衆人的面兒就幹活的客人。
餘列微眯眼睛:“此女不是簡單之輩,我之精氣種子,萬不能給她。
否則的話,到時候她給我來一個壓勝之術,或者‘是的,你有一個孩子’,我可就受制於人了。”
餘列當即就委婉的拒絕了合歡樓女道。
女道見他拒絕,反而更是起勁了,她將身上披着的輕紗掀開,掉落在地上,然後在屏風後面喚着餘列:
“小郎君,來呀來呀,姐姐又不會吃了你。”
酥聲粘濃,讓人想入非非。
好在餘列道心堅定,他再三婉拒了對方的求種之請,轉而談及正事兒,直到落荒而逃。
當餘列從女道的房間中逃出後,女道沒有用法力抓他回去,好歹算是講了一點臉面。
但餘列一直到穿下合歡樓,飛回道宮的山門,又回到院落中後,方纔是徹底的輕鬆下來。
院落中。
餘列回顧着今日之事,目中頗是複雜,感嘆良多。
今日他本是興沖沖的前去赴宴,結果卻是痛罵了舊堂兄,活剮了新嫂嫂,可嘆造化弄人。
不過餘列梳理着,再一想到那合歡女道“苦苦”求種之事時,他的眼皮一跳,腦中有念頭冒出。
餘列不是在後悔未與那女道進行深層次的交流,而是琢磨到:
“精種精種,精氣之種。聽聞精種一物,似蝌蚪、如小蟲,一滴便有十萬八千萬蟲……此物豈不是人體之內,更勝於寄生蟲的蟲豸存在?
我若是以之爲上屍腦蠱法的修煉原料,豈不是極爲契合此功法的名稱?”
並且以精氣之種施展秘法,因爲其本身就是精氣之結晶,蘊含人體內最爲純正的精氣,滋養腦部時也會事半功倍。
霎時間,餘列靈感迸發,腦洞大開,頓覺自己找到了“還精補腦”之變的關鍵脈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