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列和桂葉落兩人立在半空中,渾身沐浴着羅邦城隍金色的血雨,熠熠生輝,彷彿日月一般,在衆人的眼中放光。
切切喃喃的聲音,自城池中響起,進入了兩人的耳中。
桂葉落聽見,也是面上潮紅,滿是激動,她口中喃喃道:“當真殺了這廝!竟然當真殺了這廝!!”
女道口中大笑:“哈哈哈!餘兄,你我如今只不過七品中位,竟然當真就打殺了這六品城隍。”
她扭頭看着身旁的餘列,絲毫沒有在乎餘列過於靠近的動作,也沒有在意自己剛纔差點就有了性命危機,反而拍着餘列的手臂,激動不已。
餘列雖於自己斬殺了城隍,也是心中驚喜,思忖着:“這城隍一死,那道煞一事,就算瞞不住,也不會有多少人知道,更關鍵的是,再沒有證據能落到我身上了。”
他此前是偷偷潛入城隍的地庫中,按理而言,城隍應當是察覺不到端倪的。但是保險起見,還是得城隍死去,才最爲安穩。
且羅邦城隍此獠,殘害生靈,煉製道煞,惡貫滿盈,餘列還擔心將對方抓入白巢後,反倒是被那二師兄等人護起來,甚至放出後繼續作惡,爲對方積蓄道煞。
趁着任務進行中,當場殺了對方,方纔是除惡務盡的最好結果。
不過餘列瞧着跟前的桂葉落,心間也是詫異,不明白這女道激動成如此模樣作甚。
其實桂葉落此時心中歡喜的,並非是立下了一大功,等回到白巢中後,會有多麼多麼大的好處。
她心間暢快:“哈哈!雖我出逃,又淪落在這等鷹犬司部中,但如今我之戰績,當爲族中之最,何人可勝過我?便是老祖宗尚在,也不可小覷了我!”
此女是欣喜於自己通過此戰,徹底的證明了自個。
若說此前在異域世界中,她能夠得到仙功,還是多虧了餘列的功勞,而今打殺城隍,她的功績起碼也佔到了一半,並非是純粹走了好運。
實際也正是如此。
餘列之所以能夠一擊打潰羅邦城隍的神軀,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女道已經和對方鏖戰半日,且捆住了對方,如此纔給了他機會。
別看最後一擊是餘列動手的,但是真到了白巢中論功行賞,分他四成功勞,分桂葉落六成,乃是極爲合理正常之事。
畢竟沒有他,桂葉落磨也大可能磨死羅邦城隍。
在兩人各自歡喜中,那竹姓道人面色變幻,也慢騰騰的挪了過來。
此人來到兩人跟前,訥訥的拱手:
“恭喜二位道友,賀喜二位!罪神已經伏誅,此番任務徹底的告一段落,圓滿完成。”
餘列和桂葉落回過神來,雙雙望向竹姓道人,卻都是目色幽幽,沒有立刻說話。
其中餘列,是極度懷疑此人和石仁玉有所勾結,正琢磨該如何應對和利用此人。
而桂葉落,則是不喜對方整整半日,都在磨洋工,出工不出力的“看着”她和羅邦城隍鬥法。
見兩人沒有回聲,竹姓道人面色緊張,冷汗都是從額頭上滲出。
此人生怕餘列二人一個興起,將他也作爲道賊打殺掉。此種可能性雖說很小,但也不是不可能。
特別是,他還真有和那羅邦城隍勾結的證據。
“莫非,那石仁玉道友去而不回,就是被這兩人反過來算計了?”
一念至此,竹姓道人更是緊張,體內的真氣都微微涌動。
好在讓此人大鬆一口氣的是,桂葉落口中冷哼道:“竹道友的傷勢可是恢復好了?剛纔還見你不能運力,現在又能施法騰飛過來了,莫非是過來搶功勞的?”
竹姓道人大鬆一口氣,連忙就道:“非也非也。此番打殺罪神,貧道實在是沒有半點功勞,全仰仗二位。若是貧道有功勞,何至於讓桂道友鏖戰如此之久……”
桂葉落見這廝頗是明智,並無邀功搶功的意圖,輕輕頷首,面上的冷色微緩。
餘列眯眼打量着,也是顧忌着石仁玉已經死了,不宜再在路上結果了此人。
況且從對方的身家相貌來看,此人也不像是石仁玉那般豪富之人,還是留着對方爲妙。
他一點頭:“餘某,見過竹兄。”
一陣寒暄過後,餘列忽然訝然的出聲:
“敢問二位道友,爲何還不見石道友的身影,可是還沒有趕過來?”
桂葉落面上當即露出譏笑,言語:“石仁玉?怕是已經死了罷。那廝甫一遭敵,就被打下地兒去了。”
竹姓道人聞言,則是唯唯諾諾,陪笑着,他也不敢說什麼,僅僅試探着說石仁玉會不會已經返回白巢,去搬救兵了。
言語一陣子後,餘列沒有露出半點馬腳,桂葉落也是真個不清楚石仁玉的下場,這讓竹姓道人仍舊是一頭霧水,不確定石仁玉究竟怎樣了。
正當三人要商量一番如何善後時,羅邦城中的嘈雜聲大作。
他們低頭一瞧,便瞧見一尊尊羅邦鬼神,正在城中瘋狂的逃竄,再也沒有心氣和巡查吏們抗衡,有求饒的,有拼死一搏的,有引頸就戮的。
除了鬼神之外,羅邦城中一些道人家族,也是深知自家罪孽深重,絕對不可落在巡查司的手中,紛紛拼死往城外衝去。
桂葉落看了餘列一眼,得到餘列的微點頭,當即就傳音整個羅邦城,呼道:
“罪神城隍,已經伏誅。城中一衆,降者不殺,速速跪地求饒!”
她手掌一翻,抓着幾顆靈石恢復真氣,不斷的高聲在羅邦城內呼喝,並驅使四下的巡查吏們,追捕敵人。
不時就有鬼神或道人高呼:
“我願投降、我願投降!”
“饒命啊,我等都是被迫的,我乃是清白人家。”
餘列和那竹姓道人也是跟隨着桂葉落,不斷彈壓城中之人。
失去了城隍的坐鎮,羅邦城中的大小道賊,都是迅速被平定,跪了一地兒。
這些平日裡作威作福的道吏、道徒,都像是豬狗一般,被捆紮得死死的,滾落在街道上,被凡人道童們肆意瞅看。
他們面色發白,惶惶不已,都不清楚迎接自己的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而那些跟隨餘列幾人前來的見習巡查吏們,則都是滿臉紅光,吆五喝六的奔行在羅邦城中,四處的踢門破家,取着屋中的財貨。
眼下時節,纔是巡查吏們大發橫財的最好時候。
甚至若不是餘列和桂葉落剛剛打殺了羅邦城隍,舉動着實震懾到了衆人,衆人連兩人的約束都不會聽,城中的一些普通人家也會遭到劫掠。
手下人等發財,餘列和桂葉落,以及那還活着的竹姓道人,自然也是會發財。關於這一點,巡查司中早就有了規矩,不管收穫多寡,見習道吏們所獲得的靈材,都得交出三成給正式道吏們。
餘列他們有三個,正好一人分得一成。
若是有人膽敢私藏過多,一旦被旁人給舉報了,從今往後都不會再有人提攜對方出任務,且會有性命之憂。
一時間。
大喜的笑聲,淒厲的哭嚎聲,在羅邦城中響了整整一夜,比桂葉落和城隍鬥法的時間都要長。
直到第二天,日出時分。
巡查司一行人才收拾好了資糧,捆好了道賊,都滴溜溜的收入囊中,使得腰間數以十計的儲物袋,都是鼓鼓囊囊。
餘列落在其中,他也是滿臉紅光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帶着喜色。
因爲他此番分得的財貨,赫然是比自己此前收穫的都還要多,且多了不止是一倍。
前前後後的,所有的加起來,單單靈石,他就一共收穫了近七萬的下品靈石。
即便等返回白巢中之後,他還得花費些靈石,打點一下那木狼子。但這一次任務,餘列還是將自個三十年的“俸祿”,都給領齊全了。
接下來三十年的修行,他所需的資糧,徹底足夠!
欣喜着,餘列都有些感激的看了看身旁的桂葉落。
若非此女前來求他出任務,他如何能一口氣的賺取這多資糧。
桂葉落瞧見餘列的目光,則是更加的目露感激之色,朝着餘列頷首。
她此番本只是打算混個資歷的,虧點湯藥費也無妨,結果有了餘列,不僅任務毫無疑問的完成,還收穫了二三十年俸祿,着實是讓她欣喜!
除此之外,桂葉落在城中還暗暗的尋了下石仁玉的蹤跡,她又偷偷的觀察了那竹姓道人許久,發現對方在城隍府中不斷晃悠。
女道立刻就明白,石仁玉此前定是私自去作妖了,只是不知爲何,並沒有成功,還可能死掉了。
她雖然不知石仁玉的真正死因是什麼,但是直覺上,就覺得此事和餘兄多半脫不了干係。
不過這等事情,肯定是無法直接說出來的,她還得主動的給石仁玉的失蹤定上一個合理解釋,幫餘列掩蓋一番。
“此次,當真是多謝餘兄。”桂葉落偷偷給餘列神識傳音:
“桂某今日不僅僅是欠了餘兄一個人情,今後餘兄若有所需,直說便是,桂某在所不辭!”
餘列見女道說話如此有力,微挑眉毛,含笑着就應了:
“好。”
他們兩個歡喜,而那同樣收穫不菲的竹姓道人,卻是喜憂參半。
這廝反覆的在城隍地庫中尋了半天,就是沒有尋見任何有關道煞的影子。不僅如此,地庫因爲餘列幾番處置的緣故,半點線索都沒有留下。
唯一的線索,還是有鬼神吐露,城隍麾下有個黃皮子的鬼神得了城隍吩咐,入過地庫處理手尾,但那黃皮子鬼神,現在早就是消失不見,不知死哪了。
竹姓道人心間惶惶:“這該如何與道長交代啊……”
但是內心再是惶惶,當餘列二人宣佈啓程返回白巢時,此人也必須硬着頭皮跟隨一起,不能如善後的道吏一般,駐留在羅邦城中不回。
“給個交代,終歸是有個交代……就說那道煞被鬼神毀掉了。”
竹姓道人心間暗想:“否則若是藏着縮着不回去,不及時的將此間情況告知給道長,更有取死之罪。”
接下來,衆人班師回巢。
他們花費了十幾日,纔回到了白巢所在,比離開時多用了不少時間。
這是因爲白巢並非是固定在天上某一處不動,而是隨着星象,在方圓數個州部的上空環繞。
返回白巢的過程也並非是駕馭着魂器直接飛上去,而是有值班的道士,輪流隱藏在白巢的經行處。餘列一行人得先通報了對方,然後才能返回天上。
一干事了,衆人重新站在白巢上空時,已經是出發那日的半個月之後了。
他們的腳跟都還沒落地,忽然就有一陣大風颳來,將彼輩攝住,並有嗡嗡聲音呼喝:
“歸,述職!”
聽見這話,包括餘列在內的所有人等,個個都是含胸應聲:“諾!”
雖然一路上,他們老早的就通過龍氣,將羅邦城中的一應事情交代清楚了。但人回了白巢,必須得再親自交代一番。
且此次的任務關乎道賊,事情可比尋常的抄家任務要大,估計會有多個道士輪流的問詢。
關於這一點,桂葉落已經事先提醒過餘列,讓他待會見着了審訊般的場景,不至於太過驚訝。
不一會兒。
衆人被一羣拘魂怪押着,形如凡人般,步行着走到了白巢建築的深處。且他們走的格外深入,四下暗無天日,不見一絲光線。
這讓幾十人略微感覺有些詫異。
等入了一間四下立着二十八星宿的雕像殿堂中,饒是事先交代過餘列不要驚訝的桂葉落,也是忍不住面露驚疑。
只見一尊尊龐大的鐵像,佇立在餘列等人的四周,強大的壓迫感從彼輩身上升起,冰冷、強悍、無情。
當中忽然有一鐵像蠕動,赫然是一蛟龍之相,它的頭顱探出,猶如房屋半大,冷冷的注視着衆人。
這蛟龍頭顱口吐人言,卻是呼道:
“二師弟,人既然已經回來了,汝便速速審問,早些完事兒。”
蛟龍鐵像的聲音讓餘列耳熟,正是那白巢大師兄——角木蛟的聲音!
咯咯!金鐵聳動的聲音再次響起。
北面處又有一尊鐵像動彈,它緩緩的探出頭顱,露出了一根尖利的獨角。
其面若傳聞中的麒麟,又似山羊,枯瘦而僵硬,目露藍光。
這尊鐵像開口:“大師兄何必心急。此等道賊之事,須得細細盤問纔是。”
餘列心中微驚。
此鐵像的聲音雖然陌生,但是依據兩人的對話,其赫然就是白巢中的二師兄——鬥木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