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芬芳獨家首發/20、初試身手
武英韶是好動之人,最喜歡遊山玩水,從前若有要下山的機會,他都是求着各位長老主動往外跑的,這次卻一反常態。苕華又勸他幾句,他眼神四處漂着,不情不願得說道:“我不用去吧?寧元、寧甯他們修爲都不錯,他們都可以帶隊嘛。”
苕華無奈道:“你若實在不願意去,總得有個理由啊。代掌門師伯祖早有提拔你做鼎劍閣大執事的意思,若你能在尋寶任務中立下功勞,他提你不就更名正言順了嗎?”
鼎劍閣是太素宮收藏天下名劍的殿閣,歷來只有執劍長老或其首席大弟子可以擔任。如今執劍長老陳逾熠身爲代掌門,不能兼任鼎劍閣大執事,而他的大弟子秦英圻修爲平平,一向又非他中意的人選。於是,陳逾熠便把希望放到了劍術修爲最好的武英韶身上。
武英韶天資雖高,但年紀太輕沒什麼資歷。陳逾熠怕弟子們不服武英韶,自然要爲他鋪一鋪路。陳逾熠的心思武英韶明白,可是苕華方纔當着路芬芳的面揭露他空有修爲卻毫無戰功,讓他好生難堪。他皺眉低頭,越發不樂意了。
路芬芳見他們兩個且得爭論一會兒,自己不便在旁,起身道:“練了這麼久我有些累了,回房歇會兒,你們慢聊。”
“路妹妹且住。此事我也要徵求你的意見呢。”
“啊?”路芬芳疑惑着坐下,她不明白太素宮尋寶跟她有什麼干係。苕華道:“我聽說路妹妹的家鄉在黔地,不知是在黔州哪個郡縣?”
“我家鄉在青巖鎮。”路芬芳驚覺過來,問道,“難道你們這回是要去——”
“是了。代掌門師伯祖安排,小師叔、寧震、澄凌與我這一隊去黔州瑤山,說起來與青巖鎮相隔不遠。”
路芬芳沉默了。都道士故土難離,可離開七年,那片故土對她來說已經十分陌生;爹孃去世,姐姐遠嫁,她在那裡也沒什麼親人了。
七年前隨舅舅走的時候,路芬芳只道自己再也不會回故鄉了,也就斷了回家的念想。可如今天降的機會,她竟還能回去,她便又想回去看看了——看看父母的墳也是好的。
路芬芳未做反應,武英韶卻皺眉道:“不行,路芬芳已經是咱們的侍香了,怎麼能再回黔地去呢?”
苕華搖頭道:“我並非要路妹妹回黔地,去與不去全憑她自己做主。我只是覺得,咱們既然有機會去黔地一趟,路妹妹若想念故土願回去看看,咱們自可帶她一程。”
“瑤山有不少大妖,此去極其兇險,我看還是不要帶她去的爲好。”武英韶說道。
“沒說要帶她去瑤山呀。咱們只送她到青巖鎮,等咱們從瑤山辦完事回來,再在青巖鎮匯合便是了。”
苕華說得句句入情入理,路芬芳卻還是猶豫着。伯服嗤笑道:“你也在擔心吧?萬一他們把你扔在青巖鎮不告而別,你也只能乾瞪眼了。”
“不會。苕華一腔正氣,不會那樣對我的。”路芬芳駁了伯服,對苕華道:“我願意隨行,只求不要太拖累你們纔好。”
看到路芬芳答應同去黔州,武英韶急了,忙說道:“什麼?是你和寧震、澄凌兩個同去?不成不成!寧震修爲尚淺,澄凌做事毛躁,路姑娘又需要保護,我得和你們一塊去!”
武英韶的風向未免轉得太快了,路芬芳低下頭假裝沒聽見。苕華點頭道:“還有一事,路妹妹若去,便得與澄凌同行了。上次零陵香的事尚未有定論,長老們的意思是尋寶事大,其餘的事只能暫且擱下,還希望你們兩個能夠盡釋前嫌,和睦相處。”
路芬芳無奈,看來這一路上是太平不了了。伯服又嘲笑道:“種下惡因必得承受惡果,必得靠自己去面對!”
路芬芳心內說道,我纔不會逃避,更不會怕了澄凌。這麼多人同行,她難道要在路上一劍殺了我不成?
幾個人既已經商議定了,便各自打點行裝起來。過了兩日,路芬芳按苕華所說,先去榔梅院領取便服、傷藥、銀兩等。路芬芳的包裹榔梅院執事已打點好,其內是一件靛色羅裙,三十兩紋銀,金瘡藥、活絡散各兩瓶,還有一張樟江水系的地圖。
其實瑤山路芬芳是不用去的,但她現在看到地圖所繪鴛鴦湖、翠谷瀑布、地峨森林、妖風洞等,不由得對那秀美山川心馳神往,更對那傳說中的大妖十分好奇。她已見過魑魅那樣的妖怪,不知別的妖怪都是什麼模樣?是不是也都會說人話,像魑魅一樣聰慧呢?
路芬芳忽然覺得她應該跟着武英韶他們去瑤山看一看。她很想弄清楚珠丘丹爐到底是不是滄海遺寶之一,更想知道太素宮的調查進展。若是有一天他們已經查到了路芬芳頭上,她還不知道,那豈不是萬分的危險麼?
路芬芳正望着地圖發呆,忽覺一陣冷風襲來。她下意識得向後退去,竟叫來人抓了個空。她現在感覺敏銳反應迅速,南海蝴蝶丹可不是白服的。
“你竟然也要下山尋寶?”澄凌怒氣衝衝瞪着路芬芳,眉毛都快擰成一根繩了。路芬芳見了她也沒好心情,淡淡道:“陽師姐好。”
“呵呵。”澄凌抱着肩,眼珠子都快翻到天上去了,“真是可笑,我們去瑤山是除魔衛道,可不是去遊山玩水,沒工夫帶着你瞎玩!”
“我不去瑤山。”路芬芳說道,“我只是回黔州青巖鎮探親,苕華姐姐捎我一段而已。”
“哼。你以爲搭苕華姐姐的飛劍就很便宜麼?御劍不用消耗真氣麼?沒用的廢柴,只會到處禍害別人!”澄凌嗤笑道。
澄凌這話着實“噌”得點燃了路芬芳心底的怒火。路芬芳恨恨直視澄凌,只覺她身後的九重葛叢就像沖天烈火一樣刺眼。路芬芳咬牙道:“消耗真氣怕什麼?苕華姐姐修爲高深,不像某些人才耗一點真氣就要要死要活,在牀上躺那麼多天都緩不過勁兒來。”
“你!”澄凌聽出路芬芳是諷她中零陵香一事,伸手抓路芬芳衣領,路芬芳腳下一滑便躲開了。
兩個人剛說幾句話,便有好事的弟子們悄悄探頭看熱鬧。澄凌堂堂練氣士竟連路芬芳區區凡人女都抓不到,在這麼多人面前丟人現眼,她不禁惱羞成怒,連日來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頭,竟把苕華勸她的話全都忘了,冷笑道:“哼哼,路芬芳,我早就看出你心術不正扮豬吃虎,長老們不爲我做主,我便自己爲自己討個公道!”
澄凌說着就要拔劍,轉念想道,對付這麼個草包還用得着劍麼?當下手掌翻飛,便朝路芬芳拍了過來。
“這是練氣四層的集雨掌,快躲!”
路芬芳聽着伯服號令,雙臂輕揚,竟如蝴蝶般輕身騰起,飄然躲開了澄凌一掌。澄凌完全沒料到路芬芳竟如此好的輕身功夫,還道都是多日來武英韶悉心指點的成果,更加怒了。
路芬芳剛纔那一躲看似不慌不忙,其實全是身體下意識的舉動,到底能不能躲開,她心裡並沒數。伯服說道:“你可知她這掌法爲何叫集雨掌麼?”
路芬芳急道:“都什麼時候了還給我講掌法名字來歷!快告訴我該怎麼躲呀!”
伯服不慌不忙道:“拳諺雲‘寧挨十拳不挨一掌’,更何況澄凌練氣六層,掌力更非常人可以承受。你若中了剛纔她那一式‘微雨**’,咱們就只能下輩子再見了。”
什麼?剛纔那只是微雨?路芬芳大感頭疼,一面躲着澄凌進攻,一面狂問:“你倒是告訴我該如何應對呀!”
伯服還是不緊不慢的。他把一損俱損的話掛在嘴邊,這回卻一點不擔心路芬芳的小命。眼看着路芬芳又躲了澄凌兩掌,伯服才說道:“接下來不許躲了,接她三招!你想象一下,如果有隻蝴蝶落在你手上,會是什麼感覺?”
什麼?路芬芳氣喘吁吁心中慌亂,完全沒聽明白。想再問,但澄凌招式凌厲,哪裡容得她盤桓。她倒想起第一次去夢真崖時南海蝴蝶落在她手背上的感覺。蝴蝶六足纖細,卻能緊緊抓在她手背上,甩都甩不落;胸腹輕盈,附着手上如若無物。如果她就像蝴蝶一樣落到澄凌掌上,會是怎樣的呢?
路芬芳不敢想。她只是服了南海蝴蝶丹,輕身功夫還沒練過,不知能否做到。她正躊躇着,伯服說道:“來了!她這式‘到黃昏點點滴滴’要擊你右胸了!”
路芬芳知道她自己該跳多麼高,當下提足了氣向上躍去,身子如御清風,竟如仙鶴般凌空而起,足尖輕點,正落在澄凌的左掌手背上。
這一幕把圍觀衆弟子都驚呆了。澄凌這一式“點點滴滴”本是在兩息之間連續拍出十六掌,若正中路芬芳胸口,輕則打得她肋骨盡斷,重則肺臟震裂性命堪憂。
澄凌本打算只拍兩掌,讓路芬芳吃點苦頭也就算了,誰料她騰身一躍竟跳到了她手背上。受此奇恥大辱,澄凌不煩不燥,反而靜下心來。她下定決心再不手軟,長老們要罰她禁足三年也好,今日她若不打死路芬芳,便再無顏留在齊雲山修煉了!
“她要抓你腳腕了,還不下來!”
路芬芳向後躍去,便如蝴蝶一樣落到了九重葛花頂上。伯服惱道:“太過了,你還不假裝掉下來!”
路芬芳會意,趁着衆人還沒看清,又撲通一聲踩空掉到了花叢裡。澄凌急追上來,雙掌翻飛,卻是集雨掌的最終一式“多少樓臺煙雨中”,漫天掌影如煙雨瀰漫無處不在,真力綿綿泊泊無窮無盡,竟將九重葛花撕碎如漫天紅雨!
落花狼藉,片片紅絲滑過晴空,竟如濺血。澄凌又幾掌撕掉空枝敗葉,便向那花叢後劈去——
“砰——”
澄凌卻被一道剛猛真氣彈開,重重跌落磚地上。衆弟子驚呼,忙來扶她。澄凌擦着嘴角的血擡頭,整個視野中卻只見武英韶陰雲密佈的臉。
“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