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暗，霧氣濛濛，空氣中充斥着一股古老的腐朽氣息。
身上不斷傳來的痛苦令輕哼了一聲，荒古眼皮微動，張開了一條眼縫。
入眼，是一片灰濛濛的景象，隱隱可見兩隻高大的石柱，但石柱已經斷裂，殘破不堪，但上方的雕刻卻依舊很清晰。
荒古細看了一眼，石柱上雕刻的，正是之前在十萬大山出現的那根石柱上雕刻的圖案一模一樣，羽翼般的圖騰清晰可見。
“這是哪？出來了嗎？”荒古撐起身子，眼中充滿了疑惑。
他四下看了一眼，發現，四周滿地的石塊，坍塌的建築，殘破的雕像，由此可見，此地是一片古舊的廢墟。
“惜月…你在哪？咳咳…”
身邊沒有惜月的蹤跡，荒古想要叫喊，剛出聲，卻又咳了一聲，滿嘴的鮮血溢出嘴角。
銀髮男子的最後一擊太過於強大了，僅僅是受到了波及，卻是讓荒古身受重創，行動困難。
他拖着沉重的身子，四處尋找了起來。
由於霧氣太大，根本看不到更遠的地方，就連周圍的景象也是很模糊，只能一點一點的尋找。
“咔！”
忽然間，荒古彷彿踩碎了什麼東西一般，腳下傳來一聲脆響，低眼一看，卻是一具白骨，而他所踩的地方，正是這具白骨的頭顱，一腳之下，頭顱已經化成了粉末。
可見，腳下的白骨已經腐朽的不成樣子了。
穿過一面坍塌的破舊牆壁，荒古忽然感覺腳下似乎被什麼東西給抓住了，透着濛濛霧氣看去，只見一隻白皙的手掌正抓着自己的腳環。
這一發現令荒古嚇了一跳，本能的想要甩開那隻手，一用力，再次牽起體內的傷勢，疼痛難忍，再次咳出了一絲鮮血。
“嗯哼…”
一個輕哼聲自下方傳了出來，荒古繞過一塊碎石，便是見到了嘴角淌血，身體虛弱的顧惜月。
“惜月，你怎麼樣了？”
荒古很清楚，當時他二人距離銀髮男子最近，遭受的波及也是最嚴重，他已然身後重創，惜月又豈會好過。
惜月沒有說話，神情很是痛苦，只是微微搖了搖頭。
“你別嚇我，我說過會帶你出去的，你要是就這麼…”荒古不敢再說下去，他害怕他的下一句話可能會成爲現實。
惜月的臉色很蒼白，聽聞荒古的話語，她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容，一個很輕微的聲音傳了出來：“我也說過，如果能夠活着出去，我就嫁給你…不過…”
“你別說話，我們一定會活着出去的…”
惜月微笑道：“我怕我快堅持不住了…咳…”
惜月的傷勢似乎很嚴重，眼皮很沉重，彷彿即將合上一般，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呼吸很急促。
看着惜月嘴脣蠕動，荒古卻已經聽不清她在說什麼。
他將惜月抱在懷裡，低下頭，附着耳朵，只聽惜月說道：“我體內的靈源已經破裂…快撐不住了，有些話…我怕再不說…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聽清惜月的話語後，荒古的心間閃過一道驚雷，怔怔的看着懷裡那個面色蒼白的女子，心如刀絞般痛苦，嘴脣微微顫抖：“怎麼會這樣，之前還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這樣？”
修煉者的心臟壞了可以修復，手腳斷了可以再生，只要神識與靈源不滅，一切都還有生還的可能，可是，靈源破裂了該如何修補？
“之前動用帝器時已經用盡了我一身的源氣…那一擊太強大了…咳咳…”惜月每說一句便咳一聲，嘴角的血液越來越多，胸口的衣裳已經染紅了一片。
惜月很清楚自身的情況，在應對不死鳥時，他以靈人境的修爲動用帝器，消耗了一身的源氣，靈源完全乾枯，在銀髮男子最強一擊之下，空間的波動太強大了，沒有源氣的她就如同一個平凡之人，如何能抵擋這樣的波及。
當時的虛空都已經被震碎，她又如何能夠自保？
荒古回想起來，抱着惜月的雙手不禁緊了幾分，心中很是內疚，若是當時在第七重門出現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了惜月的情況，他定會護她周全，又何至於此。
若是他之前面對不死鳥時就動用仙輪眼，惜月就不會動用帝器而耗光身上的源氣，也就不會出現如今這般局面。
一念及此，荒古的眼中不禁流出了淚水，心中慢是愧疚，更多的，是後悔。
“荒古…你知道嗎…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男人…也是第一個捨命護我的人…”惜月緩緩擡起手，想要拭去荒古眼角的淚水，動作很慢，很慢，彷彿永遠也觸碰不到一般。
荒古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哽咽着說道：“對不起，對不起…”
惜月繼續說道：“如果能活着出去…我一定會嫁給你…沒有開玩笑…因爲惜月喜歡你…惜月想問你…你喜歡惜月嗎？你會娶她嗎…”
惜月的話語讓荒古再次怔住了，惜月之前就說過，若是能夠活着出去，她就嫁個他，但當時他沒有多想，如今惜月問起，他瞬間變得茫然。
他喜歡惜月嗎？他會娶惜月嗎？
記得第一次相遇時，因爲他還未掌握控物飛行之術，最後失控，整個人砸在了惜月的身上，甚至還在無意間佔了她的便宜。
後來，他們進入山影族領地，並肩作戰，相互幫助，他曾見過她傷心失望的樣子，那是她最尊重的大師兄李子峰背叛之時。
他見過她最醜陋的樣子，那是在毒霧境地的時候，當時的她被毒氣侵蝕，肌膚潰爛，當時他還被她的樣子嚇了一跳。
他見過她羞澀的樣子，那是從她口中說出要嫁給他的那一刻。
他也曾見過她最美的樣子，她曾問過他“我是不是很美？”當時他避開了那個問題，但他很清楚，那時的她確實很美，她雖然沒有小玉那般傾國傾城，也沒有姬如雪那般華麗高貴，但當時的她在他眼裡是最美。
他和她並肩作戰擊敗了山影一族的襲擊。
他和她牽着手逃出了充滿毒霧的境地。
他抱着她逃出了那片冰雪天地。
雖然相處的時間不是很長，但他們卻共同經歷了那麼多的生生死死，相互依靠，一起走到了這裡。
如今，他最不願見到的，就是她此刻的樣子。
喜歡她嗎？會娶她嗎？
這個問題荒古從未想過，因爲他一直想要逃離這個地方，他想要解除身上的守護印記，他想要活下去，他沒有太多的心思去想兒女之事。
現在，她問了，他應該如何回答？是不喜歡嗎？還是喜歡？
她沒有等到他的回答，在說出最後那一句話之後，她的睫毛相合，撫摸在他臉上的白皙小手滑落…
微風輕撫，掀起她身上的衣裳，她一動不動，彷彿已經凋零的花朵…
“會…我一定會娶你，我喜歡你…”荒古哽咽着，眼中的淚水不停的滑落。
如果她聽到了荒古的回答，她一定會很開心，只可惜，她已經聽不到了。
惜月的身體漸漸癱軟了下來，荒古這才意識到，她已經離開了，而且是帶着遺憾離開了。
“嗚嗚…啊啊…”
他哭了，他像個孩童一般哭了，眼中的淚水不停的掉落，滴在那張精緻的臉龐上。
“啊啊…”
他不知道應該做什麼，也不想做什麼，他哭的撕心裂肺，哭的肝腸寸斷。
他抱着她的軀體，越來越用力，抱的越來越緊，他想要緊緊的抱住她，但她卻已經不在了。
他的心，彷彿在這一刻已經停止了跳動，他此刻的傷勢很嚴重，但他卻毫無察覺，他能感覺到的，只有痛苦與悲傷…
那一瞬間，他的世界彷彿失去了所有色彩，唯獨懷中的倩影。
“啊…”
他的聲音彷彿傳遍了周圍每一個角落，廢墟中不斷迴盪着那道肝腸寸斷的哭聲。
灰濛濛的霧氣中，不知何時蕩起了一縷縷黑色的虛影，在空中不停的返璇，飄舞着。
隨着荒古的聲音越來越大，周圍的黑色虛影越來越多，全部聚集在二人上空。
“呼呼…”
黑色虛影的出現令整個廢墟的空氣漸漸低沉了下來，陣陣寒意襲來。
黑色的虛影漂浮在虛空之中，看似人影，但卻看不到雙腳，只有一條看似柔軟的線條，它們飛舞着，帶動灰濛濛的霧氣，令整個廢墟更加渾濁，完全看不清周圍的景象。
那是曾經死在這裡的靈魂，因爲怨念太深，不經輪迴，一直留戀着人世，經過歲月的遷移，它們的怨念更加深重，最終形成了陰靈。
它們嚷嚷着，飄舞着，一個個邪惡的面容浮現而出。
耳邊傳來咿咿呀呀的聲音，荒古從悲傷中驚醒了過來，他怒目而視，大吼了一聲：“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