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老人回憶起數萬年前的那一場戰爭,眼中閃過內疚之色:“都已經過去了,歷史無法改變,就算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每次回想起那一場戰爭,老人便感覺很痛苦,他不願去想,但那些景象卻一直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既然都已經過去了,你又爲何要贖罪?既然歷史無法改變,贖罪又有何意義?”荒古問道。
老人再次擡頭望向禁錮着自己的那條無玄神鏈,嘆息道:“是啊,人都死了,贖罪又能如何?”
他接着自言自語:“當這條無玄神鏈將我禁錮在這裡時,我曾經掙扎過,咆哮過,我想要出去,想要尋得仙道,長生不死”
“我曾試過無數手段,甚至用牙咬過,但一切都毫無用處”
“隨着我體內的源氣越來越少,身體越來越虛弱,越來越蒼老,我的壽元將盡,我以爲我會死在這個鬼地方”
“後來,他出現了,他給了我一滴水,讓我獲得新生,那時我就知道,那一滴水就是我一直想要尋找的東西”
“他說,他不想讓我就這麼死去,他要讓我嚐盡人間最殘酷的刑罰,他要折磨我,讓我在這精靈遺蹟中懺愧”
“我以爲我會在他的酷刑中死去,可是,就在我即將閉眼的那一刻,他又給了我一滴水,讓我繼續活着,痛苦的活着”
“在那漫長的歲月中,他不斷的折磨着我,又一次次賜予我新生,讓我承受着無盡的痛苦”
“死亡!已經成爲了一種奢望,永生!讓我漸漸感到畏懼”
“不是我想要在這裡贖罪,是我不得不在這裡贖罪,他囚禁了我九萬年,折磨了我九萬年,”如果可以,我寧願在那一場戰爭中死去!”
老人的神情逐漸變得猙獰,他掙扎着,咆哮着,就如同一頭想要衝出牢籠的猛獸。
漸漸的,他又平靜了下來,接着說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我可以以死謝罪,爲什麼要讓我以這樣的方式贖罪,既然人都死了,贖罪又能如何?”
“他是誰?”荒古忍不住問道。
老人沉默了很久,才說道:“他是一個可憐人,是被我弄得家破人亡的可憐人,他是精靈一族的最後一隻精靈”
“你們都獲得了永生?”荒古很疑惑,上古時期的人一直存活至今,難道精靈遺蹟中真的存在長生之秘?
只見老人嘆息了一聲:“不…那不是永生,只是讓人增加了萬年壽命罷了…”
“那是什麼?是那一滴水嗎?”荒古問。
“是!世人稱之爲生命之源”
“你就是爲了它而來?”
“是!不過我現在後悔了,如何可以重來,我寧願一生都不要踏入這片土地,如果我現在就是所謂的永生,我寧願一生都不要追尋”老人不斷的嘆息。
“如果你不求永生,那你爲何要修煉,又爲何而活着?”荒古問道。
枯瘦老人擡着頭,沒有再看那條鎖鏈,而是望着上方隱隱閃爍的晶石,道:“是啊,如果不求永生,那爲何要修煉,如果可以重來,我多希望一生都不要踏入修煉界的大門,做一個整天忙碌於生活的凡人多好啊,只是,我又爲何而活着?…”
老人忽然變得很迷茫。
荒古又繼續說道:“既然不知道爲何而活着,那又爲何要活着?”
耳邊傳來荒古的話語,老人的眼睛逐漸變得很渾濁,很複雜,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只見他自言自語道:“活着,是爲了修煉嗎?修煉又是爲了什麼?永生嗎?永生又爲了什麼?既然不知道爲何而活,那又爲何要活着…”
很久之後,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望向荒古,臉上浮現出了一絲笑容:“我一直有一個執念,現在它已經解開了,活着,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話音落下,只見枯瘦老人的身體漸漸變得虛化,一點一點開始消散…
他面帶笑容,彷彿得到了他想要尋找的答案,他很滿意終於從這漫長的歲月中解脫,不留任何遺憾…
他只是老人留下的一個執念,一個想要活下去的執念,現在他終於明白他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意義,他放下了,也就沒有了執念。
沒有了執念,執念又如何存在。
老人的身影漸漸變成了透明,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石洞中,不知飄向了何處,只留下那一條古綠色的巨大鎖鏈懸掛在那,不停的晃盪。
老人已經死了,早在數萬年前就已經死了,只留有一縷執念存在於世,現在這一縷執念也已經消散了。
看着老人已經消失的身影,荒古愣了很久,彷彿見到了很不可思議的事情,許久之後他才喃喃道:“原來他並非永生…”
忽然間,他發現,在老人的身影消失後,石洞的牆壁上出現了一些文字。
“天道煌煌,衍生萬物,芸芸衆生,天象長存…”
荒古將牆壁上的文字從頭到尾唸了一遍,他發現,這些文字組合起來正好是一篇經文,似乎是一部修行的法門,與五行門的地元經有幾分相似,只不過,地元經修的是地靈五行,而這篇經文所修的卻是風雨雷電,日月星辰等天象。
“難道這就是《天元經》嗎?”
荒古記得在五行門的試煉崖接受清風長老的講解時便提到過,天地不可分,萬物皆有靈,有地之靈亦有天之靈,地之靈爲大地靈物,而天之靈便是風雨雷電等天上之靈物。
如今見牆壁上經文的內容,荒古便猜到,這應該就是老人口中所說的天元經。
“太極門的傳承不會斷…”
荒古將牆壁上的經文記了下來,輕聲低語了一句,而後在那塊石碑前挪動了腳步。
腳下的光華浮現而出,陣法啓動,荒古瞬間便消失在了石洞之中。
再次恢復意識時,他發現他正處於一個很奇妙的空間,周圍沒有任何花草樹木,也沒有蟲蟻鳥獸,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腳下沒有大地,頭上沒有天空,彷彿就是一個虛無的空間。
這個空間似乎很寬廣,一眼望不到盡頭,可又讓人覺得很渺小,彷彿一切都近在咫尺。
荒古一眼望去,便見到了風天志的身影,此刻,他也在這片虛無的空間之中摸索着,時而走兩步,時而退兩步,他似乎在尋找着什麼,又似乎在懼怕着什麼。
“風前輩!”荒古朝着他叫喚了一聲。
風天志轉過身,皺了皺眉,道:“別瞎嚷嚷,你要想死就死遠點,別拉上我”
荒古一愣,似乎很不明白風天志話中之意。
“風前輩,你之前進來可曾見到一名身穿青衣的女子,她是器宗宗主的親女,不知風前輩可否認識”
荒古邊說着,邊往風天志所在的方向走去。
風天志距離他所在的方位不是很遠,但他走了一會之後,他發現,自己似乎並未邁開腳步,依舊站在原地,未曾與風天志拉近半分。
搖了搖頭,他又接着邁開了腳步。
片刻過後,他臉上浮現出了不解之色,他發現,他每移動一步,這片空間似乎也跟着移動了起來,不僅未能接近半分,有時候還感覺越來越遠,彷彿永遠也無法觸碰到風天志一般。
“風前輩,這是怎麼回事啊?我怎麼走不過去啊?”荒古問道。
“臭小子,你省省吧,要是不懂空間奧義,就算你用盡一生的時間都不可能到我這邊來”風天志說道。
聞言,荒古皺了皺眉,他明明感覺兩人很接近,能看得見,也能聽見聲音,可就是不能靠近一步。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荒古問道。
“重疊空間”風天志迴應了一句,而後便不在理會他,自顧自的在一邊摸索了起來。
重疊空間?荒古很疑惑,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字語,完全不明白其中的含義。
見風天志不再理會自己,荒古又開始走動了起來,幾步過後,他的身影便奔跑了起來,似乎是想衝破身前的阻礙。
時間一點點過去了,荒古開始喘息了起來,身上的痛楚又加重了幾分。
他跑了很長一段路,但又彷彿一直身處原地未曾移動過。
他沒有停下多久,又開始奔跑了起來,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他只知道,他不能停下。
隨着腳步的奔跑,漸漸的,眼前的景物忽然發生了變化。
周圍的空間依舊是虛無的,不存在任何東西,然而他卻在遠處,發現了一個小點,很模糊,看不清是什麼東西。
他發現,他一直朝着那個方向奔跑,似乎能夠接近那個小點。
意識到這一點,他漸漸加快了腳步。
他看見了,那是一個人影,一個生有精美雙翅的黑色人影,他的身穿盔甲,身上還繚繞着一縷縷黑色的煙氣。
是他,就是他在廢墟中帶走了惜月的屍體。
荒古又接近了幾分,他發現,在那個黑色身影的身前似乎還有什麼東西。
他看清楚了,那是一口棺材,一口晶瑩剔透的精美水晶棺材,透過水晶還隱隱可見其中之物。
水晶棺材中躺着一個人,那是一個身穿青衣的女子。
見到女子的身影,荒古的內心就是一陣疼痛,神情變得很痛苦,腳步越來越快,口中不禁喊出了聲:“惜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