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
嫣兒和龍星羽、筱蓮交談完,龍星羽送身體未愈的筱蓮回房,然後走出來之時,見到嫣兒仍未離去,而是站在那兒,一臉猶豫,像是有什麼話要說。
龍星羽走過去疑惑地道:“嫣兒,你還有什麼事麼?”
嫣兒看了看他,忽的臉色一紅,低下頭道:“龍公子,嫣兒……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哦?你不是叫我負心漢的嗎?怎麼又這樣叫我了?”龍星羽半開玩笑地道。
嫣然紅着俏臉,扭捏了幾下,道:“那……那個……嫣兒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氣……”說完,竟還偷偷擡眼看了他一眼,那副羞澀的女兒姿態讓得龍星羽莫名其妙,這丫頭怎麼回事?
龍星羽情商頗低,愣是沒有想到這少女的心思,即使想到了他只怕也不會相信。按他的邏輯,平日裡這丫頭總是找藉口奚落他,跟他擡槓子過不去,怎麼可能會是看上了自己?
此刻面對嫣兒如同少女般的羞態,他心中警惕心大起,以爲她又要出什麼鬼主意對付自己,沉聲道:“嫣兒姑娘,你究竟有何事?有話便在這裡說吧,等會兒我還要修煉,還請勿要浪費時間。”
嫣兒聽他話語中如此絕情,心中不免一陣氣苦,銀牙細咬,心道:“好你個臭龍星羽,姑奶奶這麼溫柔的和你說話,你不領情是吧?好,那就不要怪姑奶奶兇了!”
她猛地一跺腳,怒道:“姓龍的!你這個負心漢,把耳朵豎起來聽好了!姑奶奶只說一次,說完後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你聽到沒有?”
龍星羽一呆,道:“再也不會見面了?嫣兒姑娘你這是何意?”
嫣兒哼了一聲,道:“我明天就要告訴父皇我要當皇帝了,父皇肯定會支持我,而且還會盡快準備我登基的事……到了那時,我就是這個國家唯一的一個女皇帝,所以我說我們見不到面了。”
“當皇帝和見不到面有什麼關係?你又跑不到哪裡去,我和筱蓮可以隨時去看你啊。”龍星羽不解地道。
嫣兒的怒氣消了幾分,聲音也不再那麼大聲,而是帶上了些許的傷感,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見不到面的意思,是說我們之間的身份,會註定我們走在不同的道路上,即使見面,那也不過是淡淡而過。你與我,終究不可能會深交……”
龍星羽呆住了。
嫣兒的眼波在動盪,看着他呆滯的樣子,咬了咬嘴脣,似是鼓起了極大的勇氣,道:“我的意思你明白不?”
龍星羽張了張嘴,傻傻地道:“不明白……”
嫣兒頓時一陣氣苦,恨不得踹他幾腳,但見了他迷惑的樣子,對自己又像是極爲關心,才忍住了這種衝動,道:“哼,就知道你這個笨蛋不知道,算了,本姑娘不和你計較,從今以後本姑娘就是皇帝了,沒空事事都管到你身上,所以我警告你,你要對小姐好一點,要是讓我知道你欺負了她,那我一定帶着軍隊來找你算賬!”
龍星羽一頭黑線,連忙點頭道:“你放心,我寧願自己遭再大的罪,也不願讓她受一點點傷害。”
嫣兒沒好氣地哼道:“希望你說到做到,小姐她本來就已經很苦了,現在跟在你這個混蛋的身邊,誰曉得以後還會受多少苦……”
“……”
龍星羽嘴巴張了片刻,方纔冒出一句:“嫣兒,謝謝你。”
嫣兒一呆,道:“你謝我幹嘛?”
龍星羽微微一笑,道:“謝謝你這麼多年都陪伴在筱蓮的身邊,從前是我笨,一直不知道筱蓮受的苦,只是自顧自的,甚至還不斷的逃避她傷害她,幸好有你陪在她身邊。”
他如此溫言細語,嫣兒真有些不習慣,低聲道:“沒,沒什麼啦,不用謝我,我的命本來就是小姐救的,照顧她是理所當然的事。”
龍星羽卻微微搖頭,道:“不,你不應該把自己當成是一個丫鬟,筱蓮告訴過我,你是她的好姐妹,你自己心裡其實不也是這麼想的嗎?還有我,也不曾把你當作是筱蓮府中的一個丫鬟。我龍星羽朋友不多,你算是很重要的一個。”
嫣兒呆住了,不斷的在心底重複道:“我……是他很重要的朋友?”
她的眼眶漸漸紅了,一種道不清的韻味出現在眼底,就這麼看着他。
龍星羽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疑惑地摸摸頭道:“你怎麼這麼看着我?難道我臉上有東西?”
嫣兒搖頭,裝作無所謂的一笑,道:“沒……沒什麼啦……”
龍星羽一陣無語,他此刻猜不透這個少女的心思,不知道她究竟想說什麼,索性也就不說話了,氣氛忽的在這一刻尷尬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才傳來少女低低的聲音,像是帶了幾分空洞:“聽說……修道之人都會長生不老,是真的嗎?”
龍星羽搖頭道:“普通修士的壽命確實是比凡人長一點,但也差不了多少,至多百年便會壽元耗盡,只有那些大神通的修士,方可獲得超乎凡人數倍的生命,他們有些可以活到上百年、甚至上千年,還有傳說中那仙道的最高境界,便是與天地同壽,獲得永生。但從未聽說過有誰達到過那種境界。”
“是這樣啊……”嫣兒低下頭,語氣似乎有點失落,然後又忽的擡起頭來,定定地看着他,咬了咬嘴脣,然後終於像是下定了決心,向前跨出了一步。
龍星羽一怔,不知道她想幹什麼。
就在他猜測這個丫頭又想玩什麼把戲的時候,嫣兒忽的衝上前來,在龍星羽完全呆滯的目光中,一把撲進了他的懷中,緊緊地把他抱住了。
“嫣兒你……”
龍星羽張大了嘴,想要把她推開,可忽的又停下了動作,因爲他感覺到了,這個緊緊抱着他的少女,身軀竟在不停地顫抖。
“龍公子,求求你,讓嫣兒抱一會兒好麼?就這一次……”
少女略帶哭腔的聲音迴盪在耳邊,龍星羽心中猛地一顫,這一刻他無比清楚的感覺到了這個少女心中那強烈的情感,她抱的是如此的緊,如此的用力……似乎今日之後,他們之間就永遠也不能再相見。
他心中一嘆,不忍再推開她,他明白了她的悲傷所在,修士和凡人,終究如同兩道平行線,越離越遠,以後他們即便能見面,身邊也註定了他們之間的交集,如她剛剛所說的,終究不可能會深交……
這便是修道麼……一心向仙,脫離凡塵,斬斷牽絆,留下無數人的遺憾?
可他又有什麼辦法……只能不斷向前走。
他閉上了眼睛,任由這個少女緊緊的抱着自己,頭埋在自己的胸前哭泣,香肩在不斷地顫抖着,淚溼了衣襟,沾滿的是少女的心。
到了這一刻,他哪裡還能不明白這個少女對自己的心意?腦海中立馬就浮現出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忽的恍然大悟了。
他以前一直很疑惑,爲何嫣兒作爲筱蓮的侍女,性格爲何會時常溫柔時常任性?有時還顯得那般的迷糊和搞笑,像是她纔是一個任性的千金小姐。現在他懂了,那些不過是這個少女爲了別人而做出的僞裝。
她一直把筱蓮的苦看在眼裡,所以便表現的那般活潑任性,希望以此讓小姐開心起來,對一直對不起筱蓮的自己,她更是想通過找茬、鬥嘴等方式幫筱蓮出氣,可卻不知在這樣的過程中,她把自己的心也送了進去。
在意識到自己的這份感情後,嫣兒的第一反應是恐慌,她認爲自己喜歡上他是一件罪惡的事,這樣會對不起她最喜歡、最尊敬的小姐。所以她選擇逃避,她是想通過繼承皇位的方式,斬斷對自己的情絲。與其說她是在傷感他們以後的陌路,不如說是在傷感自己的感情沒了着落。
可是即便知道這一切,對於這個少女的感情,龍星羽還是隻能在心中對她說一句抱歉,他能給的,也只有此刻的這個擁抱了,以後……再也不會有機會。
嫣兒抱着他無聲的抽泣了一會兒,突然推開了龍星羽,垂着頭退開兩步,抹着眼睛道:“對不起,讓你見笑了。”
龍星羽微微一笑,道:“心情好點了嗎?”
“嗯。”
龍星羽點了點頭,看着她哭紅的雙眼,抱拳道:“嫣兒姑娘,你放心,即便我們之間的道不同,未來也定會有緣再見。在那一天到來之前,讓我們各自在自己的道路上努力吧。”
嫣兒重重的點頭,道:“嗯!你和小姐一定要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等到哪日,我白髮蒼蒼的時候,希望還可以聽到你們的事蹟。”
龍星羽微微一笑,道:“我相信那時,齊國在你的帶領下,會走向一個嶄新的高峰。”
他們兩人同時一笑,然後齊聲道:“讓我們爲了那一天而努力吧!”
……
齊芸收回了思緒,臉上重新出現身爲帝王的威嚴。
她現在,是權傾天下的飛芸女皇。以前的那個嫣兒,就讓她埋在自己的心中吧。
帶着那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