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夢凝冽

迷茫中,我似乎又走進了團團迷陣,爲什麼又是那個清冷的氣息,又是那讓人看不見前方的迷霧,不管我怎麼揮手,還是無法尋找方向,心思卻清醒無比,似乎又回到了當初見到潯的故事一樣,熟悉的感覺甚至讓我在什麼都沒有看見的情況下,心裡浮現出隱隱的痛,我的潯,我刻意不再想起的潯。

“呵呵,你好啊!”輕鬆嬌俏的聲音,即使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的人,或者說,她的人我只在夢裡見到過,這個聲音我不會忘記,因爲,這個女人,我極端的厭惡。

那個叫瞳玥的女人,那個曾經帶走了潯全部的心思,卻害了他一生的女人,爲什麼,爲什麼又一次出現在我的夢裡呢?她在和誰說話?是潯嗎?

“這位哥哥,你能告訴我這是哪嗎?”她的聲音持續着傳入我的耳朵,我用力的揮着手,面前的濃霧卻越揮越緊,將自己纏繞,明明看不見,卻大睜着眼,明明不想見她,不想看她和潯的故事,卻似乎又一雙手,死死的抓着我,讓我看。

“這裡沒有名字,你想叫什麼都行。”清冷的聲音,讓我頓時如被五雷轟頂,從頭涼到了腳。

這是我根本不可能認錯的聲音,就在剛纔,他還告訴我,只要我達到三個要求,他就和我結成道侶,長廂廝守。

蒼凝冽,爲什麼會是蒼凝冽?

難道是我聽錯了?我不相信,不相信呵……

猶如一陣風掠過,面前的雲霧突然散盡,所有的景色漸漸清晰。

熟悉的場景,我才離開的雲渺峰頂,熟悉的梨花飄雪,熟悉的樹下人影,熟悉的紫色長袍,蒼凝冽,我怎麼都不可能認錯他。

他的身邊,白衣渺渺,銀紗飄飄,水潤大眼眨巴着好奇,櫻脣輕輕撅着,揹着雙手,蓮步輕移,帶起腰間絲絛千縷,猶如好奇寶寶一般,繞着蒼凝冽打轉,“你是修真的人?”

我認識她,更認識這付天真無邪嬌憨的表情,就是這樣的一付表情,迷惑了潯,爲什麼,爲什麼在潯爲她葬身雪山之中時,她還能這樣純潔的看着蒼凝冽?

瞳玥,你這個女人,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他緩緩的張開眼,望向她的雙瞳卻沒有我熟悉的冷漠,只得優雅平和,“你從哪來?這裡很少有人能進來。”

她瞬瞬挺翹的睫毛,委屈的嘟起了嘴,擡首碧藍奠空,輕輕稻了口氣,青蔥手指豎了豎,“我如果說我從上面來,你信不?” wWW ▪tt kan ▪C〇

盯着她的臉,他無聲,只是輕點着頭,勾出清雅的笑容,“我信!”

這是蒼凝冽嗎?這是我認識的蒼凝冽麼?爲什麼,爲什麼我怎麼也求不到的一縷笑意,能這麼輕易的交給她?

“凝冽哥哥,她不是好人,不要相信,不要相信她……”我想要喊,卻張不開嘴,旁觀着他們,心頭涌起不祥的預感,難道凝冽,會成爲第二個潯?

“我有一朵千年的雪蓮花,可是當我把它移到瑤池之後,卻發現它在漸漸的枯萎,我不想它死,父親說,只有天下最有生命的水,才能讓它繼續生存,我不明白,什麼是最純淨的水,我找遍了所有的水,雨水,雪水,萬載寒冰融化的水,上的露水,可是,它還是要枯萎了,所以,我只能繼續找,不斷的找尋着天下最有靈氣的地方,希望能找到最有生命的水,這不找到你這來了。”仰起俏臉,望着一股山泉,摸摸下巴,似乎在考慮什麼。

“天下最有生命的水?”絕色的男子抿抿脣,默默的搖了搖頭,抱歉的望着她,在看見小臉的失落的表情後,竟然露出一抹不忍。

“對了,你叫什麼?”瞳玥旋身坐在他面前的大石頭上,“你叫我瞳玥吧。”

他輕輕的笑了,“蒼凝冽。”

我的心好酸,好想哭,可是這是什麼地方?爲什麼連哭都不讓?爲什麼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不能叫,不能吼,我只能看着,看着她和他的故事。

“修真苦嗎?”她撐着腦袋,歪着頭。

他有片刻的茫然,旋即搖搖頭,“我自小跟着師傅在這裡長大,每日都是如此,我不知道。”

“你也想當神仙?”她皺皺鼻子,輕哼着,“其實神仙的日子一點也不好玩?”

見他露出好奇的神色,她幽幽稻着氣,“天上很冷清,永遠冰冰涼涼的,哪有人間繁華熱鬧,無慾無求了,長生不如說是一種折磨。”

他低頭,思索着她的話,兩人之間靜悄悄的。

“我不知道什麼地方纔有我要尋找的東西,天地這麼大,我該去哪?”仰望天空,輕輕的吸了吸鼻子,“一個人,其實很累。”

“要不要我陪你?”他長身而起,“我也沒有見過繁華人世,若是就這麼被天雷打成灰燼,似乎有些枉度此生了。”

“真的?”她開心跌起,“你陪我去找那最有生命的泉水?”

他含笑點頭,看着眼前的小身影雀躍着。

“蒼凝冽,你看,這裡一年無雨,百姓好可憐啊。”她輕揮手腕,瞬間大雨傾盆,滋潤着乾涸的土地。

而他,只是靜靜的站在她身後,看着她拍着手掌笑着,跳着。

“蒼凝冽,你看,這些冰雹砸壞了好多莊稼,我討厭它們。”口中念着法訣,天空現霽,他的眼中,流露出溫暖。

他陪她,踏過萬水千山。

他陪她,看日出月落。

他陪她,摘花引露,拂柳揚絮。

兩人相伴的身影,逐漸靠近,一如我心中早已猜測的事實,或許,在他爲她下山的哪一刻,他已動情。

“哇,好美的冰泉……”碎玉飛濺中,她笑靨燦爛,身子靠在他圈出的靜謐中,螓首微擡。

“你更美。”他的聲音,消失於她的脣邊,含進她的活潑,純淨,送上自己的溫柔護衛。

“凝冽,你會永遠陪我嗎?”她窩進他的懷抱,掛滿希冀。

“會!”這時的他,只怕早忘記了修仙得道,千年道行,又怎比得上美人在懷?

“我也要永遠的陪在你身邊!”鴛鴦帳暖,她依偎在他的胸前,幸福的喃喃自語,“只要找到那水覆命,我就和你走遍人間美景,什麼天界無雙,都比不上凝冽。”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的瞳玥。”髮絲交纏,他將自己深埋進她的身體,律動着,吻上她的頸,嘆息着。

中,他吮吻着她頰邊的眼淚,憐愛的出聲,“我的瞳玥心懷世人,濟蒼生渡世人,若說天下最有生命的水,豈不是你的眼淚?”

“啊?”她猶掛着淚珠的睫毛一顫,不置信的捂上脣,“凝冽……”

他輕巧的拭去她殘留的淚,讓那晶瑩在手指間打轉,“這人世間,有什麼水會比得上你瑤池仙境的水?只有你仙家的眼淚,才能超越那最純淨的池水。”笑挑着眉頭,“要不要試試?”

“我,我去試試。”匆忙的起身,她抱上他的腰身,“凝冽,等我,不管是與不是,我一定會回來,等我……”

“我一定等你,我的瞳玥。”他吻上她的櫻脣,細密的輕啄,溫柔的送着她的身影在月下逐漸變小。

她走了,似乎只是短暫的離別,他的笑還不曾由臉上消失,我卻已知道了結局。

他固執的等待着,等待她的迴歸,心已亂,千年修爲早已葬送,天劫來臨,唯有灰飛煙滅。

“瞳玥,如果我扛不過這一次奠劫,我就再也不能繼續等待你,如果你回來見不到我,一定會傷心的,凝冽願將一生修爲,逼出三魂六魄,再度轉世,如果你回來,記得找到我,我等你……”

雲渺峰頂,徒留他悲切悵然,劍光碧血,濺滿梨花嫩蕊,山泉落玉,景依舊,人已殤。

“凝冽!!!”我猛的睜開眼,大叫出聲,聲音迴盪,是簡陋的雲房。

我猛烈的呼吸着,大口的吸着氣,爲什麼,爲什麼會有這麼真實的夢,我甚至能感覺到蒼凝冽那一劍的決絕,那依舊不改的癡心堅定。

額頭上一排豆大的冷汗,背後涼颼颼的,我想擡手拂去,手卻,心悸動着。

我看見的,會是蒼凝冽的命運嗎?我不知道……

翻身下牀,我跌跌撞撞的奔出門,雲渺峰,雲渺峰在哪?

蒼凝冽,你不許愛上她,不許跟她走,更不許爲她死,你答應了我的,至少,你也要等我做到那三件事。

“小師叔,小師叔,你幹什麼?”身後的幾人,不斷的喊着我,拉拽着我。

“別扯,我要上雲渺峰,凝冽有危險。”我用力的甩開他們,手腳並用的抓着崖壁。

“雲渺峰四面全是懸崖峭壁,高聳入雲,除了御劍,你沒有其他方法的。”他們怎麼也不肯鬆手,“何況凝冽師叔祖的功力,如果真的有危險,靠你也沒有用啊。”

我的心口,依舊疼痛着,一抽一抽的,我不能等,我也無法等。

輕輕的拽下他們的手,我堅定的看着他們,“沒有人爬上去過,不代表我也不行,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一定能爬上雲渺峰。”

對潯的抱憾,讓我堅定着自己不能再看見同樣事情發生的決心,骨子裡面的倔強更讓我狠狠的告訴自己,只有得到他,讓他沒有機會見到瞳玥,才能改變蒼凝冽的命運。

從此山壁的懸崖間,多了一條縱躍的身影,與猴追逐,與鳥嬉戲,我答應過他,靠自己的能力,上雲渺峰。

不知不覺間,我已爬了一年的山,當我驕傲的站在樹杈間搖擺晃悠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的肥肉,我辛苦養了兩百年的肥肉,飛走了。

如今的我,看身材,確實柳腰不盈握,長腿任舒展,山間的靈氣沒有滋潤我,卻滋潤了我一頭的枯草,終於也算是如絲若緞,似錦順滑,不過飛走的肉,似乎長一個地方去了,我低頭看看自己的胸,滿意的點點頭。

明天,我就要親自爬上雲渺峰,見我的凝冽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