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經降臨。
屋內點了兩盞燈,燈油似乎已經不多,昏黃的燈光撲撲閃動着,有如鬼火。書桌上兩盆不知名的鮮花開得正豔,一縷淡淡的清香撲鼻而來。
“大管家,年薪十萬,用得着這般簡樸嗎?”葉軒博最最看不慣他虛僞的嘴臉。
“少爺有所不知,這兩盞燈並非照明所用。”南安道。
“哦,那又有何用?”葉軒博心中奇怪,問道。
“老奴曾經找過一位老神仙算過命,他送我這對長明燈,說是燈枯財衰,燈毀人亡。所以老奴一直小心奕奕,不敢使這對長明燈有絲毫閃失。”南安挑起一塊燈火,將幾支蠟燭點燃。
屋內頓時富麗堂皇。
兩支青銅器鑄成的燈奴,呈跪姿靠在書桌兩旁。
閃電,在他內心深處劃過。安陽古墓地宮的六支燈奴猶在眼前,同這對青銅器重合。
安陽古墓雖然曾經有盜墓者光顧,但古墓依據地下河修建而成,易進難出。幾千年來,沒有幾人能夠活着出去。可這長明燈,竟然出現在這裡,這究竟代表着什麼?
思索,回憶古墓中每一個重要的畫面。他眼皮再次一跳,“難安、良心、喪盡、不得、好死。”十個血字,似乎有了新的意義,“難安其實應是南安,死者耳聞其名,倉促間竟寫了別字——南安曽去過古墓。
上古八卦陣、異獸貔貅以及神秘棺槨產生的幻象,狹長的地下水道,若非內力有一定的修爲,逃出古墓談何容易?
南安,到底是何許人?
推論,肯定,懷疑,否定,再肯定。葉軒博腦袋嗡嗡直響,心想要是東方芝珠或納蘭瓔珞在場,一定可以看出端倪。
“少爺,老奴叫人沏了上等的烏龍茶,請您品嚐。”南安端起一把紫砂壺,將桌上的兩個茶碗倒滿。
“鴛鴦壺——”葉軒博見南安拇指輕輕一按,已經猜到這紫砂壺中定有機關。
“刷刷——”屋頂一陣聲響。
兩人擡頭往上看。
葉軒博內氣集於雙手,輕輕將兩個茶碗換了個位置。
“喵——”,屋頂傳來一聲貓叫。
“嗨,是隻野貓,我還以爲有人監視老奴呢?”
葉軒博聽他似乎話中有話,但一時又摸不着頭緒,便走上前去,端起那碗本應屬於南安的茶水,道:“南管家請——”
南安端起茶碗,微微一笑,輕嗅、慢品,幾口喝完。
葉軒博見他喝下,隨之一飲而盡,道:“南管家,說正事吧,老爺有什麼物事要你交給我?”
南安一笑,轉身從裡屋捧出一物,握在手中,道:“少爺可認得此物?”
“激光寶劍。這真的是老爺要你交給我的東西嗎?”燭光映紅了葉軒博激動的臉龐。
“少爺出去這些日子成熟了許多。看得出來,自從你回來後就一直對老奴心存芥蒂。今日我便與你當面鑼對面鼓地說清楚了吧。這寶劍是我從老爺的密室中偷出來的。”南安依然是滿臉可憎的笑意,在暖色的燭光中,猶如一隻燒糊了的烤白薯。
“你,果然有陰謀——”葉軒博一時氣悶,竟無話可說。
“嘿嘿——少爺,今天我找你來的目的,主要是弄淸這件寶物的用法,你要老老實實告訴我。”南安的笑如同夜貓子叫,葉軒博渾身起來一層雞皮疙瘩。
“我要是不告訴你呢——”仰頭,冷冷一笑。葉軒博並不認爲南安奸計能夠得逞。
“你可知你已經中了我的幽魂屍芋冥蘭之毒,不出所料的話,此時劇毒已經侵入肺腑,如果沒有我的解藥,八八六十四個時辰之後,毒入骨髓,到時全身骨骼慢慢碎裂,其後化爲粉末。哦,我還忘了一點,頭顱是不會有問題的。想想吧,哎呦喲,沒有了骨架,會是個什麼樣子?一個肉球,五臟六腑堆在一塊,只能攤在牀上,瞧着自己一身的死肉,一天、兩天——通常情況下會在第十天上氣絕身亡——”張牙舞爪,南安的剪影映在牆上,無異於地獄的小鬼魔域的惡魔。
“呵呵——你以爲我會中毒麼?恐怕你喝下的那碗茶水纔有毒吧?”葉軒博慶幸納蘭引開南安的注意力,將茶碗掉了包。
“嘿嘿——”類似於夜貓子叫的笑聲再次房間裡響起,“少爺,你太年輕了,你以爲我會在茶中下毒嗎?你太小看我南安了。我怎會用這種幾千年來無數人使用過的手段呢?”南安綠豆大的眼睛散發着幽幽的藍光。
那是一頭狼。突然之間,葉軒博才發現,這個世界上最最可怕的恐怕就是人類了,沒有尖銳的牙齒,沒有鋒利的爪子,但兇狠殘忍的獸性,以及高出獸類許多的智慧,令人防不勝防。
如同一個獵人在賣弄他的陷阱,南安撫摸着書桌上那兩盆嬌豔無比的鮮花,緩緩道:“這是兩盆魔域毒花,淡淡的清香,令人心曠神怡,然而這卻是世間最毒的東西,沒有人能夠活過三個時辰。兩種香氣混在一處,延遲了毒性發作的時間,但最後的境況卻是更慘。少爺,你吸口氣,相信您的腹部隔膜已經開始隱隱作痛——”
“卑鄙小人——”葉軒博忍無可忍,但本能地照他所說,吸氣,去驗證是他所說否真實。
但並沒有絲毫痛楚。
葉軒博暗想,大概自己內力比常人深厚一些,故發作也較遲罷了。
“卑鄙小人?您是富家公子,不知道我們做下人的辛酸。成天小心翼翼,看人臉色,辛苦經營的財產並非自己所有——我不甘心,我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南安歇斯底里,喪心病狂。
“屬於你自己的東西?年薪十萬,試問天下還有那個管家比你更富?”
“再富也只是個管家。實話告訴你吧,我的目標便是葉家堡,哦,不,還有整個蓮花山。”
“你如此對我,難道不怕老爺找你算賬嗎?”
“算賬?老爺此去嶗山恐怕回不來了?嶗山全真道教,相信你也有所耳聞,全真七星劍陣天下無雙,其現任掌門鍾離夏更是較之開山祖師王重陽有過之而無不及。我與鍾離夏達成協議,五百萬兩雪花銀買你父親項上人頭。你說,他還有命嗎?”
“無恥奸賊——”
“更無恥的還在後頭呢——劉瑾馬上就來抄家了,但財產不會歸公,按照我與劉公公所商,葉家財產從此姓南。”
“你與劉瑾閹狗也有一腿?”
“話不能說的這樣難聽,劉公公是爲給他的侄兒侄孫報仇,我只不過做個內應,在老爺密室放些兵刃戰甲以及龍袍之類的東西,這些等抄家時查到,相信你們不死都難。”
“你是如何進到老爺密室之中的?”葉軒博此時已經沉靜下來,所謂亡羊補牢,他想將南安的陰謀全部揭露出來,讓房頂的納蘭有所提防。
“老爺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他對牆壁、鐵門設了幾道防線,但從沒對地下的入侵設立防護。我花了兩年時間打通了一條通往密室的地道——沒想到劉公公這樣心急,早知道他這麼快就抄你們的家,我還用得着給鍾離夏五百萬兩銀子嗎?唉,真後悔啊。不過也好,免得葉知秋逃竄在外,伺機報仇。”
“老賊,你做這些恐怕不全爲了你吧?溫祥纔是未來最大的受益者吧?”葉軒博忽然哈哈大笑。
“你怎會知道?”這次倒是南安有些不知所措。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老賊,你會遭報應的。溫祥現爲葉家義子,一樣會抄斬的。”
“嘿嘿——我說少爺年輕太嫩,誰來抄家?劉公公,他說誰是溫祥誰就是溫祥,找個替死鬼還不容易?少爺,現在說來我走到這一步也都是您逼出來的。”
“此話怎講?”
“按我原先打算,將地獄之火種到你的體內,不出幾個月等你一死,溫祥自然而然就成爲葉家堡的繼承人,可我沒有想到,你竟然如此命大,中了傳說中的地獄之火竟然不死而且得到一身功力,因此我不得不另做打算,嘿嘿嘿——”
陰鷙的笑將此屋變爲魔域,而笑着的魔王正是南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