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平臺的邊緣,黎雨航哼了一聲,冷笑道:“賈寶玉怎麼得到那些秀才的擁蹙的?這是要犧牲十一個秀才的前途,讓他自己得到好處!”
南宮韌抿着茶水,笑着回道:“不管如何人家是做到了,那些個秀才,都願意給他效死力呢。”
“無恥!毒辣梟雄之姿,不值一曬!”
而此時某位‘毒辣梟雄’,很苦惱這次考校的事情。
眼看趙貴寧等人撫上琴絃,那優雅的體態,似乎隨時都會有一種餘音繞樑的曲子出來,寶玉就覺得頭疼、肝疼,渾身都疼。
瞧瞧人家,再瞧瞧自己。
寶玉低頭伸手,十分無奈的看着潑墨如龍舞的修長手指——
自己的手指頭撫上琴絃,那不叫彈琴,那叫打架……
香爐的煙氣嫋嫋中,第一個上前十步的秀才看看趙貴寧,再看看趙貴寧一旁的人,好奇問道:“你們這是圖個什麼?”
“敢問兄臺,那你又是圖個什麼?”
趙貴寧輕笑問道。
這人擺了擺手,十分憊懶的道:“我是想做舉人啊,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這輩子最多也就是個舉人了,而且我的實力太弱,不在琴藝方面選一下,怕是大考都通不過呢……
這次要是能通過,我就去參軍,掙銀子,給爹孃養老。”
“挺好的,我們比你好些,還有個官做。”
“……”
閒聊說不成幾句,畢竟是在大考,掐算着時辰呢。
羅鐵琴第一個考校趙貴寧等人,只說隨便彈首曲子,詩樂文士首重琴藝,只需要彈奏一首,就能看出衆人的水平。
趙貴寧等人跟隨羅嬋娟學了不少,可是學的最多的,還是白南煙彈奏的《陷陣曲》。
《陷陣曲》屬於先秦時代的宮樂,講究有鐵馬金戈,其中又要悠揚清越,難度較高,也更能顯出琴藝方面的功底。
只聽高空呼嘯的風聲中,十一首《陷陣曲》相互應和,其中卻夾雜了第一位秀才的《高山流水》,音調混雜。
但是羅鐵琴的耳朵略微一動,就把曲調分散了開來。
只是七八個呼吸的功夫,就摁手喊停。
“不錯,但是還差些。”
羅鐵琴不作任何評價,直接丟了十一個首甲的牌子給趙貴寧等人,最後丟出來的一個,卻是‘平甲’。
與秀才大考不同,舉人大考分爲首甲、平甲、次甲,乙等也是按照這三樣劃分,但是沒有丙丁,只要任何一輪得不到次乙的,就是直接剔除大考資格。
那個秀才眼饞的看着趙貴寧等人的首甲牌子,把平甲牌子揣進袖口,很滿足的吸了口高空清新的空氣。
“不錯了,咱們的水平其實不夠,大概都要比牌子判的差了一等,但是詩樂文士嘛,總歸要有點優待。”
他只是找人說話,沒多少親近的意思,而且看他的情形,好像已經給自己定了位,就是想通過後參軍,賺銀子給爹孃養老的。
雖然沒什麼追求,趙貴寧等人也不介意給他個笑臉,等回到了寶玉的身後,就訕笑着往人羣裡鑽。
“謝謝。”
擦肩而過時,寶玉突然說道。
這句道謝,讓得趙貴寧等人都縮了下脖子。
“寶二爺說什麼話?咱們可是在一個圈子裡啊!”
“應該的,我們資質差點,現在這樣正好,您得多關照我們嘍。”
“哈哈就是這樣,我等也有私心來着……”
對趙貴寧等人很隨便的解釋,寶玉搖了搖頭,低聲道:“放心吧,琴藝方面,我還算有點辦法。”
說罷,也不多加解釋,人多眼雜,還是小心爲好。
前面戰琴文士的考校已經開始,這次有點不同,是讓秀才們把才氣平均分佈在琴絃之上。
寶玉看見有人分佈不均,也有些不小心崩斷了琴絃——不管是這兩種中的哪一種,整個人都會從原地消失,不知道到了哪裡去。
但是寶玉很清楚:
這些秀才,已經失去了繼續大考的資格!
很快到了寶玉等人,也是彈奏曲子,對普通的文人來講,他們只需要琴藝陶冶情操、安撫精神。
所以,只需要考校琴藝。
這次更加雜亂,五百多人一起彈奏,各種音色都有,可是面對鐵琴進士,寶玉壓根不敢想魚目混珠,只能老實坐下,努力撫琴。
他也能彈出《陷陣曲》,是勤修苦練而成,只是能夠彈出音調,卻彈不出那種鏗鏘而又悠揚的韻味。
這已經難爲了他,只是彈出整首曲子的音調,已經讓他的十根手指頭,不知道打了多少次架……
五百餘人,就是五百多首古琴樂。
其中多數是《雲門大卷》、《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六套樂舞,也有一些悠揚小調,都是極爲悅耳動聽。
但不管是別的五位主考官,還是一百零八座文院前來的院士,都把所有音調摒棄在耳朵之外,單單聽了寶玉的《陷陣曲》。
陳長弓只是聽了半個呼吸,就低聲感嘆:“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吶,這寶哥兒,今個終於讓老夫覺得你是個人了。”
風飛沉的臉色特別難看,小聲道:“早就讓羅嬋娟多教導他點琴藝,怎麼還是這般樣子?不妙了,別說次乙,就算有丙丁,那也只能排在丁字號上……”
而在風飛沉的右側,黎雨航目瞪口呆了一陣,捋起長髯使勁揪了一下,纔沒讓自己失態大笑。
他對南宮韌笑道:“這是何等琴藝?怕是普通的秀才都比不上,賈寶玉自己就要完了,用不着我等的後輩出手。”
“我也沒想到啊,賈寶玉……真個嚇了我一大跳。他的琴曲雖然完整,調子也有,但是半點神韻也無,要在這裡跌下萬丈深淵!”
南宮韌捋須笑道:“且看吧,這一次他失去大考資格,就當不成舉人,天下多少能耐小輩都會動心,要落井下石踩他一腳,助自己飛騰成龍。”
“沒錯,賈寶玉這株衝出雲端的秀木,就在今日開始彎曲,要被狂風吹折了去……”
兩人談笑彥彥,那邊羅鐵琴已經摁下手掌,讓得所有的古琴琴案,全都變成了輕飄飄的煙氣。
秀才們連忙站起來,兩手垂攏在大腿兩側,等待結果宣判。
只見羅鐵琴伸手一抹,五百多個秀才裡,頓時變得稀稀落落,只剩下不足三百人的數量。
【好狠,一下子去掉了一半!】
寶玉心裡震驚,看見自己還在原地,忍不住愕然擡頭。
驚訝難耐的不只有寶玉,連着別的五位主考官,以及一百零八個院士,全都愕然盯着羅鐵琴。
場面寂靜到幾乎凝滯,而這種凝滯的氣氛,在羅鐵琴丟下成績牌子的時候驀然引爆……
毒火紛騰!
怨氣沖霄!
剩下的二百多人,羅鐵琴扔出了一百五十枚次乙的牌子,五十六枚平乙的牌子,三十八枚首乙的牌子;
首甲、平甲、次甲的牌子加在一起,竟然只有二十七枚;
其中首甲的牌子,更是隻有三枚而已……
可正是這三枚首甲的牌子,其中有一個,恰恰落在了寶玉的手上!
法道的秀才們全都鬧騰起來;
王道、中立的秀才也拿詫異的眼神丟給寶玉;
黎雨航更是忍不住拍案而起,新換上的几案,又一次被炸成細小的煙塵。
連着堅硬的青石地面,都被打出了深不見底的黝黑窟窿!
爆瞪雙眼,臉色赤紅,黎雨航指着羅鐵琴的鼻子叫道:“鐵琴進士,你…….豈有此理!以賈寶玉這等破爛琴藝,怎麼能夠得到首甲?
你你你……你這是偏袒與他!你這是作弊!作了大弊!”
“你有意見?”
羅鐵琴眯起眼睛,臉龐不見半點柔和,全是冷酷銳利的線條。
“有意見就說,說了,本座也未必聽得。黎雨航,別看你是戶部侍郎,但就憑你的本事,還沒有資格質問本座!”
黎雨航氣得身子發抖,手掌摁住佩劍劍柄,卻被一直斜插來的手掌摁住,對他微微搖頭。
南宮韌警告了黎雨航,就鬆開手,對羅鐵琴溫聲笑道:“鐵琴前輩,我等後進的封號進士,自然不敢質問前輩,只是賈寶玉的琴聲我等都聽過了,疑惑他得首甲,更疑惑以他的水平,怎麼能通過琴藝考校呢?”
說着,南宮韌的視線往周圍一掃,數十個法道院士都站了起來,齊聲道:
“請鐵琴前輩解惑,大考之事有關國本,不容半點偏袒。”
“請前輩解惑,我等需保證大考公正,不然,只能金殿對質。”
“請前輩解惑,我等心懷疑問,不得不問詢之。”
有人客氣,更多的卻是威脅。
對此,羅鐵琴竟然仰天大笑,手掌抹開,憑空出現一把紅木古琴。
古琴通體硃紅,樣式古樸,兩邊鎏着黑金紋路,又顯滄桑,上方琴絃條條如同冷電,琴體下方以銀扣固定一柄無鞘短劍,鋒芒陣陣,極具森寒。
“周代號鍾!”
“羅鐵琴,你竟然出了此琴,是非得幫賈寶玉作弊不可嗎!”
“我等要與你金殿對質!金殿對質吶!”
看見此琴,數十個封號進士都臉色大變。
竟然被震破了膽氣,腳步都覺得發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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