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幹的!
羅長纓?寶玉不這樣認爲。
他顧不得問具體的事情,從袖口掏出傷藥,用最上等的回光散給水溶處理傷口。
“沒事,孤沒事,去看看……”
水溶使勁掙扎,他要用手去指羅長纓,擡頭撞見一個霸冷的眼神,臉上頓時糾結。
“你殺了二哥。”他低聲道。
羅長纓的身軀一顫,冷冽回道:“你的命是元春救的,要求死,先問過元春!”
【嘁,無聊。】
寶玉只是這樣想想,不敢說出來,他可不想惹瘋了封號霸龍的恐怖女人……
他發現水溶的傷勢看起來嚴重,但沒傷着內臟,乾脆換了藥物——
和最上等的回光散相比,申哥兒的加料型草藥見效更快!
於是……
嘶~~~
“賈寶玉,孤要殺了你啊啊啊啊疼疼疼疼!”
殺豬似的嚎叫震盪金陵,引起無數的小兒夜啼,各類的哭嚎聲此起彼伏,十分,那個,悅耳……
“賈寶玉,你剛纔說嫌棄誰?”
羅長纓冰冷問道。
寶玉忙着摁住水溶,撕自己的長袍?這事他不會幹。他看見旁邊有紗制的帷帳,扯開了,吟哦中加熱消毒,把水溶裹成了個麻袋一般。
等忙完了,他才詫異回頭,問道:“你說什麼?”
好無辜的眼神!好沒心的回話!
羅長纓貝齒暗咬,一字一句的問道:“本座問你,你,剛纔說,你,嫌棄誰?”
“當然是嫌棄那個公主,沒來由的倒貼我做什麼?”
寶玉下意識的回了句,他和羅長纓是一邊的,不需要帶着虛僞的遮攔。
羅長纓登時大怒,俏臉一片冷白。
寶玉卻關注着水溶,壓根沒注意到她。
她剛想發作,突然天空劃過亮金色的流星,流星激烈攢射,如同火爆,在金陵的中央炸起沖霄大芒!
“天子喻!”
羅長纓和薛寶琴等人連忙跪倒,螓首低垂地下,趴伏不敢高聲妄言。
水溶雖然是個皇子,在這等情況下也要下跪,他很強硬,身上的包紮都要崩裂,被寶玉踹了一腳,打個滾摔地上了。
“傷成這樣了還跪什麼?你要是死了,元春姐可得怨我。”
寶玉罵了一聲,擡頭看金光沖霄的府尹衙門,嘴角帶着笑……
從皇帝那出來的東西,可都是普通人見了就得三拜九叩。其中最厲害的有聖旨、私信和口諭,以及廣傳一城乃至百州的天子喻。
對他來講,口諭是最常見的,他不當回事。
聖旨得看情況,而天子喻,特別是今天的這個,他就很是期待了……
只見金光四射,無數的金芒撞擊府尹衙門的洪鐘大鼓,發出惶惶然傳遍整座金陵大城的聲音。
寶玉還知道——
金陵城下屬的一十三座小城,其中的洪鐘大鼓會同時撞響,令喻傳遍散落分佈的各縣、各鎮、各鄉,乃至每一個存在於金陵城戶籍的村莊!
“天子喻,詔曰:管道三流,功在社稷,亦可德被後世子孫。令金陵城尚寶卿賈寶玉爲主官,試設三流統管衙門……金陵所屬官員、世家、妖族等,須聽從主官統籌調派……
欽此,謝恩!”
“好啊,我等的就是這個!從今日起,賈雨村手中掌握的世家、豪門、大商,要開始分流到我的麾下!”
寶玉大笑出聲,提起水溶,吟哦中化作雪白流光!
就在他破空消失的這一刻,有溫潤水霧散落,羅嬋娟宛如琴音中的高山流水,在水霧中顯化身形……
“長纓,你飛得太快,我可趕不上了。”
羅嬋娟看了眼逐漸消失的金光,天子喻已經過去,她用不着跪拜行禮了。
羅長纓等人則是慢慢起身,特別是羅長纓,一口小白牙咬得咯嘣作響,要去找寶玉的麻煩!
“做什麼去?你的傷勢也不輕……咦,三殿下呢?”
羅嬋娟疑惑問道。
“水溶被賈寶玉帶走了!”
羅長纓恨恨的說話,猛然一個趔趄,卻是想要追趕寶玉,才氣涌起之間,渾身崩裂無數血箭!
羅嬋娟連忙扶住了羅長纓,勸道:“你還是先養好傷,你比三殿下的傷勢重多了。”
“不行!我得找賈寶玉問個清楚,到底是誰倒貼誰?”
羅長纓跟魔怔了似的,渾身染血,霸氣更加凜冽。
可是她受傷太重,還是倒在了羅嬋娟的懷裡……
“稟告大司主,後院有屬下修行的療養廂房。”
張出塵連忙躬身,幫着羅嬋娟扶人,往着後院行去。
大司主?
自從羅長纓到來,薛寶琴一直乖乖的低垂着頭。
此時,她看着幾人的背影遠去,輕聲笑道:“公主殿下、統管百州青衣司的教坊司大司主,還有我們都要幫着寶哥兒,陛下對寶哥兒的照顧還真是多呢。只是……”
她盤算剛纔天子喻的內容,還是搖了搖頭。
儘管幫扶很多,陛下還開了金口,但是想從賈雨村的手裡拿過金陵,寶哥兒還差得遠……
…
金光逐漸消失,但與之相反,金陵城卻是亂了起來。
好些個世家、豪門、大商,府邸裡猛然亂成一片。當家的老爺們從廂房衝出,胡亂裹着衣裳,怒吼中拾掇了禮物,準備了車馬,要連夜拜訪尚寶卿府。
他們很多已經拜訪過了,可是此時,原先前去拜訪的小輩全被押解進了牢籠,各種陣仗、禮物,何止厲害、豐厚了十倍有餘!
靜謐深夜,寶玉的門口猛然熱鬧起來。
以前這些人還按着規矩,謙讓恭和,現在則是爭先恐後,要搶着佔據門口的第一位!
有人輕輕敲門,又高聲呼喝:“金陵朱家前來拜訪尚寶卿大人,前些日子朱某不在金陵,小輩自作主張代替了拜訪,朱某特來請罪!”
“金陵陶家前來拜訪尚寶卿大人,定然以大人馬首是瞻!”
“賤商呂輝求見尚寶卿大人,願意奉上足銀百萬,以供大人德被民生所用!”
一片吵鬧,無數的人血紅着眼睛,努力擺出忠心耿耿的作態。
這些人的身後都有好些牢籠,其中是他們一向得力的下屬、小輩,如今這些人的榮光在水英光的一言之間化作烏有,淪爲階下之囚……
尚寶卿橫豎五排黃銅大釘的門扉打開,先前屬於水溶的時候是七路釘,寶玉接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拔掉橫豎兩排,變成了低了兩等的五路釘。
王善保從裡面走了出來,從賈府農莊調來的奴才笑着迎接,看這些平日裡見不着的大人物,低垂頭去大廳奉茶。
茶是好茶,全是洛水帶來的頂級香茗。
人也厲害,全是金陵城一頂一的後臺家主!
可是此時,這些家主不敢觸碰茶水,甚至連頭都不敢擡。他們的臉上全是狂喜和希冀,滿滿充斥的,都是貪婪和慾望的神色……
“諸位,”
王善保木木的道:“我家大人還有要事處理,諸位請用茶。”
用茶?哪裡喝得下去?
這些在金陵城都能排上名號的人物,此時只覺得就算是龍血鳳釀,也根本是進不了口。
他們都是金陵城裡的世家、豪強以及大商的家主……
所謂世家,就是自武聖時期傳承的文人家族,如今儒家當道,他們的府邸都是能人輩出,但是想要做官,還是很難!
豪強差些,身爲妖族的他們做官更難。
那些大商沒有做官的心思,但是他們,已經嗅到了金山銀海的味道!
王善保等他們飲了茶,算是盡了招待的禮儀。就像寶玉說的,盡禮儀就好……
他從背後取出一個托盤,上面是筆墨紙硯,也不讓家奴往大廳裡送,直接說道:“我家大人吩咐過,來人寫上名號,想寫些什麼自己斟酌。”
說罷,王善保直接離開。
這些大人物同時一愣,眼眸低沉起來,互相對視的時候,好像有火在燒。
“也好,朱某做第一個。”
“那就您先請,陶某做第二個。”
“大家簽上名字就行,寶二爺明鑑萬里,一定是慧眼獨具。”
朱家的家主寫上自己的名諱,邊走邊道:“各位還請快些,寫上名字就好,不要打擾尚寶卿大人休息。”
於是,很多人確實只寫了幾個字,可是沒過多久,離開的,竟然又拐了回來。
朱家家主和陶家家主訕訕的對着笑了一下,奮筆疾書,洋洋灑灑寫了很多。在他們離開之後,也有很多人轉回來,同樣添加了不少文字。
書寫的紙張全被蓋好,由王善保妥善保存……
…
“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金陵城府尹的府邸,同樣很是熱鬧。
如果說尚寶卿府是歡歌笑語,外加明爭暗鬥的話,賈雨村這邊,那就是怒火中燒!
在賈雨村的待客大廳,有幾十人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團團打轉……
“三流統管衙門?這是要建造三種地下管道,其中的建設、管理、維護……需要多少分管的官員?官員又會是什麼品級?”
“且不說是什麼品級,只要能當官,那就有龍氣加持修行啊!”
“那又怎麼了?明擺着是誘之以利,我等金陵的千年世家,難道就這般低賤下作嗎?”
在座的都是金陵城的世家家主,他們把朱、陶兩家罵了個痛快,又要痛罵寶玉。
可是此時,三道雪白的人影,在大廳的中央緩緩顯化……
衆家主連忙閉嘴,帶着敬佩、恐懼,去看着三道人影。
“唐一大人安好!”
“唐二大人金安!”
“唐三大人許久不見……”
每個人都在湊趣,在討好。
這三道身着白衣的青年,模樣都挺俊朗,也都很有本事……
自從林修竹死去,賈雨村行走八千里,仗劍橫掃金陵城所屬的全部地域,無數的禍害文人、妖族、山精鬼怪被一劍斬殺,唯獨有三人得了特例,奉賈雨村爲主。
這三人的本事他們都見過,嚇人,但是來歷……
好吧,說是遊歷的學子,那就當是遊歷的學子……敢有意見的,早就成了這三人的劍下亡魂!
唐一、唐二、唐三全都面無表情,冰冷的道:“存周兄閉門謝客一月,至於你們擔心的事情……難道是不相信我等?”
“自然不是!”
“三位大人想岔了,可是那賈寶玉……”
“唐一大人,那些豪強、大商都去歸附賈寶玉了,連朱家、陶家也是一樣,我等平白丟了好些附屬!”
衆家主你一言我一語的,慌忙辯解。
“回去!汝等忠心,存周兄懂得。你們只要幫存周兄收攏民心就好,存周兄的本事,爾等應該知曉!”
唐一冷冷的丟出一句話,就是轉身出門。
唐二和唐三在後面跟隨,一起拐去了賈雨村那邊……
…
“新建衙門啊,大周天子真個恩寵寶哥兒,但是寶哥兒,小瞧了世家的清高和眼光。”
聽到三人的回報,賈雨村只是笑笑。
他盤膝坐在靜室的中央,雙手虛脫一截翠綠的斷藕。全身的才氣盡數注入其中,甚至還有學識、血肉,都在被翠綠斷藕不斷吞噬……
唐一看了眼轉生仙藕,搖頭道:“存周兄,林修竹不過是一介大周的土著,就算大周成了屬國,也不過是屬國的驕子。你如此犧牲,不值!”
唐二跟着道:“不只是這一件事,如今你閉門謝客,等於讓給賈寶玉三分金陵,只是些許恩情,你要誤了你攫取百姓願力,踏上聖途的事情嗎?”
唐三冷聲道:“賈寶玉必須死,必要時,林修竹也不能活命!存周兄,你的心,亂了……”
“我說過,賈寶玉小看了世家的清高和眼光,想要金陵城,他還差得遠!”
賈雨村猛然沉下臉色,儒雅風流的文人,竟然比天山上的冰峰更冷。
他的眼中精光捭闔,訓斥道:“聖途乃我私人之事,公事是把大周變成盛唐屬國!只要掃清別家妖族、道、佛餘孽,以及武者、邪道婦派,就算不動賈史王薛四家,大周也能達到三門妥和司的要求!”
“賈寶玉必須死!”
唐三堅持道。
賈雨村的怒火更熾,低沉喝道:“他也是儒家文人!”
“陰司根源有可能出自他的《子不語》,他必須死!”
唐三更加堅持。
說罷,竟然不管賈雨村,兀自走出了房門。
唐二跟隨出去,只剩下唐一,嘆了口氣,留在了賈雨村的靜室內……
…
尚寶卿府,水溶斜躺在軟塌上,看着窗外車馬簇簇。
他輕笑道:“寶哥兒,你好像小看了世家的清高和眼光,這來的世家,只有兩個。”
“誘之以利,逼之以威,手段才用了一半,你着急什麼?”
寶玉坐在房間中間的圓桌旁,悠悠然的泡飲茶水。
他微笑道:“倒是你這滿身的傷口,讓我更加好奇。”
傷口嗎?
水溶仰躺在柔軟的臥榻上,雙手託着後腦勺。這件事情,他不知道該不該對寶玉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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