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亂了!
表面上無比平靜,百姓戰戰兢兢,世家龜龜縮縮,官員府邸臨了黑也不掌燈燭,王道、法道、中立文人全部沉寂,朝堂中法道魁首胡鷹的府邸閉門謝客,連着王道魁首令狐熙也藏住了頭臉……
大周律令:官員辱侯爵,有理仗三十;
布衣辱侯爵,九族連三鄉!
這件事只要寶玉鬧騰了,那個動手的百姓肯定要被揪出來,先滅九族,再株連祖籍三鄉的所有里正、鄉老,所有可能是幕後黑手的人,一個也逃不掉。
可是寶玉的大觀園沒有動靜,水溶、水勿語也沒有動靜,史、王、薛三家除了薛蟠帶了奴僕把北河家折騰了個雞飛狗跳外,也沒誰說了半句話。
因爲什麼?誰也不知道……
…
皇城,後宮九鳳閣。
飛鳳、大鳳、行鳳、雛鳳、金鳳、銀鳳、綵鳳、雪鳳、獨爪異鳳……九鳳環繞中,赫連端容吞吐大周國母之氣,陡然吐出一口夾雜七彩顏色的鮮血。
“千尋,元春呢?”
“稟告太后,元春……”
後宮已經下了旨,去掉了賈元春女官的職銜,雪千尋不知道該怎麼稱呼賈元春了,還是稟告道:“元春姐聽說了賈爵爺的事情,告假回了大觀園。”
“那件事是什麼情況?”
“奴婢不清楚,只知道動手的潑皮已經死了,北河家的主脈也盡數斷絕,無理可依,無法可查……
賈爵爺應該是明白會是這種情況,他沒有派人追究。”
“你小瞧寶哥兒了。”
赫連端容擦拭着嘴角的血液,輕笑道:“以寶哥兒的能耐、人脈,他不是不能追究。哪怕沒有半點證據呢,硬是鬧起來,敢說鬧不出個四五六出來?
他是聽了哀家的話,想讓溶兒安穩的過一個登基大典呢。”
“奴婢不敢妄自揣度。”
“你啊,性子太軟,哀家也是軟了一次,錯了一次,讓寶哥兒平白受了屈辱……你去告訴寶哥兒,哀家以前不管勿語和溶兒的事情,如今也不應該管的,就說哀家錯了,讓他放手去做。”
“尊太后懿旨……”
雪千尋按照宮裡的規矩緩緩倒退,禮儀上一點也挑不出毛病來,就這樣退出了九鳳閣。
剛到九鳳閣外,她回過頭,女官應有的冷漠恭敬一下垮了,反而帶了好些的濡慕出來……
赫連端容,太后,哪裡錯了?
歷朝歷代,別的太后巴不得繼續掌握後宮權柄,甚至要垂簾聽政,可是如今陛下還沒登基,後宮之主還沒確立,赫連端容就進了九鳳閣,要凝聚國母之氣,讓出國母該有的修爲出來。
赫連端容如今已經是九鳳六轉,相當於儒家的大學士文位,也有一百五十年的壽元。如今讓出國母氣息,就只剩下普通人的壽命了。
她讓出來的不只是修爲,還有,命數……
【要是太后也擁有我們儒家修行的壽元多好,我們儒家的大學士,可是能活三千年了。】
雪千尋壓根沒有後宮女官的那種冷漠堅強,抹了淚,去找寶玉……
“俺曾見,金陵玉樹鶯聲曉,秦淮水榭花開早,誰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這青苔碧瓦堆,俺曾睡過風流覺,把五十年興亡看飽。
那烏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夜哭;鳳凰臺,棲梟鳥!
殘山夢最真,舊境丟難掉。
不信這輿圖換稿,謅一套‘哀江南’,放悲聲唱到老……”
寶玉不在大觀園,也不在太子府,雪千尋找去書館,剛進了書館大門,就聽見十分暢快的曲調。
寶玉喝了個爛醉,胳膊挎在一個駝背小老頭兒的背上吃吃的笑……
雪千尋四處看了,忍不住繃緊了臉,她看見步常仃比寶玉醉得還狠,和求不得、方思民、李秋水摞在一塊兒,看見她,連忙裝成了沒有看見。
她知道步常仃對她有意思,平日裡不怎麼的,今個不被在乎了,心裡卻很不舒坦。
不過,還是先辦正事……
“寶二爺,”
雪千尋喚了一聲,剛想說話,就被駝背小老頭給打斷。
那個駝背小老頭和寶玉一起大唱《桃花扇》,唱着唱着,嗚嗚的哭了起來,一個勁的捶胸痛足,嚎嚎着自己心裡苦。
苦過了,又指着寶玉桀桀發笑……
“寶二爺!”
雪千尋提高嗓門,使勁喊了一聲。
寶玉眯着醉眼看她,古怪的打了個酒嗝,醉笑道:“太后讓你來了的?不用管不用管,你啥~~都~~不用說……”
駝背老頭兒跟着道:“你去告訴赫連端容,要是不嫌棄,就讓寶哥兒認她做個乾孃……
哈哈有意思,真個有意思,老頭子還沒見寶哥兒這麼推崇別人呢,他說慈父慈母慈兄,說溶哥兒好運氣,好命數呢……
也讓他自己好命數,讓他多個乾孃!”
雪千尋嚇了一跳,認太后當乾孃?這是想讓寶二爺當親王呢?
她狠狠的瞪了眼小老頭,要去喊醒寶玉,突然天旋地轉,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了九鳳閣的門前……
“進來吧。”
赫連端容笑了一聲,就把雪千尋挪進了九鳳閣,要問寶玉的態度。
“這……”
雪千尋壓根沒能和寶玉說上兩句,只能實話道:“太后,賈爵爺那邊說:要是您不嫌棄,就認您做了乾孃。”
噗!
赫連端容一下笑噴了出來,啐道:“這小子,馬上就是國舅爺了,還想着在皇親國戚上再加上一層?這可不行,他本來就夠放肆了,等哀家斌天,他還不翻上天去?”
“稟告太后,不是賈爵爺自己的意思。他喝醉了。”
雪千尋連忙給寶玉解釋,“是有個小老頭作祟,奴婢沒和賈爵爺說上話。”
“小老頭?”
赫連端容納悶了,要說寶玉的身邊人,哪個能稱上小老頭?
雪千尋連忙描述那人的樣子,駝背、矮小,有點神經質,唱着《桃花扇》哭個不停……
赫連端容的臉色逐漸難看,板起臉,又噗嗤笑了個痛快。
“好好好,原來是他!他該死,不過……
他的話,哀家得聽!”
…
……
…………
書館中,場面特別混亂。
雪千尋一走,步常仃就捶着地面大哭,方思民、李秋水還有求不得指着他大笑。
姬無淚還在淺唱《桃花扇》,唱到‘把五十年興亡看飽’的時候,就指着寶玉怪笑……
寶玉拿襲人遞來的帕子擦臉,酒醒了就開始磨牙。瞪着姬無淚,只想把整壇的烈酒都倒在姬無淚蓬亂糟糟的腦袋上,再點上一把大火。
“老,
混,
蛋!”
寶玉一字一句的罵姬無淚。
有這樣的嗎?平白無故的給他找了一個乾孃?
要是別人說這種話,這‘高枝’是真的攀不上,可是姬無淚說的,他姬無淚……
說句不好聽的,這老頭子放個屁,水英光和赫連端容都得揣摩半天!
姬無淚翻了個白眼,滿是黑泥的手指頭都要戳到寶玉的鼻子尖上了,大笑道:“把五十年興亡看飽,看飽吶……寶哥兒,你如今站得也夠高了,體會到了吧?體會到老頭子當年的難受了吧!
百姓?
哈哈哈世上哪有絕對的黑?哪有絕對的白?你爲百姓做事,別人來個衆口鑠金,百姓還不都針對了你?
心裡不痛快?難受?要不要和當年的老頭子一樣來個厲兵秣馬,只爲成聖?”
“你今個突然跑來,原來是爲了這個。”
寶玉用蘇錦帕子擦拭手掌,指尖、指縫,甚至連掌心的紋路都很細緻的擦個乾淨,“要是我和你當初一樣,你是不是心裡就痛快了?舒坦了?可惜,我還真沒你那麼極端。”
“今個如此,明個就不一定了。老頭子就在這裡看你,仔仔細細的看着你……
要是你黑了,老頭子開心,你白了,老頭子也開心,你不黑不白的灰了,老頭子落井下石更開心吶!”
“咳咳,”
寶玉咳嗽了兩聲,一種求助的眼神丟了出去。
方思民擡頭看天,步常仃和李秋水摸着腦袋,醉意陡然大了十成十,王善保和襲人想要說話,反而被寶玉背後擺手悄悄的攔住了。
至於求不得……
“我今個不作死,”
求不得很認真的對寶玉道:“能和你鬧騰的老頭子絕對不簡單,我不知道這小老頭是誰,但是我肯定招惹不起。”
很開心,很聰明,不作死……求不得得意的衝寶玉笑。
可惜……啪!
“你叫誰小老頭呢!”
姬無淚的柺杖砸了過去,順便的一招手,“老夫子,這小子的潛力也不小,你不打人嗎?”
“早就手癢了。”
在寶玉等人呆滯的眼神裡,老夫子憑空現出身形。
他嘎嘎怪笑着,抽出了七八條撫尺……
…
這幾天求不得自然是慘的,可是沒慘多久,就是邊慘邊笑。
他有了同伴,是水勿語派來的西門雪和薛道衡。在他們的捱打中,慘叫中,登基大典如期到來了,寶玉也接了水英光的神念傳音……
“做正事了。”
寶玉喊了一聲,手掌在桌面一撫,幻化出三千里金陵。
金陵的地圖不斷擴展,最後囊括了下屬九十九城。
其中有不少紅色的光點,續出去一條條血般的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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