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覺得眼前一花,歸忘再次睜開眼睛時,就看到了他心中時刻掛念的那個人。
“秀秀?”歸忘不確定的開口,眼裡是掩藏不住的歡喜,和一絲絲的清明。
他當然知道突然出現的這個女子不是沉秀秀,他當然清楚他心心念唸的那個女子早已不存在於這個世界,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沉浸在這樣的幻境中,哪怕與她相處只有這一分一秒的時間。
“歸忘。”沉秀秀卻淺淺的笑,亭亭玉立的站在他的前面,十指緊緊的糾纏在一起,一如最初的純真模樣。
就這般對望着,再不說一句,再不言一語。
良久,兩人終是同時嘆了口氣,然後同時相視,再淡然一笑。
“你……”異口同聲,默契十足的就好像是相處了許久的夫妻,彼此心中所想似乎早就清楚明白。
“你先說吧……”再次同時開口,兩人啞然失笑,相視一眼,再次陷入沉默。
沉默像藤蔓纏繞着兩人,似乎事先就約好了似的,他們都不再出聲,只默默深情對視。
шшш¤ттkan¤¢ O 歸忘將沉秀秀擁在懷裡,雙手緊緊的勒着她,直把她勒得生疼也不肯放手。
“歸忘……”沉秀秀在他耳邊呢喃,只感覺一陣輕風吹過耳畔,他又加了幾分力度,就差把她揉到自己的身體裡。
“我沒有知覺……”頓了頓,沉秀秀木然的開口,並沒有因爲他懷抱得很緊而臉紅,或者喘不過氣。
“我知道,”歸忘沒等她將後面的話說出,就淡然開口,接過了她想要脫口而出的話語,“你只是幻影,是孽鏡的鏡靈根據人們內心深處最想掩藏最不願提及的人而幻化的……”
低沉的聲音沒有失望,有的只是無限的留戀和眷念。
“你……”沉秀秀擡頭,離開歸忘的懷抱,定定的看着他,最終垂下頭,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苦澀的道,“那爲何,你還要這般執着?”
執着的還在想念着她,執着的不肯離開有她在的幻境,要知道,只有不再想念不再懷戀,這幻境纔會消失。
“我……”歸忘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一肚子的話最終都變成了輕輕一嘆。
伸出手,撫上她的臉龐,他只覺得,就算是幻影,有了如此真實的觸感和知覺,他也是心滿意足的。
沒有閃躲,她迎着他的手,任由他觸碰,感受那根本就感受不到的溫暖。
許久,他癡癡的笑了起來,將他心中埋藏已久的故事說出。
大概是很久遠的時候,久遠的他們都還是小孩子,還沒長大。
那時候,神界和魔界相安無事,而醍醐山就是劃分魔界與神界的一個標誌。
那一天,風和日麗,萬里無雲,這樣的天氣,總是有些不太平的,蔚藍的天空看不見任何一朵白雲,雖然澄澈,到底還是有些詭異的感覺。
他握着一顆花種,來到荒涼的醍醐山,準備將花種種下,卻見到她。
她正被一隻妖蝶吸引,渾然不覺自己來到了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爛漫純真的笑容在她臉上拉開,就連遠處的他,也因爲這動人心絃的一幕,而微微一笑。
“蝴蝶,蝴蝶,你別跑啊,等等我……”大概六、七歲的一個小女孩,聲音也還沒有褪去稚氣,帶着甜膩誘人的感覺,闖入他的耳朵裡。
那時候的歸忘也是一個小孩,他緊緊的盯着這個從未見過的女孩,心裡有些排斥,可又被她天真無邪的樣子吸引。
他走上前去,擋在她的面前,皺眉說道,“你追的是一隻妖蝶。”
稚氣的聲音響起,小女孩愣了一下,擡頭看着眼前突然出現的男孩。
兩個身着盛裝的小孩就在這醍醐山僵持了幾秒,與這荒涼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小女孩似乎才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而那隻蝴蝶也越飛越高,漸漸就失去了蹤影。
“這裡是哪兒?”小女孩怯怯的開口,一雙大眼睛噙着眼淚,似乎有些害怕。
“你叫什麼名字?”小男孩嗤笑一聲,看着滿是淚意的她,繼續說道,“那隻妖蝶想吃了你來增加自己的功力,你是……魔?”
看到她點了點頭,他忽的就皺起了眉,自古神魔就勢不兩立,雖然井水不犯河水,可這神魔大戰,總歸是會爆發的,要不要救……她?
如果救了,說不定她某一天會殺到神族,如果不救,她就只有被那些心術不正的眼睛吞吃曝屍荒野。
他有些舉棋不定猶豫不決,她卻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弱弱的開口,“我叫沉秀秀,是魔族的公主,你叫什麼?你可以送我回去嗎?我母妃一定會答謝你的……”
他一凜,並沒有回答她,沉默的注視了她幾秒,他蹲下來,用手刨開一個小坑,將手中捏着的花種扔了進去。
“這是什麼?”她睜着大眼睛看着他將一捧一捧的泥土堆積在那顆種子上,又擡頭看了看放眼四周皆是荒涼的地方,疑惑不解,“你把它埋在這裡,會開花嗎?”
“不知道。”他悶悶的回答,他是在河邊撿到的這顆種子,其實他自己也知道這只不過是一隻河蚌吐出的並不算漂亮的黑色珠子,人界的人類將這個稱之爲黑珍珠,是種不出花來的,可是他還是期盼,這顆種子會開出漂亮的花朵。
“這裡連一株草都沒有,它又怎麼會開花?”她伸出手阻止他繼續覆蓋泥土的行爲,奇怪的看着他。
“它會開花的!”他卻固執的對她說道,然後站起身,看着她,又重複了一遍,“它一定會開花的!”
“你叫什麼名字?”大概是覺得這個男孩有趣,她便開口問他的名字,可是他卻皺着眉頭,什麼都不說,擡腳就走。
“你去哪裡?”小小的沉秀秀跟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可是這個小男孩卻不再言語。
氣氛有些壓抑,她剛想開口接着說話,擡頭的那一瞬間卻看到遙遠的地方有一座宮殿。
“你自己回去吧,以後……”他的聲音低低的,帶着些許離別的傷感,只是那時年少,她還不懂這種感覺。
“以後不要貪玩到處跑了,很危險!”說完,他就頭也不回的跑掉了,她甚至都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就見到他的背影越來越小。
再次去到醍醐山,那裡有一株紅豔豔的花朵盛開,他當然知道這絕對不是黑珍珠開的花,因爲這花只有魔界纔有,它叫做蔓紗。
只匆匆一瞥,他就迅速離開這荒涼的滿是石沙連一株草都不願生存的山,因爲他知道,她爲了了卻他的心願,來過這裡。
“你就是那個小男孩?”沉秀秀忽然開口,看着他的眼,閃過失望閃過疑惑,最終卻被滿滿的驚喜充斥。
沒有反駁,歸忘點了點頭,牽着她的雙手,只感覺心暖暖的,再也沒有缺失的疼痛。
卻在這時,聽到了有人在叫他,心裡有些惱怒,可是沉秀秀卻淡笑出聲,讓他不要再沉浸在這樣的幻境裡。
他眷戀的看着她,不捨在眼底蔓延,然後像藤蔓一樣纏着他,只感覺到處都疼痛難忍。
可是終究還是要離開的,他清醒的知道,她已經不在,而且不想用幻境困住他。
她在他眼前淺笑,他卻覺得心在撕裂般的疼痛。
沉痛的閉上眼,手上的感覺突然消失,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眼前已沒了她的身影。
轉身,他卻愣住,呆呆的看着兩個相似的女子。
“這是……”怎麼回事?歸忘苦笑一聲,沒想到這鏡靈……
“鏡靈,別開玩笑了,趕快現行。”不得已,歸忘只好先抱歉的對莫北笑笑,以前他從不知孽鏡的深處是什麼,因爲鏡靈雖然只是一個鬼力微弱,一身隱藏加幻化的本領卻練就的出神入化,讓他根本就感覺不到,可剛剛在幻境裡的時候,他卻感受到了鏡靈的鬼力。
沒有迴應,兩個蘇葉都不理會對方,只孤傲的站在那裡。
無奈的苦笑爬上了歸忘的脣角,現在該如何分辨誰真誰假?
鏡子裡的鳳飛揚大概是覺得無趣,身影慢慢的變淡,然後悄無聲息的消失。
莫北眼角一跳,終究是什麼都沒說。
忽然,莫北卻走到了右手邊的那個蘇葉身前,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句話,然後又走到左手邊的蘇葉身前,說了同一句話。
只見,右手邊的蘇葉呆呆的看着莫北,左手邊的蘇葉眼裡全是驚喜。
翔殷劍揮出,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只感覺劍光一閃,那把劍就沒入了左手邊蘇葉的身體裡。
“你……”嘴角溢出一縷鮮紅,她握着劍,緩緩倒了下去。
“你做什麼?”震驚的不僅僅是沉淵,還有歸忘,都不敢置信的看着莫北。
“你還是在這裡劃了一刀……”她指着胸口的地方,眼睛裡全是死寂,面無表情的倒在了冰冷的鏡面上。
“你幹嘛殺她?”沉淵上前,抱着已經漸漸冷卻的身體,憤怒卻無力的開口。
“她是假的。”言簡意賅,他只淡淡的說出四個字,便不願再開口。
“不管是真是假,都不可以傷害有關這個女子的一切,她救過我……”沉淵將臉貼着假蘇葉,心裡是說不出的苦痛。
爲什麼他一句話就能分辨誰真誰假,自己卻做不到。
“你真冷漠無情。”沉淵說道,看着假蘇葉如綻開的櫻花,變成一朵一朵的花瓣,從他眼前消失。
“與你無關。”莫北冷漠的開口,然後看着還處在呆滯中的蘇葉,勾了勾嘴角。
他的柔情,只給她一人,所以……就算別的女子裝的如何相像,他也能從她細微的動作中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