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過半。
雲乞幽慵懶的坐在青鸞閣的長椅上,看着頭頂上那兩輪醒目的月亮。
今天聚賢莊裡的那個說書老人,講的那番話,讓她的心緒一直不寧。
她很多次的都下意識的忘記自己是七世怨侶的身份,可是無情的現實,卻一次又一次的將她的記憶給找回來。
七世怨侶,八世輪迴,雙月同天,三生糾纏。
原本以爲自己與葉小川是上天註定的一對,現在又出現了一個南宮蝠,讓她感覺到自己與葉小川的愛情真的不是一帆風順。
她想起了當年在北疆太古神樹上,通過神水看到的幻象。
每一次想起那段似夢似幻,又異常真實的畫面,她都會臉紅不已。
這一次,她沒有臉紅。
她開始以一種坦然的心態,去面對這段感情。
她已經做好了心理與生理的準備,所以她不再羞澀。
可是,當她想起葉小川在神水幻境看到的景象時,表情卻發生了微微的變化。
她看到的是自己與葉小川身無片縷的在顛鸞倒鳳,共赴巫山之巔。
葉小川看到的正好相反,兩人反目成仇,在做生死的搏殺。
她害怕,她真的很害怕。
以前覺得自己是七世怨侶,沒什麼可以將自己與葉小川分開。
現在多了南宮蝠這個變數,她知道命運的齒輪已經開始轉動,自己這三個人命運,不是自己能掌控的,而是掌握在上蒼之主的手中。
訂婚,只有趕緊訂婚,締結婚書,確定名分,或許才能讓她安心吧。
楊柳笛沒走樓梯,嫌慢,嗖的一聲從下面的沅水小築飛了上來,站在仙劍上,道:“小師妹,你怎麼還在這兒發呆啊,趕緊的啊,姐妹們已經縫製好了幾件衣裳,快下來試試啊。”
雲乞幽點頭,道:“這就來。”
傍晚從西風城回來後,沅水小築的女子都樂瘋了,除了她們在西風城購買了許多錦繡綢緞首飾胭脂之外,掌門也派人送來了十幾大箱子。
一羣姑娘晚飯都沒有吃,在手巧的郭慧與洪囷兒的帶領下,十幾個姑娘一直在設計縫製衣裳,有給自己縫製的,也有給雲乞幽縫製的。
雲乞幽就是受不了那些師姐們的嘰嘰喳喳,所以天一擦黑,就來到了青鸞閣躲清靜。
現在是躲不了了,只能跟着楊柳笛回去試穿衣裳。
二女剛從青鸞閣飛掠而下不久,懸崖陡壁上,在一片陰暗的角落裡,一個身影緩緩的從黑暗中飄了出來。
竟然是蒼雲門的大師兄,古劍池。
古劍池輕飄飄的落在了青鸞閣中,就站在剛纔雲乞幽坐着的木欄長椅前,表情複雜,眼神痛苦。
這些年來,他一直隱藏着自己內心中的情感,除了孫堯之外,從無一人知道他一直對雲乞幽情根深種。
可是,如今雲乞幽馬上卻要與葉小川訂婚了。
他想不明白,葉小川從小就是一個紈絝弟子,混跡黑市,吃喝嫖賭,坑蒙拐騙,爲什麼當年雲師妹會看上他?爲什麼七世怨侶是葉小川,而不是自己呢。
他是一個聰明人,他很清楚,一旦雲乞幽與葉小川訂婚,自己失去的將不僅僅是自己心愛的女子,更是無與倫比的權力。
他的眼神漸漸變的有些陰冷,最後竟然是充滿着憤怒。
他喃喃的道:“師尊,我爲蒼雲當牛做馬這麼多年,你爲什麼要選擇葉小川爲接班人?難道只是因爲他要娶的邪神的女兒嗎?”
天快亮時,輪迴峰後山,竹林。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落在了竹林的邊緣,化作了一個身穿夜行衣,戴着面紗的女子。
她看着面前的這片很大的竹林,明亮的眼眸閃爍着一絲狐疑。
這竹林不一般,內含玄妙法陣,似乎還有幻陣結界,想要突破進去並不容易。
何況人間早有傳言,蒼雲門許多德字輩的長老供奉,都隱居輪迴峰的後山竹林裡,她就算能破開這竹林結界,也不可能從那麼多高手中救出自己想要救出的人。
就在這時,竹林中緩緩的傳出了一道男子的聲音:“爲什麼你要來。”
黑衣女子心中一驚,擡頭一看,只見一個身穿青色服飾的年輕男子,手裡拎着帶鞘的長劍,從竹林裡緩緩的走了出來。
那個男子目光中帶着幾分惋惜,似乎很不願意在此見到這個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看着緩緩走來的男子,聲音有些沙啞,道:“葉小川。沒想到你會在這裡。”
葉小川緩緩的道:“我在等一個人,但我心中又不想等到那個人。”
黑衣女子道:“我是你要等的人嗎?”
葉小川道:“我真希望你不是。”
黑衣女子道:“哦,看來你的希望或許是成真的,我也許不是你要等的那個人。”
葉小川望着手中緊緊握着的無鋒劍,一字一句的道:“小雅姑娘,我知你是一個善良的人,否則我與我師父師妹不會活到現在的。我不想與你動手,你束手就擒,我保你一命。”
黑衣女子沉默了一會兒,伸手解開了面紗,露出了那張美麗又精緻的臉頰。
正是元小樓。
葉小川擡頭看着元小樓,沒有任何意外,只是有些不忍。
今天晚上他藉着老酒鬼師父收徒的事兒,一直喝酒喝到深夜,師徒二人都伶仃大醉,還是被楊十九與小竹擡進自己臥房休息的。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做給元小樓看的。
他想讓元小樓認爲自己已經喝到不省人事了,從而可以放心的幹自己的事情。
葉小川真的希望自己猜錯了,可是他卻在這裡真的等來了元小樓,這讓他的心中有些不忍。
明明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姑娘,爲什麼偏偏要走上這條不歸路呢?
元小樓並沒有遠遁千里逃走的意思,她盯着葉小川,輕輕的道:“看來今晚的一切,都是你故意做給我看,從山腰閒聊到今晚宿醉,都是想引我入了你所佈局,你一直都在懷疑我,可我想不通,我並沒有做過任何傷害你與清風道人的事情,你爲什麼還會懷疑我?我到底是哪裡露出了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