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機子用一種彷彿慈父一般的平和運氣,講訴着多年前的那段不堪回首的激情往事。
從第一次與班媚兒相見,到私定終身,再到班媚兒懷孕,誕下二女,以及最後夜襲千面門,玉機子親手斬殺班媚兒。
相隔百年的時間,玉機子只用一炷香的時間便講訴完畢。
不是他說的簡要,而是他與班媚兒都是人間的風雲人物,二人在一起時,是一種見不得光的地下戀情。
他們並不能像普通情侶那樣遊山玩水。
他們每一次的見面,都是秘密的,都是見不得人的。
所以,他們兩個人在一起共同經歷的事情並不多。
在講訴的過程中,玉機子的語氣不喜,不悲,不怒,不怨,也不悔。
只是偶爾眼神有些迷離。
這表示,他並沒有真正放下與班媚兒的那段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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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媚兒整個人都陷入了癲狂之中。
她渾身控制不住一般的顫抖着,表情陰沉,宛如豔鬼臨世。
這時,玉機子開口道:“其實夜襲千面門總壇的那個夜晚,我若想殺死小樓,易如反掌。
是我故意放小樓離開的。
不論怎麼樣,小樓都是我的外孫女。
血濃於水,我還沒有殘忍到殺害自己骨血的地步。
同樣的理由,我也沒有殺你,更對因爲千面門的事情,牽扯到竹月。
包括少欽。
少欽與劍池共用一具身體,以爲毫無破綻,沒人能瞧出端倪。
可惜啊,他們還是小看了我。
當時少欽在輪迴大殿自盡之時,我便已經看出,死的人不是少欽,而是有人易容假扮的。
他的千面門的少主,千面門精通易容術,有千面門的弟子,易容成他的模樣,心甘情願爲他去死,這一點都不奇怪。
既然當時少欽以這種方式選擇退隱,我也不好干涉。就任由他和劍池在暗中折騰。
只是我沒想到,少欽竟然會在暗中展開對蒼雲的復仇。
幸虧發覺的及時,否則死的人,就不是靜水一人了。
縱然如此,我還是念及骨血之情,並不想殺他。”
這一刻,班媚兒不論願不願意相信,她知道玉機子說的都是真的。
自己與竹月的父親,是眼前這個長髮垂胸,道骨仙風的人間第一人。
可是,班竹水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的親生父親。
她的內心是複雜的,是矛盾的。
玉機子殺死了她的丈夫,還將她困在此處近百年。
這些年,班竹水時時刻刻都想將玉機子剝皮實草,以解心頭之狠。
她將半卷亡靈天書傳授給玉機子,就是幻想着玉機子在修煉天書殘卷的過程中,會和自己與元秦一樣走火入魔。
近百年來,仇恨的種子早已經在班竹水的心中生根發芽,長成了參天大樹。
可是,此刻她卻得知,自己痛恨了半輩子的仇人,竟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
這事兒擱到誰的身上,都不會接受的!
見班竹水因爲過於吃驚而說不出話。
玉機子便站了起來,緩緩的道:“不論你接不接受,我都是的父親,這也是我沒有殺你的唯一原因。
前陣子,我遇到小樓了。她沒死,活的好好的。而且修得了一身神秘莫測的秘法奇術,小小年紀,修爲已達長生境界。
放眼整個三界修真史,在七十歲之前,便問鼎長生之人,寥寥無幾。
比作爲外公的我,要強太多了。我是在將近四百歲,才達到長生之境。
小樓的心思很單純,難以產生心魔,這或許是她比那些所謂的修真奇才,更加容易進階的原因吧。
當今天下,在修真一途上能與她比肩的,只有葉小川一人。
前陣子我遇到小樓之後,便暗中調查,小樓似乎葉小川結成了夫妻。
小川是一個很特別的少年人,也是我此生中最看重的年輕一輩。
他的成就,將遠遠超過我。
小樓此生能有他照應,不會有什麼波折了。
少欽現在身懷守護一族的玉牌,是守護一族的七位首腦之一,沒人再敢動他。
你的這對兒女,都不是池中之物,此生也都會安然無虞,你可以放心了。”
班竹水被關在這裡太久太久了,又沒人來這裡串門走親戚,她根本就無法得知外界的情報。
這也是十年來,她第一次得到自己兒女的信息。
元小樓與元少欽,或許是班竹水在這個世上僅存的牽掛了。
也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若不是牽掛自己的孩子,班竹水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班竹水扭曲的表情,漸轉柔和。
她很想詢問一些關於自己孩子在外面的細節,卻不知道如何開口。
如果是之前,她並不知道玉機子是她的親生父親,她也許會跪下來懇求玉機子告知她關於自己孩子的事情。
現在,她內心複雜,無法面對玉機子。
她連玉機子是何時離開的,都不知道。
當她回過神來時,玉機子早已經不在。
她趴在青銅棺槨的頂部嚎啕大哭,然後是瘋狂大笑。
時哭時笑,宛如瘋子。
這也在意料之中。
流雲仙子只在玄火壇被囚禁二十多年,神智便不正常。
她被囚禁在這片方寸之地的墓穴裡的時間,是流雲仙子的數倍,不瘋纔怪呢。
玉機子來到了竹林幻境的西北角,哪裡有一個籬笆院子,幾座茅草屋。
遠遠的就可以聽到院子裡傳來的雞鳴鴨叫之聲。
外面是黑夜,這片幻境裡卻是白天。
賢夭端着簸箕,正在給她飼養的一羣雞鴨爲食。
家禽的數量少了一些,是前不久在此召開各派高層會議時,旺財與富貴給吃了。
玉機子站在籬笆院子外,沒出聲,只是靜靜的看着賢夭。
賢夭的道行何等之高,玉機子還沒有進入竹林時,她便已經感覺到了。
她並沒有迎接這位人間至尊,依舊在慢慢的朝着地上撒着稻穀。
當一簸箕的稻穀撒完後,她這纔看向玉機子。
玉機子對着賢夭彎腰行禮,恭聲道:“弟子楊玄,見過師叔祖。”
賢夭面無表情,眼神平靜無波。
她沙啞的道:“我沒想到,你竟然會向班竹水坦白一切,真是老婆子我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