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州,又被稱之爲滎州,管州,鄭州。
位於黃炎河南岸,與西邊的洛陽,相距不到五百里。
它們就像是黃炎河上璀璨的雙子星,爲中原門戶,扼南北咽喉。
二十八日,午時初。
安文休親率狂人,巨人,骷髏,幽冥四大軍團主力,共九十二萬之衆,出現在一望無際的平原之上。
前方便是正在寒顫的水上古城。
遠遠的,似乎能看到孤懸在地平線之上的黃炎河的河牀。
天界的先鋒大軍,見主力已達,一改先前疲軟的攻勢,變的十分猛烈。
安文休也第一時間調撥三萬狂人與巨人軍團加入戰鬥。
此刻城內還有數萬人間兵馬,面對一眼看不到邊的天界大軍,每個人都抱着必死的決心。
奈何實力過於懸殊,交戰不到一個時辰,水上這座千年古城,便被天界大軍付之一炬。
七萬人間將士盡數戰死。
天界大軍向南推進,根據情報,河堤附近還有一些人間士兵,以及很多渡河的百姓。
安文休部糧草不足,必須要將這些兩腳羊抓住,剁碎了充當大軍的口糧。
可是很快前方便有軍報傳來。
“大統領,前面便是黃炎河,河堤上出現……出現趙字帥旗!”
“趙字帥旗?誰啊?”
“帥旗上有特殊的捲雲紋,人間十多年前騎兵團老帥趙先奉!”
“趙先奉?”
安文休聽到這個名字,臉色微微一沉。
十多年前鷹嘴崖之戰,人間有五個凡人的名字被天界所知曉。
趙先奉,趙子安。
趙士曲,楊鎮天。
以及那個寧死不屈的楊三郎。
當年趙先奉率領一千多萬人間輕重騎兵,將幻影率領的數十萬暴風軍團近乎全殲與南疆荒原。
此戰之後,這位老帥因爲年紀大了,便退居幕後,將他的兒子趙子安推上前臺。
根據情報,趙先奉這十多年一直在京城養老。
安文休還以爲京城被破時,趙先奉已經殉國,沒想到竟然在這裡遇到了。
他沒有猶豫,立刻騎着六足獸騎朝着南面疾馳而去。
片刻後,來到了水上鎮的南面。
前面是高高的黃炎河河堤,十三面巨大的趙字帥旗,插在河堤上迎風飄揚,甚爲醒目。
在帥旗之下,還有大概不到一萬名人間士兵。
這些士兵並沒有穿戴盔甲,幾乎全部赤着上身,頭裹白巾,手持長刀。
北面則是黑壓壓的天界大軍。
雙方相隔不到兩裡對峙。
安文休騎獸而出。
舉目眺望。
果然看到帥旗之下,站着一位老者。
他朗聲道:“前方可是人間統帥趙先奉老將軍?”
趙先奉緩步而出,上前幾步。
身邊有人遞上了傳音石。
他手持傳音石,緩緩的道:“正是本帥,閣下便是安文休吧?”
安文休道:“正是!原來是趙老將軍,失敬失敬!不知趙老將軍可願與我談談!”
趙先奉笑道:“好啊。”
兩人都沒有帶任何衛兵,也沒有騎坐騎,緩緩的從兩軍之中走出。
來到兩軍之間。
安文休雖然是修士,但修爲不高。
他的主要職業是軍人。
雖然十多年前的荒原大戰,幻影戰敗了,但這並不影響安文休對趙先奉的崇拜。
趙先奉此刻頭髮已經白了,但站的依舊筆直。
在看安文休,看起來不過是個二三十歲的小夥子而已。
一老一少都凝視着對方。
安文休道:“趙老將軍在此是等我的嗎?”
趙先奉點頭,道:“不錯。”
安文休笑了笑,道:“用七萬人間士兵吸引我過來,趙老將軍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只要老將軍一句話,在下必定放下一切,前來赴約。”
趙先奉見安文休氣度儒雅,並沒有張狂之意。
微微點頭,道:“徐開敗在你手中不冤,你確實是個人物。”
安文休微微抱拳,道:“多謝老將軍誇獎。老將軍,現在人間大勢已去,不如老將軍棄暗投明,入我天界,安某保證,絕不會虧待老將軍。”
趙先奉蒼老的臉頰上露出了一絲嘲諷的笑意。
道:“安統領說笑了,老夫乃人間之人,統御三軍,豈能降了天界?
何況,老夫的兒子,孫子,幾乎都被天界士兵所殺,老夫斷不可能認賊作父,屠戮同胞。”
安文休眉頭微微皺起。
他還以爲趙先奉在此等待自己,是想歸順天界。
不料趙先奉竟然如此決絕。
安文休哼了一聲,道:“趙老將軍,既然不願意歸順,留在此地意欲何爲。
七萬大軍不到半日便被屠戮殆盡,難道你以爲你身後的那幾千士卒,能阻擋我天界大軍南下步伐?
你已經老了。
現在也不是十多年前,你手中沒有千萬騎兵可供調動。
我最後再問你一句,降還是不降。”
趙先奉搖頭,道:“寧死不降。”
安文休表情漸冷。
能招降趙先奉最好不過,既然無法招降,將其俘虜,也是大功一件。
趙先奉乃是趙子安的父親,以此爲要挾,必能讓趙子安就範。
安文休正要動手時,趙先奉忽然道:“安統領,難道你不想知道,老夫爲何引你到此?爲何有信心阻你前進?”
安文休左右看看,此刻雙方兵馬都在百丈開外。
趙先奉並非修士,安文休可以隨時拿下他。
便道:“好啊,我倒想聽聽趙老將軍如何扭轉乾坤,阻我百萬大軍。”
趙先奉向身後揮手示意。
那個一直貼身保護趙先奉的皇家修士,從懷中拿出一張佈告。
大聲朗讀起來。
“昔者,賊寇肆虐,生靈塗炭,致使百姓血流成河,先皇壯烈殉國。今吾趙先奉,在此掘堤阻敵,欲破其鋒,以保江山社稷。
夫水者,至柔亦至剛。掘堤引水,以柔克剛,逆賊必陷其中。然此舉非易,需英勇之士,冒死犯難。凡我子民,當同仇敵愾,共赴國難。
狂瀾倒卷,洪濤洶涌。斬敵首,奪敵旗,飲敵血,此乃我軍人之榮耀,此乃我百姓之福祉。
……”
悲壯的聲音,在黃炎河兩岸緩緩的響起。
安文休越聽越是不對勁。
片刻後,他臉色狂變,指着趙先奉,怒喝道:“你……你想掘開黃炎河堤?你好大的膽子!就不怕做千古罪人嗎?”
趙先奉笑道:“如今文明都即將被爾等毀滅,我趙先奉的名聲,又何足道哉?”
說完,他轉頭朝着河堤方向走去。
而安文休此刻哪裡還有心思去俘虜趙先奉。
他施展身法天界大軍方向急掠,厲聲:“撤!全軍後撤!快撤!”
之所以選擇在營州段渡河,是因爲黃炎河在此處拐了個彎,河道狹窄,容易渡河。
可是河道狹窄,就意味着水流湍急。
此刻近百萬天界大軍,就駐紮在河堤下方。
一旦掘堤,滾滾河水便是順勢而下。
方圓數百里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想躲都躲不了!
天界大軍一陣混亂。
想要遠離此地。
此刻,趙先奉已經來到了河堤。
皇家修士讀完佈告後,便將佈告揣進懷裡。
對着趙先奉下跪,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
說了一句“趙帥保重。”
然後御空飛起,朝着南方金陵的方向飛去。趙先奉沒有任何猶豫,道:“點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