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亦回擁着她,想告訴她一切都過去了,張了張嘴,卻又吐不出半個字,只覺得挫敗。彷彿感應到父母的悲傷,小傢伙在肚子裡不甘寂寞,擡腳就猛踹,比當時的小魚兒更有力。
蕭俊亦抱着她,自然也感覺到那股力道,他鬆開她,葉雨晴以爲他又想逃,急忙抱緊他,他卻搖頭,表示自己不會走,他蹲下來,將頭靠在她肚子上,感覺到小傢伙有力的勁道,終於覺得自己真實的活過來了,他最愛的人就在懷裡,他捨不得丟下他們。
葉雨晴心裡悲喜交加,又手抱住他的頭,又哭又笑,“你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胎動的嗎?”見他擡頭疑惑地望着自己,葉雨晴柔聲道:“那天在電梯裡遇到你之後,回了辦公室沒多久,她就開始胎動了,我想她一定是感應到你的存在,所以在告訴我。俊亦,不要離開我們,我什麼也不在乎,我只在乎你。”
蕭俊亦站起身來,狠狠地吻住了她,這世上,唯有她不在乎他的容貌與聲音是不是毀了,他之前怎麼還會懷疑她對自己的愛?
舌尖在她脣齒之間輾轉探刺,身後經過的車輛有的戲謔地按着喇叭,他也不在乎,只想好好的吻吻她,用心品嚐她的滋味。
葉雨晴也用力回吻他,將他抱得緊緊的,生怕下一刻,他就會消失不見,生怕下一刻,就會發現,自己不過是做了場黃粱美夢。
兩人盡情的親吻,卻沒看見對街一輛紅得妖嬈的跑車停在那裡,車裡的女人臉色陰沉地看着他們,恨不得開車碾過來,讓他們亡命於車下。
而最終,她只是猛按了一聲喇叭,開車離去。
蕭俊亦好不容易鬆開她,她的脣已經紅腫起來,嬌豔得就像盛開的鬱金香。葉雨晴見他死盯着自己的脣瓣,不由得覺得很熱,口乾舌燥的,她下意識伸出舌頭舔了舔脣,蕭俊亦低吼一聲,顧不得渾身疼痛,將她打橫抱起來繞到副駕駛座,拉開車門將她放進去。
他火熱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坐在他身邊,葉雨晴只覺得安心。目光一直不肯離開他,生怕自己目光一錯,眼前的就再也不是他。
蕭俊亦趁着開車的間隙,轉頭看着她,視線灼熱,如果他能發出聲音,此刻一定會調戲她,“你再看着我,再看着我,我就把你吃掉。”
葉雨晴擡手握住他的手,輕輕依偎進他的懷裡,再轉過一條街,就到了蕭俊亦暫住的地方,而這裡,卻是他們一直住的小區,蕭俊亦買的樓層,在陽臺上恰好能看到對面他們的家。
葉雨晴驚詫不已,來到陽臺,那裡有一臺望遠鏡,能將家裡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她回過頭去,訝然道:“你平常就是這樣打發時光的?”
蕭俊亦點點頭,他不敢靠近他們,怕嚇着他們,只能在這裡偷看他們,以寄相思。然而越是能看見,卻不能將她擁進懷裡,他越是憎恨自己,爲什麼這麼懦弱,爲什麼不敢去嘗試一下?
葉雨晴心頭大慟,翩然奔進他懷裡,低聲罵道:“你這個傻瓜,你這個傻瓜,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禍福與共,生死相同,你就對我這麼沒信心?”
蕭俊亦將她擁進懷裡,這些日子,他看着她爲自己黯然神傷,看着她爲自己日益憔悴,可是他從來沒想過要走進她的生命裡,把那唯一的希望帶給她。因爲自己傷得太重,不知道將來是否能夠復原,是否還能夠成爲她的倚靠。
而現在,他不糾結了,因爲她的愛,會將他所有的傷都治癒。
他低頭親吻她,很仔細,一寸一寸地都不放過,所有的猶疑都消失了,此刻只剩下一顆愛她愛得滿滿當當的心。
好不容易平息下來,她渾身的精力已經被他榨乾,可是她卻捨不得睡。生怕這一睡着,他就會從她的夢裡消失。蕭俊亦躺了一會兒,呼吸已經漸漸平穩下來,看着她像章魚一樣抱着自己的臂,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讓他心口鈍鈍的疼。
剛纔的劇烈動作,讓他身上那些沒有好的傷疤又迸裂開來,很疼很疼,卻比不上心裡的疼。他拍拍她的臉,準備下牀去端盆水來給她清洗一下,她卻不讓,手腳都纏上來,一不留神碰到他的傷口,他痛得呲牙裂嘴,卻死死忍住不呻吟出聲。
最後忍得一頭冷汗,還是教她察覺到。她驚慌失措地爬起來,想按牀頭燈幫他檢查,他卻不讓。葉雨晴知道他在擔心什麼,執意按開燈,他卻立即拿被子裹住自己,也不顧痛得直吸氣。
葉雨晴拽着被子一角,柔聲道:“俊亦,你讓我看看,我們是夫妻,我最醜陋的樣子都讓你瞧見過,你都沒有嫌棄我,我不會嫌棄你的。”
蕭俊亦不肯,執着的保留自己最後一絲自尊,葉雨晴左勸右勸,都勸不好他,一時氣得咬牙切齒,她索性丟開手裡的被子,往廚房衝去。蕭俊亦看着她絕決的背影,心頭大感不妙,連忙追出去,就看到令他驚心動魄的一幕。
只見葉雨晴拿着刀往自己身上劃去,他嚇得魂飛魄,趕過去架住她的手,將刀從她手裡奪走,怒道:“你瘋了……”他的嗓音還是低啞着,但是卻已經能發出聲音來。
葉雨晴又驚又喜地看着他,高興得幾乎都忘了形,“你說話了,你說話了。”雖然聲音低嘎難聽,但是落在她耳裡,卻是這世上最美妙的聲音。
蕭俊亦一怔,自己剛纔真的說話了?他在巴西治療時,曾試着大聲說話,卻因爲聲帶受損,他只能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那時候他感覺很挫敗,如果連說話都不能,他又如何成爲她無所不能的蕭俊亦?
可是這一刻,在他盛怒時,他卻說出來了,那三個字說出口,他的聲音似乎全都回來了,一句比一句說得清楚,“你這個小傻瓜,爲什麼要傷害自己?”
月色下,葉雨晴看見他身上佈滿斑斑紅痕,那是燒傷之後傷口結痂,然後長出來的新肉,粉粉嫩嫩的,明明那麼猙獰,可是在她眼裡,卻美得像一副畫。
“俊亦,你的身體明明那樣美,爲什麼不讓我看見?”這些都是因爲安她的心所受的罪,她怎麼會嫌棄?她心疼還來不及!
蕭俊亦這才發現,自己剛纔着急,竟然什麼也沒穿就衝出來攔她,看她目光癡迷的看着自己的身體,他擡手遮住她的眼睛,“不要看,很醜。”
“不醜,在我眼裡,一點也不醜。”彷彿要印證自己的話一般,她傾身過去,沿着他身上的每一道疤痕,一寸寸地吻下去,溫柔而細緻,足以將他心裡的顧忌全都驅走。
兩人一直睡到天光大作,日上三竿。情人的夜總是這樣漫長而短暫,葉雨晴從昏睡中醒過來,下意識地往前翻了一下,手掌落了空,觸手冰涼,她一下了驚醒過來。
愣愣地看着房間裡陌生的擺設,昨天的一切如潮水般涌來,她急忙撿起一件男式襯衣套上,匆匆奔出臥室。“俊亦,俊亦……”
她大聲叫着,一間房一間房的找,可是並沒有找到他,她急得快哭了,衝到門口時,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她忽然就停了下來,目光熱切地盯着房門,門被人自外推開,那張熟悉的臉映入眼瞼,葉雨晴再也顧不得其他,赤着腳衝過去埋進他懷裡,顫抖着聲線道:“我以爲你走了,我以爲你又丟下我不管了。”
蕭俊亦心裡一陣疼痛,自己承諾過給她幸福,可是爲什麼又讓她不停地擔驚受怕?他將手裡的購物袋放下,將她擁進懷裡,“我說過,我不會再丟下你,就一定不會食言,乖乖,不怕了哦。”
他放柔了聲音,那破鑼般的嗓音已經不那麼難聽了。葉雨晴仍舊賴在他懷裡不肯鬆開,蕭俊亦嘆息一聲,靜謐地擁着她。
他懂這種失而復得卻又怕再次失去的不安,所以剛纔他掙扎了許久,才從牀上起來,心裡想着昨晚折騰了她一晚,會餓壞她跟小寶寶,所以下樓去超市裡買米買菜。
短短的十分鐘,他卻覺得像是分離了一輩子那麼久,只想回到房裡來將她守着。剛纔開門,見她飛奔進自己懷裡,他心頭最後那點澀意都蒸發掉了,她是那麼的在乎他,他又如何能夠拋下她?
“我以爲你又走了,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她語無倫次,眼眶紅紅的,讓他一陣心疼,他偏頭親了親她的脣,堅定不移地告訴她,“不會了,我不會再離開你。”
做飯的時候,她就那樣賴在自己身邊,一步都不肯離去。蕭俊亦看着這樣耍賴的她,只覺得無奈,怎麼趕她回去休息,她都不肯。
她就像一隻樹袋熊,一直粘在他左右,在他回頭時,會漾起大大的笑臉,明媚如初。可是她眼底,分明還殘留着恐懼。她是在怕吧,怕他會離開,所以即使臉上有着掩飾不住的疲憊,她仍舊不肯去睡覺。
也許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肯離開自己身邊半步。
而這個事實,在吃完飯後沒多久就證實了,他去廁所,她也跟進去,見他脫褲子時,她才紅着臉衝出去,捂着臉怪叫,“你要上廁所,你怎麼不早說?”
蕭俊亦惡作劇得逞,在廁所裡哈哈大笑,然後打趣她,“我不介意你進來看我怎麼上廁所的。”
然後外面再也沒吱聲了。
她困得厲害,卻仍舊拼命睜着眼睛,坐在沙發裡,看着他在廚房裡忙碌,偶爾打個盹,也是一下子就驚醒過來,只要眼前沒有看到他,她就會大聲叫他的名字,看見他從廚房裡出來,她才略微安心,強撐着精神看電視,不一會兒又打起盹來。
蕭俊亦洗完碗,她就叫了五六次,可見她心裡有多不安。走到她身邊,將她打橫抱起往臥室裡走,她下意識往他懷裡鑽,蕭俊亦覺得自己的心在這一刻柔軟得一蹋糊塗。
將她放在牀上,她向旁邊滾了滾,等他爬上牀,她又自動自發地滾進他懷裡,雙手緊緊地抱住他,生怕他會離開似的。他嘆息一聲,揉了揉她的發,“安心的睡吧,我會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