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洛瓔一直在屋裡坐着,一直到細娘匆忙的走進屋中,她才讓驚醒,瞧着細娘臉上駁是精彩的表情,不由皺了皺眉說道:“又怎麼了?”?
細娘深吸了一口氣,好半天才說道:“瓔姐兒……瓔姐兒……柳兒回來了”?
南洛瓔立時站了起來,想起那個女子,她的眼不由眯了一下,裡面全是厭惡。?
細娘看見南洛瓔的神色不對,她凝了凝眉,好半天才說道:“柳兒回來了,她嫁了雲丫頭的哥哥,說是一併回來給老爺夫人請安的。”?
南洛瓔皺着眉,心裡卻在想着那個在枯樹下哭泣的女子,她如果知道這個毀了她一生的男人,帶着一個新婚的妻子來了這裡,她該是如何的想法??
只是現在她自己也是一身的麻煩,這樣的念頭不過是在心裡微微閃了一下,隨即便過去了,其實也容不得她多想,細娘已是在一旁說道:“那個丫頭,瓔姐兒要是不想見她,便讓打發她走吧。”?
南洛瓔點了點頭,細娘正欲出去,又遲疑了一下,又躊躇的說道:“只是,她是隨着雲非煙的哥哥來給老爺夫人請安的,由瓔姐兒做主打發她們走,只怕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不如不去理會,反正老爺夫人只怕也不願意見着他們。”南洛瓔這會子也沒有個主意,聽細娘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便點頭說道:“那我們只當不知道這事兒吧,不去理會了。”?
細娘皺了皺眉頭,嘆了一口氣道:“只是人都知道她以前是瓔姐兒身邊的丫頭,這會子要是回來了也不與瓔姐兒見個禮,只怕背地裡定會有人說瓔姐兒過去待人刻薄,唉。”?
南洛瓔自是讓細娘左右一個主意,勸的心煩意亂,可是同一時間知道這個消息的雲非煙則更是心中生亂,她手裡的繡料一時都沒有拿住,落在了地上,好半天她才伏下身子撿起那塊繡品,囁嚅着說道:“那,我娘,我娘有沒有跟着回來。”?
當見清霜點頭時,雲非煙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當即便倒在了地上,好半天才在清霜的扶助下立了起來,清霜卻還不知道的說道:“紫姨回來也好照應一下姑娘,瞧姑娘最近瘦的……”?
雲非煙顫抖的說道:“什麼,他們這是將我往死路上逼啊。”說話間那眸子裡已是流下兩行清淚。?
裴彬玢聽到柳青河帶着紫姨與柳兒一道回了裴府的消息,眉頭也是挑了挑,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繼續着他手裡正在書寫的信冊……?
南洛瓔雖是不想去理會他們,只是便如細娘所說,柳兒必竟是她屋裡走出去的丫頭,怎麼能不來見個禮?當聽到柳兒帶着夫婿來給她磕頭的消息,南洛瓔只覺得嘴裡像是吃了蒼蠅那麼噁心,當即便說不見,反是細娘在一側勸了幾句,只說這般拒人於千里之外,只怕會惹來閒話,何況不見面如何能確認她的想法和舉動。?
左右勸了幾句,南洛瓔方是點了頭,讓她們進來,一走進來,柳青河還是一般的青衫布衣,其實裴夫人給贈的田產錢帛完全夠他們在外面做個富家過活,只不知道爲何柳青河還是過去那樣的小廝打扮,柳兒已是比過去要豐盈了幾分,氣色甚好,遠遠瞧見南洛瓔便磕頭跪下,一步一揖的移到了南洛瓔前方三尺處,南洛瓔瞧她如此做作,便也沉着氣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瞧着她的動作不語。?
柳青河在一側只是長揖了一下,算是行過禮然後等到柳兒也做足了功夫方說道:“我夫妻兩人要是不得少夫人,夫人的恩典,那裡能有今天的日子,不論在他處如何,只要在裴府,我們都還是您的僕人。”?
南洛瓔抿嘴輕笑了一下,說的可真溜呢,只怕這樣的話在裴夫人,裴老爺那裡方纔說完吧。心下雖是這般計較,但卻沒有說出來,只是瞧着他們兩人,眯着眼說道:“你們難得來一次,還是早些去看看非煙吧,她久未見親人,只怕想得緊的。”南洛瓔說完便仔細打量着柳青河的神色,想看看他會有何表情,卻只見他神色如常的客套的應對着:“當給大少爺也請過安後再去。”?
南洛瓔眯了眯眼眸,心裡突然有一種將雲非煙所說的一切告訴裴彬玢的衝動,想像着如果裴彬玢知道了一切以後,會如何對待這個笑面的小人。?
柳青河壓根不知道自己現在正在鬼門關前轉悠着,繼續又是給南洛瓔千恩萬謝了一番,反是柳兒行過禮後,便只是抿嘴輕笑的立在一邊,垂首不語,只是那低下的眸子裡時不時有一絲隱芒閃過,帶着那微微的閃亮偷偷的瞧着南洛瓔。?
南洛瓔瞧見他們夫妻兩人這副模樣,一時間也不願意再多說什麼,反是笑着應付了幾句,便打發她們出去了。待到他們行出門外,南洛瓔皺着眉自語道:“我答應過你,不會將你所說的一切告訴他人,可是沒有說過不寫出來,應該也不算違諾吧。”這最後一句卻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蒼天,只可惜不會有聲音來回答她的問題。?
南洛瓔挑了挑眉立起身子,走到一側的小案几上,提筆寫了一封短信,便招來門外候着的四喜說道:“將這個交與大少爺。”四喜自是應聲而去,南洛瓔卻捏着筆,久久出神,好半天終是輕嘆了一聲,放下手裡的毛筆,不言不語的又坐了下來。?
這封信便通過四喜的手裡遞到了墨書的手裡,只可惜那會子,柳清河正帶着柳兒還有紫姨去給裴彬玢請安,裴彬玢終還是念了幾分舊情,沒有當着衆人的面讓柳兒或是紫姨難看,至於柳清河,他自進了裴府便是裴彬玢的長隨,兩人相處也算合宜,自是走過了客套,這三人方是告辭去了雲非煙的屋裡,臨出門時,紫姨正與四喜墨書擦肩而過,四喜正好聽到紫姨正對着柳青河說道:“真也奇怪了,大少怎麼難得回來,一次也不住在非煙的屋裡。”?
四喜與墨書聽見這樣的話,正是相視一笑,墨書看見他們離去了,這才進去遞了信。進去的時候裴彬玢依舊在瞧着那錦盒生悶氣,聽墨書說是南洛瓔送來的書信,只讓放在桌上,卻半天也不肯去看。?
墨書在一側瞧了一會子,這才小意的提醒道:“大少爺,四喜還在外面候着,是不是你給句話,好讓她回去交差。”?
“便對那個她說,我知道了。”裴彬玢沒好氣的回道。?
墨書雖是想再勸幾句,但看見裴彬玢臉色陰的厲害,還是沒敢多嘴,只是悶不出聲出了屋子,將前後與四喜一講,四喜苦笑了一下說道:“那我便這般回了少夫人了。”?
墨書又還能多說什麼,只是點頭不語,四喜這纔回了屋裡,卻不敢將裴彬玢未看信的情況說了,只是依他的話說了一句,他已是知道了.....?
南洛瓔當時正坐在放了幾本雜書的几案後,聽到這句話來,立時站了起來,瞧着四喜問道:“他便這般平靜?”?
四喜只得囁嚅着回道:“婢子未曾進屋,不知道少爺的表情,只聽墨書傳話說,讓這般回給少夫人便是。”?
南洛瓔這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裡也期盼着那個惡人當受到應有的懲處,且不說他之前所爲,現在方害過人後,居然便大大方方又是娶妻,又是來省親,那裡還將自己過去做的錯事當成一回事,太過……太過無恥了些,想到這裡,越發覺得那柳青河惹人生厭,只盼着裴彬玢狠狠教訓他方好。?
或許南洛瓔的心裡從來沒有發現,在她不知不覺中,早就認爲所有的問題交給裴彬玢來解決,便不再是問題,不論什麼事,好像只要是裴彬玢在處理,她便覺得安心了……?
柳青河等人進了雲非煙的屋裡,雲非煙正坐在窗下的小椅上,一瞧見紫姨,她的眼眸裡便全是淚,有些哽咽的說道:“娘,你回來幹什麼?”?
紫姨那裡知道雲非煙的心事,她一邊自袖裡取出一個小符一邊說道:“來來,煙兒,這是娘給你在靜音寺裡求來求子符,你趕緊帶上,唉,你這孩子,娘不回來那裡知道,娘纔不在幾個月,你便讓人打壓成這樣了,你瞧瞧,大少爺這會子回來了,都不歇在你屋裡了。”?
雲非煙如木偶一般的不言不語的瞧着柳青河,饒是柳青河如何故做鎮定,在雲非煙這樣如同死灰般的眼神裡,也漸漸有些不安和侷促了起來,他彆扭的轉到了柳兒的身側,想要介紹,卻又停住了,最終還是柳兒先說話道:“這裡又沒得一個外人,我也不多禮數了,走了半天的路,可累壞我了,想向非煙討個座。”?
雲非煙瞧了一眼正在爲自己忙活着帶護身符的紫姨,終是輕嘆了一聲道:“你坐吧。”然後瞧着柳青河淡淡的笑了笑,輕聲說道:“恭喜大哥喜得佳人。”只是那眸子裡的光,幽冷幽冷的,好像古潭裡的一片死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