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沐千澈平日裡那麼淡定的一個人,在聽到呂虹的問話後,猛然瞪向呂虹,渾身散發着冷冽之氣,莫黛曉得他是動怒了。

“大人,在下與莫黛成親是兩廂情願的,至於您說的違反大月律法,在下倒是不明白了,一個曾被名義上的未婚妻家強行燒傷且杖斃並扔到亂葬崗的男子,得老天垂憐保下一條命,這條命想要重新找個懂他的人嫁了,難道還要事先獲得那個害死他的前未婚妻家的認可嗎?”

沐千澈聲音沉痛,眼圈赤紅,面色泛白,每一次說出往事便是連皮帶肉揭開他心口瘡疤一次,那痛,那恨,不是旁人能夠體會的。

陸筠和趙琰天聽沐千澈如此說,暗下里有些心虛,但表面上卻是一副端莊高貴,悲天憫人的模樣。

陸筠以着受傷的語氣道:“千澈,你不想嫁我就直說,但你怎能如此詆譭我?想當初我祖母待你不薄,我對你亦是憐惜……”

“你閉嘴!”

“你閉嘴!”

沐千澈和莫黛齊齊出聲呵斥陸筠,倒是驚了她一跳,直接忘了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苦情臺詞。

莫黛忍無可忍,冷笑道:“大人,民女唐突了,但民女實在是忍不住了,今兒便是您要對民女用刑,民女也要說出來!”

呂虹看了莫黛一眼,眉頭皺起:“既然你已經做好覺悟,那便說吧!”

莫黛衝呂虹感激一笑,隨即便將沐千澈的身世說了出來。她說過書,自然曉得如何拿捏分寸重點渲染,何況這本是事實,根本就無需添油加醋便已經慘烈異常。

她說了沐千澈被陸家人接到帝京後受到的待遇,說了趙琰天如何不惜犧牲自己的兒子來陷害沐千澈,最後沐千澈又是如何被他們強行按入炭爐內焚燬面容,更殘忍地將其杖斃扔至亂葬崗。

“……若非有塵師父出手相救,千澈早就在七年前便死了。你們現下看到千澈的面容完好無損,卻不知數月前他還頂着一張殘破不堪的臉。他幾年裡一直戴着黑紗斗笠,從不敢照鏡子,連睡覺都不曾摘下過,他獨自忍受着痛苦這麼多年,跟着塵師父學了醫術,學了武功,卻從未想過要報復陸家,他一心想要過平淡安穩的生活。”

莫黛說着,忽然轉向陸筠:“如今他的臉剛剛醫好,而當年殘害他的陸家人居然還有臉叫囂千澈是她陸家的未婚夫,真是可笑,別說你們當年沒有拜堂成親,也沒有給他名分,便是成了親那又如何?草菅人命,濫殺無辜的你們也配告御狀?也配跟我爭?聖上願意接你們的狀子那是因爲她秉公辦理,一視同仁,我相信天下公等在,聖上明察秋毫,誰無辜,而誰又該死,她心裡比誰都清楚!”

呂虹一直默默聽着,她有些佩服莫黛的口才,先不論真假,沐千澈的身世經她這麼一說,便是鐵石心腸之人也覺得動容,她雖然用詞犀利,預期強烈,但條理分明,並沒有與聽者一起沉浸在悲痛中,她異常冷靜。

呂虹直覺認爲若是由沐千澈本人來說,不會有這種效果,尤其是莫黛最後說的話,分明就是用讚美來激將聖上,不得不說她的膽子忒麼大了。

不過,莫黛說的故事雖然慘烈感人,但缺少證據,是真是假實難判定,結果於莫黛不利。

在密室旁聽的穹嵐月、穹嵐風以及趙武娘三人也是表情不一,穹嵐月緊鎖眉頭,穹嵐風依舊笑笑的,但眼神裡陰鷙一片,趙武娘則是最平靜泰然的一個。

沐千澈深深地望着莫黛,他不知別人心中如何定義“妻主是天”這個說法,在他看來,他的妻主——莫黛,纔是他真正的天,她想他所想,便是與一切爲敵也會堅定地站到他的身前守護他。

趙琰天因被莫黛曝出他犧牲兒子來陷害沐千澈一事而情緒激動,他顫抖着手指,青白着臉色,神情狂亂:“你胡說,你血口噴人,我,我怎麼會害自己的兒子……妻主,妻主,你要相信我,我沒有,她在誣陷我……”

陸筠也被莫黛的話驚呆了,但她向來將趙琰天寵在心頭,一見趙琰天哭着請她相信他,她便心疼地將他摟在懷裡:“琰天,你冷靜些,我信你,信你!”她選擇相信趙琰天,想起那個孩子,她心裡對莫黛和沐千澈的恨意便再次洶涌而至。

“你休要信口胡說,你有證據嗎?”陸筠怒視着莫黛。

莫黛不屑地睨着她:“證據自然會有,本想放過你們,但你們自己送到刀刃上,我想留情都來不及!”

若她估測的不錯,趙英姿很快便會帶證據過來,這回出去了,她會好好感謝趙英姿,哪怕趙英姿要求幫她按摩一整日,她也會答應!

正想着,一名侍衛走進來稟報,說是趙英姿來了。

莫黛笑了笑,而陸筠則是面色一緊,但她不怕,當年對沐千澈用刑的那些人全數被她處理掉了,發賣的發賣,杖斃的杖斃,一個未留,她不信趙英姿能找出什麼證據來。

莫黛也只知能夠證明沐千澈當年被陸家毀容杖斃的只有塵,但他雲遊去了,想要找到他甚是困難,是以她也只是提了一句去查找陸家從牙行買下家奴的記錄,至於能否找到,她相信趙英姿一定能夠從找不到中找到!

趙英姿進來,帶了兩個人,這兩個人讓莫黛覺得驚訝,而沐千澈見到他們後更是驚喜加激動,一時間竟無語凝噎。

“怎麼?見到爲師變傻了?”塵仍然是一襲白衫,且戴着一張銀質面具,不說話便是冷豔高貴的世外高人。

“師父!”沐千澈噗咚一聲跪倒在地接連磕了三個響頭。

“行了,起來吧!不錯,居然能將自個兒的破臉醫好了,還嫁了一個傻不拉嘰的女人,再生個傻不拉嘰的孩子就圓滿了!”塵好似出入自己家似的,絲毫不在意一臉戒備地瞪着他的刑部尚書呂虹,拍着自己徒弟的肩頭說道。

莫黛嘴角抽了又抽,心道,師父,我在您老的心裡真有那麼差嗎?

沐千澈自是清楚自家師父的說話風格,無奈卻又感到心暖。

“澈少爺,您還記得老奴嗎?”塵身後的於貴看着沐千澈問道。

莫黛不由地驚訝,原來於貴也認識沐千澈,接下來更讓她覺得驚訝的是,於貴忽然朝自己的臉上抹了一種藥膏,拍了拍,一張麪皮便揭了下來,露出一張比麪皮更加滄桑老邁的臉,右眉到左頰之間斜貫着一道駭人的紫黑色的傷疤,只那雙眼依舊透着慈祥。

莫黛這時才覺得,玄而又玄的江湖就在她的身邊。

“貴叔!”沐千澈越發激動起來。

“正是老奴,澈少爺,原來您嫁給了莫姑娘,真好!”於貴由衷地替沐千澈感到高興。

面對眼前這一撥人完全無視她這個審判官的認親行爲,呂虹表示不能再忍了,於是咳了咳大聲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塵不屑地瞄了呂虹一眼,說道:“沐千澈是我徒弟,七年前是我將他從亂葬崗救回去的,他當時面容被烈火焚燬,渾身上下血肉模糊,我是證人!”

呂虹對塵的囂張態度感到不悅,但不知爲何,總覺得他身上有一種她動不得的懾人氣場。

“單憑你一人之言,本官無法斷定是真是假!”呂虹說道。

塵跟着就動怒了,剛想上前同呂虹理論一番,卻被沐千澈拉住,而這時於貴上前跪下:“大人,老奴於貴當年是陸家的家奴,親眼目睹澈少爺被殘害的全過程。”

於貴說着擡頭看向陸筠和趙琰天,陸筠對眼前的於貴沒有印象,而趙琰天卻驀地瞪大眼,因驚嚇過度而暈厥過去。

於貴的說詞與莫黛的一致。

沐千澈遭難的當年於貴是被打折了一條腿發賣到桑國去,誰料途中那些人牙販子便將他們這些人帶到荒郊野外,拿刀便砍,大部分人被活活砍死,臉上的那道疤便是當年留下的。於貴死裡逃生,自此以乞討爲生,五年前餓昏在帝京城郊被雲遊回來的塵救下,住在收容院,後來塵又陸續收容不少無家可歸的孩子,由於貴負責照顧。

呂虹見趙琰天的反應便知於貴說得不假,但陸筠好歹有穹嵐風王爺在後頭撐着,她不能斷然下定論。

陸筠此時呆愣地站在遠處,懷裡摟着趙琰天,腦子裡卻一片空白。她原本就覺得告莫黛強搶良家夫沒底,但因爲趙琰天的堅持,且有穹嵐風王爺支持,是以她才告了御狀,卻不想結果讓她始料未及,非但沒告贏,反倒牽扯出她不知曉的內幕。當年,她和趙琰天的孩子真的是趙琰天自己害死的嗎?

陸筠畢竟是陸家的家主,很快便穩定心神,直接說道:“大人,我根本不認識這老奴,他們全是一派胡言誣陷我們,望大人明察!”

呂虹於是讓於貴呈上當年的賣身契什麼的作爲證據,但實則那些東西根本不可能找得到,牙行裡的記錄也只保留三年左右。

但趙英姿真的呈上了一張賣身契,契約手印什麼的一應俱全,那紙張看來雖然有年頭,但一看就只是臨時僞造的,陸筠剛想說趙英姿造假,卻忽然見呂虹大驚失色地說案子暫停審理,被告莫黛於是再次被關進天牢。沐千澈、塵和於貴則被趙英姿帶走了。

接下來的發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被告莫黛被無罪釋放,原告陸筠則被關了起來,因爲趙英姿查到了一本賬簿,由這本賬簿牽扯到異常複雜的內幕,比如這些年來陸筠一直由大數量地向穹嵐風王爺提供銀兩,而穹嵐風王爺則在各地替陸家授予方便等,又比如穹嵐風王爺利用這些銀兩做了什麼,一個謀反的罪名順當成立了。

短短三日,陸府便被抄家,陸家所有家業皆充入國庫,陸筠被杖責一百,然後流放邊關不毛之地,男眷皆被送入吉山州一個偏遠小縣城的官配場。

穹嵐風王爺被貶爲庶民流放鼎州一處偏遠山區,家眷中,女的也與穹嵐風一起被流放,男的則悉數發落進官配場,而穹霧則因嫁給了趙英姿而倖免一難。

正如莫黛料想的那般,她的家人全都被帶到帝京來了,眼下皆住在宰相府的綠意軒,離趙英姿住的莫黛園不遠。

當莫黛從天牢內被放出來,並在宰相府見到家人時,一家老小皆喜極而泣。

莫黛撲進許韶林的懷裡,任他像當年抱着孩童時的她一般,輕拍她的背,一遍又一遍地說着:“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莫小羽和莫小翼也哭得稀里嘩啦的,莫黛抱起他們親了又親,哄了又哄。最小的莫小滿對莫黛倒是有些生疏,莫黛愧疚了,她這一走就是大半個月,小傢伙是把她給忘了吧!不過,當莫黛伸手要抱他時,他還是朝她張開了小手,莫黛大喜過望,緊緊地摟着他,而莫小滿想是嗅聞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了,不一會兒便同她熟絡了。

莫黛發現一家人又瘦了,尤其是三個孕夫,面色都很憔悴,莫黛暗暗發誓,待回去之後定要將他們當豬一樣好生養肥。

許韶林說,因爲是半強制性地被送到帝京,是以他們就沒讓莫憂、瓷釉和歸一三個少年跟着。不過丸牛卻是死活跟了來,這會兒正膩歪在莫黛的腳邊。

當日晚間,女皇要召見莫黛,許韶林一聽,心裡又不安起來,莫黛安慰了他幾句才與趙英姿一同出了門。

院內,許韶林望着莫黛離去的背影,不由地嘆息:“還是回小鎮上好,在這裡整日裡提心吊膽的!”

沐千澈幽幽地說道:“爹,都是因爲我……”

許韶林拍拍他的手:“怎會因爲你呢?壞人不是你不招惹他們,他們就會乖乖罷休的,希望老天爺保佑我家莫黛平安歸來!”許韶林說着便衝西天拜了拜,臉上的神情分外虔誠。

許韶林又與沐千澈閒聊了幾句便回了房間,沐千澈則習慣性地跳上房頂坐着。

這時,石墨走出來,他知沐千澈在房頂,便仰臉說道:“沐千澈,你把我也弄上去吧!”

沐千澈淡淡地回道:“孕夫就老實呆着,萬一有個意外,妻主會傷心的。”

石墨撇撇嘴,忽而正起神色:“說真的,你把我弄上去吧,沐大神醫!”

沐千澈根本不理他,直接飄走了,石墨氣得罵道:“小氣鬼,會功夫了不起啊!”罵完之後又自嘲一笑,看向西方某處,夜色裡,眸光晦暗不明。

這廂,莫黛與趙英姿坐在馬車內朝帝宮駛去。

莫黛看着趙英姿,由衷地向她致謝,並好奇道:“你是在哪裡找到師父的?”

“是他自己回來的,我懷疑你師父與聖上有些關係,不然他怎會幫聖上找賬簿?”趙英姿衝莫黛眨眨眼,一臉的猥瑣相。

莫黛也感到驚訝:“我以爲是你找到的!”

莫黛想,女皇這是老早就在綢繆了,只等最有利的證據一出現,便將穹嵐風王爺一網打盡。關押她純粹只是個小插曲,女皇壓根兒就沒想懲罰她。

“不得不說,你那個師父真是厲害,武功高得離譜,我怕是連他的一半功力都不到,啊啊啊,真是打擊!”趙英姿支着腦袋半臥在座位上。

“這麼厲害啊,據我所知,你的功夫與千澈的不相上下!”莫黛也不由地咂舌,想着,回頭做點好吃的去賄賂一下塵,不曉得能不能借機抱大腿學點輕功之類的。

“不提高人了,傷自尊!對了,小黛黛,你說過要幫我按摩一整日的,我不讓你按摩一整日了,今晚幫我按摩一個時辰便可!”趙英姿趁機要求福利。

“行,回去幫你按摩!”莫黛這回答應得爽快。趙英姿得意地咧開一口白牙,笑得張揚恣肆。

帝宮,御書房內。

穹嵐月望着面前的青花小瓷瓶,眸光沉沉。

穹清告訴她裡頭裝的是養顏美肌丸,是莫黛做的,雖然她沒吃,但聞味道便知是極品。

穹嵐月雖然捨不得穹清嫁給莫黛這個窮丫頭,但卻不得不承認,與莫黛在一起的穹清纔像個人,而且她也發現了,穹清的氣色極好,想來莫黛待他甚好。不過穹清值得擁有世間最好的一切,莫黛那個窮丫頭若是敢對他不好,她一定活剮了她!

這時宮人通報說,穹清皇子到了,穹嵐月嘆了口氣,這孩子,就這麼急着見莫黛嗎?對待她這個母皇也不見他如此積極!穹嵐月吃醋了。

穹清走進御書房朝穹嵐月行了禮便恭敬地站到一旁。

“過來母皇身邊坐!”穹嵐月說道。

穹清走過去,就着一張小圓凳坐下,比坐在鳳椅上的穹嵐月矮了不少,穹嵐月正好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發頂束着的翡翠髮簪,襯着他一頭墨黑如緞的髮絲,甚是好看。

穹嵐月不由地伸手摸向他的發頂,穹清不由地一僵,隨即擡眼看向穹嵐月,發現她的眼神從未有過的慈祥溫柔,一瞬間他的心裡暖暖的,同時也酸酸的,想哭。

“依稀間你還是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娃娃,如今卻要離開母皇嫁人了,母皇老了!”穹嵐月忽然感慨道,這一刻她不是女皇,只是一名普通的母親。

“母皇,兒臣會經常來看您的!”穹清一時間也有些傷感。

“你真的不想要母皇爲你操辦婚事嗎?你是一國皇子,怎麼着也得以正夫的身份嫁給那丫頭吧!”穹嵐月忿忿地說道。

“母皇,莫黛待我們一樣好……”

“一樣?”穹嵐月不滿,她的兒子,多麼高貴的存在,那丫頭居然敢一視同仁!

“不,雖然她從未說出來,但兒臣能夠感覺到她待兒臣是特別的!”穹清說到這裡,自己都有些難爲情。

“是嗎?算她識相!”穹嵐月皺眉說道,“若是她敢欺負你,母皇宰了她!”

穹清笑了,一如十六歲之前那般明媚燦爛,穹嵐月受到感染,也不由地笑出聲來。

莫黛來到御書房外,在宮人進去通報時便聽到了裡頭的笑聲,看來女皇心情不錯,莫黛不由地鬆了口氣。

很快,莫黛便與穹清一起離開了御書房,順利地讓她覺得有些不真實。

“穹清,聖上,不,母皇真的答應成全我們了?”

“嗯,母皇答應了,不過母皇讓我們每月到帝宮看望她一回!”

“那好辦,有你在,天涯海角都近在咫尺間!”

“那也是因爲有你在啊!”

“也是,你我同在!”

“妻主!”穹清喚道。

“嗯?”

“沒什麼,就是想這麼叫着試試。”

“相公!”莫黛如法炮製。

“……”但穹清並不應聲。

“相公?”不死心,再喚一次。

“……”這回迴應她的是一個緊密的擁抱,外加一個綿密的吻。

月色溶溶,二人如玉的面龐被月光籠一層淡淡輝暈,近距離地看着彼此,眸光中揉碎了多情的星子,璀璨盈動。脣間柔軟的觸感容易讓人上癮,蜻蜓點水的靈動,鶯雀相戲的活潑,蝶戀花的誘惑,以及魚游水纏綿,一切皆醉在脣齒間。

“咳,我說二位,能否體諒一下這大冷天的還在此等候你們良久的大美女我的淒涼心情啊?”趙英姿的聲音突兀地自兩人前方不遠處傳來。

莫黛和穹清不大自然地分開,但手卻仍然相扣握着。

趙英姿摸摸被凍得發僵的鼻頭,一邊走一邊小聲嘀咕着:“不厚道,獨享美人恩……”

回到宰相府,莫黛果然兌現了自己的承諾,在趙英姿沐浴過後替她按摩了一個時辰。趙英姿想來是故意的,叫得甚是歡快,聽得穹霧和院內的侍從們面紅耳赤,只有烈萬年呆板臉,神情一絲不變。

直到亥時末,莫黛纔回到綠意軒睡覺。兩個小的和丸牛今晚擠到了莫黛的牀榻上,莫黛好久沒和孩子們一起睡了,兩個小的甚是興奮,纏着莫黛又講了一會兒故事,這才滿意地睡去。莫黛也累了,身心一放鬆,睏意便襲來,沒多久便睡着了。

石墨卻一直睡不着,翻來覆去好久,到底還是披上衣服起了身。

輕輕地推開門來到院內,才站定,卻忽聽頭頂傳來沐千澈的聲音:“你還想上來嗎?”

石墨擡頭看向房頂,笑道:“當然!”

沐千澈飛身而下,拉着石墨的胳膊就上了房頂,房頂上鋪了一個軟墊。石墨坐下後,不由地打趣道:“真是細心周到的男人,我若是女人,我也想娶你這樣的男人!”

“幸虧你不是女人。”

“嘁!”石墨撇撇嘴,“你的事情不是全解決了嗎?爲何睡不着?”

“不清楚,或許是太過興奮了。”沐千澈說道。

他從師父那裡得到消息,陸筠因受不住那一百丈直接就去了,趙琰天在去往吉山州的路上瘋了,起初一直喊着讓孩子原諒他,再後來又捂着肚子說自己快生了,被押送的官兵狠揍了一頓,眼下是半死不活的。

“你呢?爲何睡不着?”沐千澈問。

“我也不清楚。”石墨嘆了口氣,幽幽道,“明明那個家裡誰也不會想起我,我卻還惦記着那個家,你說,我是不是在犯賤?”石墨自嘲地笑道。

“你若想就光明正大地回去看看。”沐千澈說,轉臉睨着他,“我想若是妻主,她也會這麼說的!”

石墨沉默了良久,忽然笑道:“我發現,你這人真不錯,難怪妻主會心悅你!”

沐千澈像看怪物一樣看着他:“妻主也心悅你。”

石墨邪魅一笑:“那是,妻主說我是型美男來着!”

“……”

“哈哈,說你是介於型美男和花美男之間的類型,依我看,就是雜合體!”

“……”沐千澈皺眉,若不是念在他懷有身孕的份兒上,他真想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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