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愛你,是我最美好的經歷
柳曄和李真實都住院了。柳曄沒有受傷,因爲李真實拼命抓住她落到二樓後,蹦極彈力繩把他們倆的身體向上拉時,拉力抵消了重力,柳曄只相當於從三米高處跌下來,而且跌到了鬆軟的草坪上,因此,她住院只是因爲受了驚嚇。李真實的兩個腳踝都脫臼了,但是,被送到醫院當天就治好了,他繼續住在醫院裡,只是因爲柳曄在醫院,他捨不得離開她。
李真實和柳曄給學校的解釋是,李真實想在實驗樓頂玩蹦極,柳曄勸阻他不要這麼做時不慎從樓頂跌落,李真實爲了救她同她一起摔下來。李真實因爲在學校玩危險遊戲、無視校規校紀被處以記大過處分。李真實因此成了全學校學生心目中的英雄,而且所有女生都夢寐以求他那英雄救美的赤膽柔情。甚至有幾個年輕老師也爲李真實有如此膽色而折服。
三個月以後,高考結束了。頤和家園裡的生活重新歸於了平靜。這天,鄭義開着他的白色現代轎車停在了郎曼家樓下,劉浩仁從副駕駛座位下來,他站在單元門口沒進去。鄭義沒下車,他從車裡探出頭對劉浩仁說:“保持聯繫!”,劉浩仁朝鄭義點點頭就走進了單元門。劉浩仁回家的事只有鄭義和韓月知道,自從鄭義把劉浩仁送回家以後,他就一直留心看着手機,防止漏接了劉浩仁的電話。從韓月家就能看見郎曼家的窗戶,韓月總是有意無意地往郎曼家的窗戶張望。可是,郎曼家一直安安靜靜,到了晚上,十點鐘就關燈了。
劉浩仁被關押在看守所這三個月,郎曼的精神狀態從崩潰的邊緣變成不停地跟三個閨蜜嘮嘮叨叨地訴苦,知道劉浩仁被判了緩刑後,郎曼又變得異常平靜了。劉浩仁回家後,方華和韓月都不敢去打擾郎曼和劉浩仁。這時,盛美向朋友們發出了邀請:她和鍾維和邀請三個閨蜜及她們的老公和孩子去盛美位於順義的別墅野餐,慶祝鍾燦以優異成績被中國美術學院附中錄取。
聚會這天,天氣晴朗、微風拂面。上午時,方華、李永孝夫婦帶着兩個兒子,韓月和鄭義夫婦帶着女兒開車來到了盛美位於順義的別墅。盛美家的別墅區位於一個大池塘邊。七月正是荷花開放的季節,空氣裡飄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池塘的三分之一鋪滿油綠、錯落、挺拔的荷葉,荷葉間隱約露出荷花的花瓣,有的粉紅、有的**相間、有的白裡透綠還有的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方華一家人和韓月一家人各自經歷了一番挫折,現在他們置身在如畫的、滌盪心靈的美景中不禁流連忘返。她們都沒有急着進屋,大家都站在池塘邊一邊賞花一邊聊天。一會兒,盛美出來迎接他們,盛美跟他們打招呼:“嘿,都來啦!進來吧,女士負責吃喝、男士負責烤。”大家笑着走近盛美家院子裡。盛美走在最後,她看見一輛白色路虎車向這邊駛來,盛美站住腳步望着那輛車,那果然是劉浩仁的車。很快,白色路虎車停在盛美身邊,郎曼抱着一個孩子從車上下來,柳曄抱着另一個孩子下了車。盛美看到郎曼全家也如約而至,她十分高興。劉浩仁停好車,盛美帶着郎曼一家走進了別墅的院子裡。盛美剛走進院子就開心地大聲說:“看,誰來啦!這家人全是帥哥、美女啊!”大家一起看向郎曼一家,鄭義先走到劉浩仁身邊跟他握了握手,李永孝也走到劉浩仁身邊跟他握了握手。方華接過柳曄懷裡的那個男孩兒,對柳曄說:“去吃點東西吧!”方華用頭指了一下李真實,他正在爐子邊幫鍾維和烤肉。李真實看見柳曄,衝她招招手示意她過去,柳曄笑了笑走了過去。
方華抱着郎曼的一個兒子、郎曼抱着另一個兒子,兩個人走到涼亭裡坐下。郎曼氣色紅潤、態度溫和,方華問郎曼:“你和劉浩仁沒事了吧?”郎曼一邊逗着懷裡的兒子,一邊說:“哎,過一天算一天唄。”方華想問劉浩仁跟那個情人的事和劉浩仁身上的案子,轉念一想,如果郎曼想說她自己就會說,如果她不想說,一定不希望別人問。所以,方華也開始逗着自己懷裡的孩子玩。一會兒,郎曼好像自言自語又好像表明自己的立場:“就算離開他,我也不會在他遭難的時候這麼做!”郎曼語氣平靜態度冷淡。方華伸出手拍拍郎曼的胳膊安慰她,方華看見郎曼那張美麗的、總是煥發着天真無邪的臉上出現了一抹無奈的神情。這時,韓月抱着女兒走了過來,方華笑着對韓月說:“呀,小美女來啦,這有帥哥兩枚!”方華說完這句話,突然覺得彆扭,她轉移話題問韓月:“你女兒的紫癜怎麼樣了?”韓月說:“盛美介紹了一個老中醫,她說我女兒的紫癜是特發性的血小板減少性紫癜,懷疑是扎預防針導致的。遺傳性和過敏性紫癜很難治好,我女兒這種特發性的,應該在三歲以後,孩子的造血功能發育完全了就能自行康復。”方華和郎曼同時說:“那太好了!”方華覺得氣氛有點壓抑,她開始聊愉快的話題:“最近燕郊的房價漲得很快!我看咱們小區裡每天都有中介公司的人領着客戶來看房。”韓月有點小興奮地說:“是啊,咱們小區現在漲到一萬五一平米了,我聽中介公司的人說這是成交價。”房價上漲,大家都是受益者,因此,郎曼也興奮起來,說:“還能漲,燕郊地鐵2020年就開通,地鐵一開通,房價還得漲!”韓月說:“燕郊房價再漲也跟我沒關係了。”方華和郎曼同時看向韓月。韓月繼續說:“我家房子已經賣了。鄭義在大興訂了一套兩居室,比現在這套小點,不過夠住就行。”郎曼說:“你這保密工作做得夠好的,賣了才告訴我們。”韓月說:“我家房子剛掛到中介公司兩天就賣了,現在是賣方市場,房子露頭就賣。”方華若有所思地問韓月:“怎麼想賣房了,沒聽你說過要賣房啊?”韓月說:“鄭義說去律所上班不方便,北京一開會,燕郊去北京這個收費口就檢查。是他想去北京住,我住哪都行,就是捨不得你們。”方華不再看韓月也不再說話,她擺弄着郎曼兒子的小腳陷入了沉思,郎曼懷裡的兒子不安分地扭了起來,方華說:“你兒子是不是餓了,他啃手呢!”郎曼看了看手錶,衝劉浩仁喊:“孩兒他爹,去車裡把我的包拿出來,那裡面有奶粉和奶瓶。”劉浩仁正在跟鄭義聊天,他聽見郎曼喊他取東西,剛要起身,柳曄看見劉浩仁正在跟鄭義聊天,她趕緊跑過來對劉浩仁說:“我去取吧。”劉浩仁這次回來,他感覺柳曄對他又禮貌又溫和,有時還很殷勤,劉浩仁覺得溫暖也常常感到受寵若驚。
柳曄來到劉浩仁的路虎車邊打開車門,郎曼的包放在後排座位上,那個大包鼓鼓囊囊裝滿了兩個孩子的東西,柳曄吃力地提起包,這時,一雙手從她身後伸過來輕鬆地接過柳曄手裡的包,柳曄回頭看見李真實,他不由分說地對她說:“你在這等我,咱倆一起去採點蓮子?”柳曄“嗯”了一聲,朝李真實笑了笑。
盛美家旁邊的池塘裡有一隻小船,是物業公司給業主準備的、專門採蓮子用的。柳曄和李真實坐在小船的兩頭,李真實把小船划進鋪滿荷葉的池塘裡。柳曄從沒置身在荷塘中,她興奮地把臉湊近一朵粉白相間的荷花,閉着眼睛忘情地嗅了嗅,接着,她朝李真實開懷地笑着說:“哇嗚,真香!”她的眼睛似乎不夠用了,一會兒盯着荷葉上滾動的水珠出神,一會兒緊張地對李真實說:“噓——有蜻蜓。”李真實湊近她想看看蜻蜓,她趁機把一片荷葉上的水潑了李真實一臉,李真實身體一晃差點掉進池塘裡,柳曄幸災樂禍地“哈哈哈”大笑起來。柳曄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時,李真實只是坐着出神地看着她笑。然後,他慢慢向她挪動想吻她,他越靠近她,船身越傾斜,他那邊的船頭已經翹了起來。柳曄用雙手使勁推着李真實的胸口說:“快回去!船要翻了!”李真實抻着脖子說:“親一下,我就回去。”柳曄盯着李真實看了一會兒,她跪起了身,把嘴脣湊近他的嘴脣,輕輕地、久久地吻了一下,吻完,柳曄剛要坐回去,李真實一把摟住她的腰,他們的鼻子貼在了一起,李真實垂着眼睛說:“我聽說你接到清華的錄取通知書了?”柳曄點點頭,李真實擡眼看了她一眼,說:“我的分數能上的最好學校是廈門大學。”柳曄說:“那就去那。”李真實說:“我想跟你在同一個城市上大學。”李真實擡眼看着柳曄的臉。柳曄語氣鄭重、認真地說:“我不想讓你爲我做出犧牲!爲了我,去念廈大!”李真實說:“我們還好吧?”柳曄笑着說:“是,我們還好。”
盛美和方華一直坐在池塘邊的長廊裡看着兩個年輕人。方華看着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心裡百感交集。“終於可以放他飛啦!”方華感嘆:“看着他跟小女生甜蜜這心裡還真有點酸溜溜的呢!”方華問盛美:“你跟李永順怎麼樣了?自從李永孝回來,李永順只露了一面就再沒見人影。”盛美說:“我後天飛新西蘭!”方華驚訝地說:“李永順在新西蘭呢?”盛美看着方華,點點頭“嗯”了一聲。“這麼說,你倆還好着呢?”方華問。盛美點點頭。方華遲疑一下,還是說了出來:“上次鍾燦被人襲擊那件事,警察不是懷疑是李永順乾的嗎?”盛美說:“警察調查過他了,他沒有作案動機、沒有作案時間,宋莊有三個畫家可以證明他當時正在和他們一起喝茶。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是他乾的。他是我跟鍾維和分手七年以來,唯一動心想嫁的人,我不會輕易放棄的!”方華朝盛美鼓勵地點點頭,說:“還要瞞着永孝和我婆婆嗎?”盛美說:“可能抱個孩子回來再告訴他們,他們比較容易接受!現在還是瞞着吧。”方華和盛美會心地笑了笑。
鍾燦以優異成績考上了中國美術學院附中。盛美和鍾維和給女兒鍾燦準備了一個大蛋糕。鍾燦給客人們讀了媽媽寫給她的卡片贈言,內容是這樣的:
親愛的女兒:這是你人生第一個自主選擇並憑自己能力考上的學校,你有信心和能力選擇屬於你的路,媽媽爲你驕傲!有一天,我希望你身體裡流淌着我的血、心裡充滿我的愛去過你喜歡的生活。你是你自己的!而我將快樂着你的快樂、幸福着你的幸福。關於分離,我想說:無論什麼時候,我們都不必告別,因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們無法分開。媽媽愛你!
開學季很快到來了,李真實飛去廈門的前一天去柳曄家找她時才知道她並沒有選擇清華大學,而選擇了遙遠的墨爾本大學。柳曄考取了墨爾本大學法學專業的全額獎學金,她現在已經身在澳大利亞了。柳曄的姥姥交給李真實一封信,李真實拿到信一直沒打開。他整夜沒睡,只是拿着信,他不敢看信,他怕自己發脾氣或者哭。李真實沒讓李永孝和方華去機場送他,他一個人去了機場,一直到上了飛機,李真實才打開信,信是打印的,信的內容是介紹一種鳥——荊棘鳥。“荊棘鳥原本是產自南美的一種珍惜鳥類,因其擅長在荊棘灌木叢中覓食,其羽毛像燃燒的火焰般鮮豔而得名。荊棘鳥是自然界一種奇特的動物,它一生只唱一次歌。從離開巢穴開始,便不停執着地尋找荊棘樹。當它終於如願以償,就把自己嬌小的身體扎進一株最尖最長的荊棘上,和着血和淚放聲歌唱——那悽美動人、婉轉如霞的歌聲使人間所有的聲音剎那間黯然失色!一曲終了,荊棘鳥終於氣竭命隕,以身殉歌——以一種慘烈的悲壯塑造了美麗的永恆,給人們留下一段悲愴的謎。”信的最後打印着一句話:“李真實,愛你,是我最美好的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