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雨冰涼的小手放在白明溪的額頭上,它的主人看起來很累,重重的眼皮怎麼也擡不起來,甚至無論幻雨怎樣叫喚,白明溪都沒有迴應。
“主人主人!”幻雨輕輕推着白明溪蜷縮起來的身體,還能從她的鼻息中感受到微弱的氣息,“主人……主人……”
它主人沉睡的這段時間似乎發生了什麼,即便與她心靈相通的幻雨都感受不到她身爲修仙者的靈息了。
“主人你到底怎麼了?”幻雨叫不醒白明溪只能無助地等待她的甦醒。
直到月上樹梢,白明溪纔在深夜中慢慢地恢復過來,沒有了內丹,她渾身靈力皆隨之而去,而身體的力氣也彷彿被抽走。離開了內丹雖不致命,卻讓白明溪猶如大病初癒的病人,羸弱而疲憊。
她雙手支撐着軟榻慢慢地睜開了沉重的眼皮。
“主人,你醒了?”
對上幻雨那擔憂的眼神,白明溪露出一個笑容。
但幻雨卻聽見她意外地說:“幻雨,帶我離開這裡吧。”沒有靈力的她,再也不能使用御劍術了。沒有靈力的她,在留在劍宗門只怕會拖累家族的。
重要的是,她想離開這裡啊。
幻雨只是一個劍靈,對它來說只要守護住自己的主人就好了。幻雨點頭問道:“主人要去哪裡?”
“家……”白明溪從軟榻上坐起來,眼神有些飄忽地望向窗外,“青嶼山腳下不遠的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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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風很涼,白明溪縮在白色蛟龍頭上的鬃毛裡。
她記得上次回去,自己的魂魄被洛書強行留在了別的身體中,那時她失了記憶,沒有人認出她,她也認不出他們。
對了,那時密宗白家的人想要挖她養父的墳墓,如今不知道如何了。
白明溪想着想着,不知爲何自己的眼眶溼了。
幻雨帶着白明溪來到村子的時候,夜已經極深,村子裡每家每戶都熄了燈火,夢中的村人沒人發現一條巨龍飛過他們的上空,落在村子後山的半山腰上。
幻雨從天上降落,化成小人兒站在白明溪的身邊,好奇地看着眼前一塊冰冰涼涼的墓碑,上面寫着:“養父白河之墓。”
深夜中的後山,蛐蛐在樹叢中唱着夜晚的歌,微風捲來吹起白明溪的長髮。
幻雨那稚嫩地聲音,帶着好奇,問道:“主人,這是什麼?”
白明溪屈膝跪在墓碑之前,說道:“這是凡人的一個歸宿,裡面住着我一個十分重要的親人。”
“十分重要的?主人是想到裡面去見那個人嗎?”幻雨睜大了眼睛問,它對人類的世界瞭解得實在是太少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然而這個問題一怔,過了一會兒,白明溪竟露出一個悲傷的表情出來,緩緩地開口說道:“曾經很想,可是那個人不希望我去見他。”白河離開之前,希望她能好好地活着,希望她能擁有一個屬於平凡女子的生活。
爲此她離開村子登上仙山問道,爲了改變自己那一身怪異的體質。然而,那麼多事情都過去了,到頭來她什麼都改變不了。她是一個神君的女兒,即便沒有繼承與生俱來的神力,可也註定了她不平凡的生活。
她如此的努力地追求,歷經千帆之後,竟告訴她一切都是徒勞。
淚水從她的臉上一滴一滴地滑落下來,最後趴在白河的墓碑前痛哭着睡過去,直到第二天她被山上打獵的獵戶發現,將發燒昏迷的她送到了村長家。
睡過去之後白明溪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境,夢裡空白一片,耳邊似有人再對她說話,可無論她如何的努力卻聽不到說話的內容,直到她迷迷糊糊地醒過來,纔打破了那莫名地夢。
她睡在一張牀上,幻雨早就不見了,房裡有個頭髮花白的老婦,身上繫着一條繡着鳥兒的圍裙,白明溪對她的背影眼熟,等她轉過了身子,看清她的臉面,纔想起她是村長的妻子。
老婦人手捧着一籃子藥材,轉過臉來,看見睜開眼睛的白明溪很是欣喜。
將籃子放在地上一屯,三步並作兩步走,邁步前來將大手撫在白明溪的額頭上,頓了頓,感到指腹下的溫度很正常,才謝天謝地地感嘆一句道:“姑娘你可醒來了,你倒在了村子後山上,我們救起你時你可睡了三天三夜。如今高燒也退了,你可感覺好些?”
白明溪怔怔地點點頭。
過了四年,白明溪再回到這裡,這小村子裡的父老鄉親似乎並沒有什麼變化。
老婦人憨厚地笑起來,端起擱在桌上的藥湯,放到白明溪的面前,“這藥方纔好滾燙,正巧你這時候醒了,這藥湯也擱涼了不少。還溫着,快趁熱喝了,喝了精神纔好我家老頭子在後院熬粥,等會兒我給你端來。”
“……”白明溪接過藥湯,草藥的香味撲鼻,看着老婦人白明溪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良久她才輕輕地道,“……多謝……”
喝完藥,村長佝僂着背脊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蔥花肉粥。
看見白明溪坐在牀上,欣喜地道:“姑娘可醒了,這睜開眼睛也精神多了。早晨獵戶上山打獵發現你倒在山腰上,也不知道你來歷,將你帶回來就寄託在我這兒。我是這兒的村長,雖然是個老頭子了,身體那健朗。”
老村長打量着剛剛甦醒的白明溪道:“看姑娘長相穿着不凡,不知姓甚名誰,從哪裡來?”老人多看了她幾眼,越發覺得她面善起來,“恕我這個粗老頭冒昧,我們可曾見過面?我這不靈光的腦子,年紀越大記性越差,我只覺得姑娘面善,卻不記得姑娘的姓名了。”
“……”白明溪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告知了他,“村長爺爺,我是白明溪。”
村長聽了她的回話,怔了又怔,良久才道:“明溪?是四年前離開村子的明溪?”
老婦人聽了她的似乎不可置信地跑過來打量,抓着她的肩膀看了又看。眼前的少女似乎與他們記憶中那個又瘦又弱的白明溪是有相似之處,不知爲何他們見到她似是有十分的欣喜,老婦甚至有些激動地落下淚,“都已經是大姑娘了,還長得這般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