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也看出他情況不好,大哭着一下子撲在牀頭,一面哭一面喊道:“爺爺,爺爺,你不要茵茵了,爺爺……”
他緩緩睜開了一絲縫兒,看着自己唯一的孫女,他緩緩擡起手來想要撫上茵茵的頭頂,“茵茵,別哭……好好,聽……姐姐的,話。”
老人憋着最後一口氣說完,整個人完全脫力,歪倒在牀上,奮力地睜着眼,想看清自己的孫女,可是他用盡了全力也只看了一眼,便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爺爺……”茵茵震天的哭聲響起。
蘇泠看着老人離世時慈祥的面孔,心中也覺一陣觸動。從茵茵身上傳來的哀痛彷彿通過她搭在茵茵身上的手傳遞了過來,讓她也能感受到茵茵那種失去親人的極致痛苦。
雖然見過不少生死,卻沒有經歷過身邊至親朋友離去,是以那種切膚之痛,她一直未曾體會過。
她只覺得自己的心緊緊一抽,老人慈祥的笑容,溫和的話語彷彿又如這一年多時間裡時時出現在自己眼前一般,活生生地浮現在腦海裡。
茵茵的哭聲穿透了房舍,樹林中的棲息的鳥都驚飛了許多。
她輕拍着茵茵的後背,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撫,也無從安撫起。
就在她心中哀痛越來越強烈之時,天平另一端卻彷彿出現了另外一個自己,冷漠而無情地看着這一端的自己,眼神嘲諷而冷然,彷彿在說,你竟爲了一些螻蟻做出如此表情,真是可笑。
而另一端的自己,卻神情觸動,盯着冷漠的那個身影,“螻蟻?你也是從螻蟻一步步走出來的,生死雖然有命,但生命不分貴賤,只分親疏,我不想拋棄自己心中那一點溫暖,哪怕是你……”她的眼神陡然變得凌厲起來,轉向天平另一端那個高高在上,俯視衆生的自己,冷聲道,“也不行!”
就在她這一句話吼完,那天平另一端的她冷笑着,緩緩消失在那頭。
她則茫然地低下頭來,看着已經痛哭昏厥過去的茵茵。
她很快處理好王老伯的後事,雖然那處結界還未曾出現,但眼下,她卻必須要趁結界出現把茵茵妥善安排好。
王老伯離世後,茵茵變得更加乖巧,甚至有些小心翼翼得過頭。
蘇泠發現了這一點,找來茵茵,蹲下身,撫着她的鬢髮,說道:“茵茵,你是不是在害怕什麼?”
茵茵擡起頭來,平視着蘇泠的眼睛,蠕動了一下嘴脣,卻沒有立時開口。
蘇泠輕輕一嘆,“茵茵,你是怕我離開,留你一個人嗎?”
說到此,茵茵的眼眶陡然紅了,“泠姐姐,我沒有親人了,只有泠姐姐你,泠姐姐說過會帶茵茵回家……”
“姐姐是說過,所以茵茵不用害怕,你以後就是我的妹妹。”
茵茵眼眶中滑出淚水,“可是……可是姐姐說暫時不能帶茵茵走。”
“嗯,姐姐是說過,因爲姐姐還有一件事情沒有辦好,若是帶上茵茵,會有危險,”蘇泠輕聲說道:“姐姐會安排茵茵在一戶人家好好生活,待姐姐事情瞭解,就來接茵茵好不好?”
茵茵失去了唯一的親人,性子變得有些謹小慎微,她扭扯着蘇泠的手臂,不說話,卻看得出來十分不捨。
可是蘇泠要去辦的事危險重重,且不說茵茵是個凡人,就算茵茵是個修士,修爲太低也無法跟在自己身邊的。
所以她狠了心,不鬆口,只是道:“茵茵乖,姐姐說過會來接你就一定不會食言。”
話纔剛說完,就聽到外面有敲門聲。
茵茵條件反射地抓緊了蘇泠的衣裳,蘇泠暗歎一聲,牽起茵茵的手,朝院子外走去。
打開院門,卻見一個容長臉兒,皮膚白淨的婦人站在外面,目光溫和,看起來性子頗好。
女人先是朝着蘇泠點了點頭,目光很快落到茵茵身上。
茵茵抓着蘇泠的袖子,往她身後挪了幾步,似乎不想被婦人這樣瞧。
“姑娘,這孩子看起來十分乖巧,我和丈夫沒有孩子,一定會把她當親生的疼愛的。”婦人輕聲說着,目光卻落在茵茵身上,似乎害怕嚇着她。
蘇泠點了點頭,“茵茵只是暫時託你們照看,我也希望你們把她當親生的看待,先進門來吧。”
“誒”婦人應了一聲,便進了門。
蘇泠把門推上,把茵茵從身後拉出來,笑着哄道:“茵茵,這是王嬸,以後她會像親孃一樣照顧你,疼愛你。”
茵茵仰頭看着婦人,皺了皺眉,卻轉頭流淚道:“姐姐,我不要離開,我要跟着姐姐。”
蘇泠明白她無依之下對自己生出的依賴之情,可是此地離紅鸞星有數年的路程,她無法專門送她回去一次。所以只能讓她在此等自己。
“茵茵乖,姐姐不會離開太久,少則一兩年,多則三五年,必然會回來接茵茵你回家,好嗎?”
茵茵不再說話,只是低聲哭泣。
蘇泠心中也不太好受,可眼下她若是心軟,對茵茵、對自己都是有害而無利,未來的路有多兇險,她都無法預知。
她只好硬着心腸轉頭看向那婦人,“茵茵就交給你了,這裡有二百兩銀子,你們且拿着,好好生活,不要虧待了茵茵,另外,待我回來,你們若好好待她了,我還會給你們一千兩銀子,明白嗎?”
婦人拿到這麼多銀子且聽到還有更多的銀子,臉上難免有喜色,“姑娘放心,我和我家那位一定會好好照看茵茵。姑娘還給了我們這麼多銀子,我家生活好了,必然更不會虧了茵茵去。”
“那就好。”蘇泠點點頭,茵茵此時聽到兩人說話,也知事情無法扭轉,若惹怒了蘇泠,真的不來接自己,那她該怎麼辦?
所以她強行止了淚,哽着道:“泠姐姐,我明白了,我會好好在這裡,乖乖的等你回來,你一定要來接茵茵。”
蘇泠感慨茵茵的懂事,摸了摸她柔軟的頭髮,“好,姐姐一定回來接茵茵,茵茵乖乖的,要聽王嬸的話,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