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的光芒稍稍淡去,露西妮一眼便望見漫山遍野的繁花似錦,美麗的彩蝶在花叢間輕舞飛揚,羽翼扇動之間,點點金粉隨之灑落下來,有時,陽光入射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鑫粉之中蘊開一層美麗的彩色虹光。傳送陣不遠處有一棵參天古樹,隨着風起,樹葉互相摩挲着,竟響起如同音樂般的聲響來,聽得人只覺心曠神怡。
大樹之下,擺放了野餐桌,紫褐色的精緻木桌和藤條編織的木椅充分顯示出一種迴歸自然、返璞歸真的非凡氣韻來——不得不說亞摩斯精明,他選的這個包廂真真是選到了露西妮的心坎兒裡面對了,讓她因意外碰見伯特而升起的幾分鬱悶之情都不由淡化許多。
亞摩斯原本坐在餐桌邊上的,一見傳送陣光芒亮起,他便起身迎上前來。
兩人寒暄着在藤椅上坐下,軟軟的乘託與細膩的草香味,讓露西妮不由放鬆了身心,笑道:“亞摩斯倒是大手筆,這樣的招待可是讓我受寵若驚啊。”
亞摩斯聞言微微一笑,沏上果茶,推給露西妮,這才說道,“不過是個包廂而已,哪裡有什麼受寵不受寵,苦驚不苦驚的——幾年不見了,看相子,你過得還很滋潤嘛。”
“那是當然,”露西妮啜飲一口果茶,豎起大拇指向亞摩斯表示他的手藝真好,一邊說出說道,“既然上無負累,下無牽掛,自然要對自己好一點——難道你的日子不滋潤,不順暢?
亞摩斯靜默數秒後這才應道:“各有各的滋潤吧。”
兩人圍繞着一些安全性很高的問題閒扯着,漫無邊際地隨**流,得承認,亞摩斯是一個極優秀的聊天夥伴,再無趣的話題與他探討起來,都能找到一些有趣的地方來令人開心。
寒暄、閒聊、共餐、茶話,四步結束之後,大半個下午的時間也便隨之過去,不待露西妮表示出離別的意思,亞摩斯便已經很識趣地提出下一次的邀請,以此作爲本次“約會”的結束語。
基於禮貌的緣故,露西妮並沒有拒絕,只是重申了自己最近很忙,不一定有時間應承邀約,不過,亞摩斯卻沒有在意。
直到露西妮走出包廂之後,亞摩斯纔像打了一場持久戰一般,長長鬆了一口氣——不過,此時,他還不能放鬆,只聽得繁茂的枝葉間響起一陣不怎麼和諧的“窸窣”聲,一個矯健的人形從樹上跳了下來,輕飄飄落地。
亞摩斯站得筆直,躬身行禮問候道:“四殿下。”
這位四殿下玉面粉頰,竟是個五官極精緻的美麗少年,如果不是喉間擁有微微突起的喉結,以及寬肩平胸窄腰的倒三角身形,真真是會讓人誤會成是美女。細長的單鳳眼掃過亞摩斯,少年走到藤椅前落座,指間輕敲着木桌——
一聽到有節奏的指間敲擊聲,亞摩斯心下一緊,立馬察覺到不妙——戈爾姆家族既然支持這位四殿下,自然會對他的各種資料進行收集、分析,所以,亞摩斯很清楚地知道,手指敲扣木桌代表着這位四殿下此時心情十分不爽……
短短數秒之中,亞摩斯便在腦中迅速過濾了一遍自己與露西妮的交談,試圖尋找出令這位殿下不爽的原因,可是,還不等他過濾完,這位有幾分僞娘氣質的四殿下便已經開口訓話了——
“亞摩斯,你是怎麼收集情報的,竟然把敵人當朋友,真是有夠糊塗”
亞摩斯聞言一愣,當即單膝跪地道:“亞摩斯無能,還請殿下明示。”
“無能……哼”四殿下冷哼一聲道,“這個露西妮分明是老三的手下,前次試煉,老三的隊伍裡就有她——要不是她的醫術過人,老三早就死在半道上了,哪裡有如今的風光”
此話一出,亞摩斯只覺滿身的冷汗,自知如果一個解釋不好,便極可能在這位殿下心中種下一顆“通敵”的猜忌種子。爲此,亞摩斯使盡渾身解數,努力使自己擺脫這“通敵”的罪名。
直到他說得口乾舌燥、舌頭打結、腦袋抽筋之後,才聽得四殿下冷哼一聲道:“暫且相信你一回,以後行事切勿如此魯莽,滾起來吧。”
亞摩斯暗鬆了一口氣,撐着已經發麻的雙腿站起身來,依舊立得筆直,微低着頭,等候吩咐。
四殿下修長白皙的手放置在桌面上,食指輕輕敲扣着木質桌面,發出“噠……噠……”的細碎和緩的聲響,十數響過後,他突然出聲道:“這個女人既然出現在伊利亞斯特家,想來,老三也盯上了伊利亞斯特——老三最近仗着‘漠林城’的救治之功,得了軍方的賞識,氣勢正盛,如果讓他實現了與伊利亞斯特家的合作,恐怕以後就難以壓制他的氣焰了……”
話至於此,四殿下突然頓住了話尾,亞摩斯聽音知意,接話道:“殿下是想暫時阻止露西妮和伊利亞斯特家族的聯繫?”
“嗯……”四殿下長長的迴應即像是同意亞摩斯的觀點,又像是仍在思考。
亞摩斯見狀,提議道:“露西妮既然已經身在伊利亞斯特城堡,而且看亞米爾當時對待她的態度,露西妮在伊利亞斯特家的地位似乎非同一般,現在如果使用離間的方法,恐怕不太可行,屬下覺得,或者可以通過貝爾納家干擾雙方的聯繫。”
“貝爾納?她不是已經聲明脫離家族了嗎?”四殿下的語氣似乎並不贊成這個提議。
亞摩斯忙出聲解釋道:“貝爾納家並沒有承認這個聲明,雙方的關係暫時只能算是個冷戰期,如果露西妮沒有到比爾哈姆,一切暫且好說,現在她既然已經到了比爾哈姆,如果不住貝爾納家反倒住到其他人家中,對於貝爾納家而言,自然是有失面子的事情。”
“嗯……這倒也行,”四殿下略一沉吟,同意道,“這事就交給你,越快越好。”
亞摩斯躬身應聲,當即退出房去。
亞摩斯一走,四殿下收回手來,輕輕一打響指,一個黑影憑空閃現,只聽這位四殿下吩咐道:“盯着她,有必要的時候直接動手。”
暫且不論亞摩斯和他家四殿下如何算計,露西妮離開包廂之後,徑直出了“碧海晴天”,一出門,便發現了一個令她頗有幾分驚訝的人候在伊利亞斯特家的馬車邊——
“沙拉斯,你怎麼來了?”露西妮驚訝地出聲詢問。
沙拉斯牽着自己的馬,笑道:“怕你被拐跑嘛,自然來盯梢來了。”
一聽這不正經的回答,露西妮便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卻換來沙拉斯有幾分痞氣的微笑。爲此,她搖頭嘆息道:“收了‘翼神’後,你倒是越來越不正經了,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沙拉斯微笑着牽過另外一匹馬來,示意露西妮上馬,一邊打發了伊利亞斯特家的馬車。
露西妮並沒有拒絕他這樣的安排,翻身上馬後,兩人慢慢地沿街而行。一邊走着,她一邊將與亞摩斯的會面情況簡單說與他知道,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盤算起了亞摩斯的算計來。
雖然兩人分析的側重點各有不同,但總體的意見卻都是一樣的——亞摩斯所圖非小。
這次會面明顯只是一次試探,即是試探她的態度,也是在爲他接下來的拉攏行動進行鋪墊——如此費心算計,自然圖謀不小。
如此算來,露西妮便決定不能再繼續與亞摩斯進行接觸了,爲此,她打定主意,一回伊利亞斯特城堡便專心於破譯神喻碑,諸事不理——當然,得先把伯特的拜訪給打發了才行……
思及此,露西妮不由得發起呆來——
伯特……她倒沒想到這麼快就碰上了伯特……
當年離開貝爾納家,雖然是一時衝動,但她並不後悔,事後想來,反倒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十幾年來,她一直用所謂親情將自己鎖在貝爾納家這個牢籠之中,進退兩難,自己折騰着自己。聲明脫離家族之後,就如同進入了另一片天空,一切豁然開朗。
再遇伯特,自然難免又讓她想起與貝爾納家這十幾年來的糾糾纏纏,想起那些讓她既感到溫暖又感到傷痛的生活……
“又想起什麼不開心的了?”沙拉斯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她飄飛的思緒。
露西妮反射性地搖頭道:“沒什麼。”
沙拉斯可不相信,他伸出大手,將她手中已經被揉成麻花狀的繮繩拉開,並順勢握住那雙因爲長期進行鍊金實驗而有幾分薄繭的手,說道:“你一開始糾結、煩惱就有隨手揉弄東西的習慣——你自己沒發現?”
露西妮低頭望着一副明顯被蹂躪過的繮繩,想起金紅曾經抗議過別把它當玩具鼠來蹂躪的事情,一時間只覺得有幾分囧然,不由得開始琢磨起自己到底什麼時候有了這樣隨手揉弄東西的習慣,根本沒注意到沙拉斯握着她的手把玩了一小會,然後又鬆開來的事情。
沙拉斯雖然很想乘着她沒注意到的時候,多把玩幾下那雙柔荑,可是,他們現在在策馬之中,這樣的動作十分危險,爲此,他只能滿心遺憾地放了手,雖然有幾分戀戀不捨,但是,這樣的情況仍然讓沙拉斯有幾分竊喜——這是否代表着露西妮已經對他沒有戒心了呢?
潤物細無聲戰略取得進展的沙拉斯不由得咧開嘴,難得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