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倫特此時正是雨季,綿綿的細雨肆意飄灑着,連續好幾日沒個間斷,剛下雨之時,衆人只覺高興,可是,下得久了,卻不免讓人心生煩躁與鬱氣,特別是當所有的傢俱物什都沾着一層溼氣,甚至所有的衣物都有一種潮潮的綴感時,原來就陰鬱的心情自然會越發不好。
不過,這樣的天氣卻並不是所有人都討厭的——至少奧瑪並不討厭。
漫步於綿綿雨之中,縱然全身上下都被浸了一層陰冷的潮意,奧瑪的心情卻是比平日間要好上許多,這樣溼潤的天氣讓他感覺很舒服,所以他才難得願意出門走走——每年幾乎也就是梅雨季節的時候,他纔會主動出門的。
整個“獵區”中,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這個習慣,所以,雨季的時候,往往是“獵區”中訓練最寬鬆的時候——如果此時訓練太緊了,出了事,或是醫療或是缺藥,卻是請不到奧瑪的。只有在露西妮尚在“獵區”擔任學徒的那幾年,“獵區”的教練們才如願以償地狠狠操練了一番隊員們。
思及露西妮,奧瑪的脣角不由得輕揚起來,難得顯露出明顯的情緒來——對於露西妮,奧瑪自是疼寵有加的,要不然就不會一直縱着她四處亂跑,也不會默默地爲她撐腰,扛下了來自各方勢力的壓力,更不會放她到龍島上去……
龍島……那兒可是有N多幾乎是從上一個文明紀的末尾便出世的老傢伙們,以他們的身份和實力,自是無話不能說。
掐算着時間,奧瑪自是知道露西妮一行已經到了龍島,按着他對露西妮以及龍島那些老傢伙們的瞭解,估計也就在最近三五日,便有龍會忍不住拉着露西嘮嗑了吧——別看巨龍們一個個平時都挺強悍高傲,難以接近,可是,一旦入了他們的眼,這些巨龍偶爾也會話癆到讓人發瘋的……
身周雖是細雨輕漫,可是,奧瑪的心中卻是一片溫暖清朗,慢騰騰地在“獵區”中走上一圈之後,這才轉回小木屋,拎了木屋外的食盒上了二樓。
一推開房門,便見置於窗邊的一面落地鏡閃着幽藍幽藍的光芒,顯然有人在遠方呼喚他……
……
冥龍長老的聲音蒼老而幽遠,語速也是低平和緩的,隨着它的講述,露西妮只覺眼前緩緩鋪陳開奧瑪的一生經歷——
如果一部真正意義上的英雄史詩故事一般,奧瑪這一生經歷了各種跌宕起伏,整個人就是一部正在書寫當中的傳奇故事……
他是個來自沙漠的孩子,自小在死亡之地中掙扎成長,由於帶着異族的血脈,又因着精靈族血統帶來的緩生長,慢成熟,奧瑪童年時期所受的苦自然讓人無法想象。憑着堅忍的性格、優秀的魔法資質以及聰明的頭腦,他一步一步地從那片死亡之地掙扎着走了出來,從社會的最底層開始,一步一個階梯地向上攀登,被人追捧過,也被人打擊過;被人陷害過,也被人施恩過……雖然他無比努力,可是生活對他卻並不公平,就在奧瑪逐漸走進社會名流層次的時候,一聲政治鬥爭卻毀了他的前途,甚至於毀了他曾經無比驕傲的魔法師根骨——他成了一名魔法廢才。
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熬過那段最艱苦的日子,同樣地,也是誰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再次東山而起的,只知道多年之後,當他再回到諸人視野之中時,卻已經成爲一名鍊金師——在當時,由於一些不知明的原因,鍊金師的古傳承正在逐漸消逝,大師級的人物數量銳減,整個大陸的鍊金傳承走到了一個困境之中。
在這樣的情況下,奧瑪的橫空出世自然受到了各國權貴的追捧——在他們眼中,鍊金師既是財富寶藏的聚斂者,也是軍火彈藥的製造商,更是各種奇巧絕妙道具的提供者……一名優秀的鍊金師絕對會讓這些權貴自身的實力爲之大增
不過,奧瑪此時卻是個性情古怪的,不知是他本就性情古怪,之前不過是因着實力不足而壓抑,還是因爲之前的變故導致他性情大變,反正“歸來”之後的奧瑪卻是對所有人的尊崇一律不加理會,只盤下一個小院落,安置下來,專心地研究鍊金學,偶爾缺錢了,這纔出門或診病,或接單,賣些手藝活兒來賺得研究經費。
奧瑪的進步是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不到兩百年,他的小院前便是雷聲滾滾,風雷四起——這代表着,他在聚集靈氣,爲晉階三階強者而努力
成就了三階之後,奧瑪反倒不再天天窩在自己的小窩中,而是開始了他四處遊浪的生活,這時的奧瑪正是他一生中最風華的時候……
冥龍說到這兒,不由得笑了:“我們初次見到他時,可是個個都被他的‘冷氣’給凍傷了——可以說,這傢伙的臭脾氣倒是幾百年如一日般地冷漠生硬吧。”
露西妮聽着冥龍的形容,不由得掩着脣和下巴輕輕笑了起來:“老師很可愛的啦,雖然看着挺冷,其實骨子裡卻是個溫柔人滴~”
冥龍長老爲她的研究而不自覺地汗顏了一下——它怎麼也無法將可愛、溫柔這類的詞彙與奧瑪連繫在一起……
露西妮聽得興起,不由追問道:“長老,快說說,你們當時是怎麼認識的,老師的外形……怎麼會變成那樣一副糾結面容?”
“正要說咧,”冥龍長老慢條斯理地說着道,“年輕人就是沒定力,這點事,怎麼也值當你這般失態?”
露西妮被說得撇撇嘴,嘟喃道:“事涉家師,再小的事也是一件大事……”
數秒默然之後,冥龍長老便若無基事地繼續說道:“奧瑪現在的外形只能算是一個封咒的結果……露西,你難道不知道奧瑪是近千年來,最接近神祗的人嗎?”
晴天霹靂……真真是晴天霹靂……露西妮幾乎都要懷疑冥龍長老在信口開河了,卻不料,冥龍長老一邊罵罵咧咧,一邊卻非常爽快地補充解釋道:“……和他達成協議的是主神……而且還不只一位主神以自由爲代價,他總算換得了生存權……不過,這之後,他就只能被在特定的區域內活動,而且還得一直頂着那般醜陋老邁的模樣……這裡面的彎彎道道太多,我知道的也不詳細,你如果真的感興趣,可以去精靈族詢問精靈母樹——它可以算是活在當下的主神,如果它願意,那麼,它一定會告訴你真相”
露西妮震驚過後,只留下幾分狐疑之心,她輕輕敲動着桌面,狀似自問,其實卻是在詢問冥龍長老:“爲什麼老師從不向我提這樣的事?難道是我沒資格知道?”
冥龍長老聞言一樂,也沒見他怎麼動手,露西妮便覺後腦一痛,卻知後腦勺被人玩鬧性地拍打了一下,警告之意不濃,多是寵溺的——
“功課那麼多,你居然還有閒情胡思亂想,看來奧瑪給你佈置的學習任務太輕鬆了,是吧?”冥龍長老半玩笑地笑道。
露西妮撇撇嘴,沒好氣道:“要不是逸風他們太笨,我現在已經開始新的字符組合了,哪裡有閒情在這兒四處悠盪?”
冥龍長老微微一笑,並沒再答話。
露西妮小心等待了一陣,眼見冥龍長老既沒攆她走,也沒再開口說話,她的眼珠子一轉,繼續拉開話題道:“長老,這個封咒難道沒辦法解除嗎?還有那什麼勞什子的協議——爲什麼主神寧願花這麼大力氣去囚禁一個人?卻不願採取更有效更直接的手段?例如那啥那啥,小死一回?”
“……呵呵,你喲,怎麼變都是一樣的暴力,”冥龍長老忍俊不禁道,不過,這話卻是有幾分古怪的,不過,還不到露西妮去深究這話中之意時,卻聽得冥龍長老繼續道——
“無辜殺死一名像奧瑪這樣的強者,對主神本身而言,卻是一種極大損失——這件事,你暫且別過問,只須知道就主神也不能擅自大開殺戒就行。不過,破解嘛……倒也不是沒辦法……”
“什麼辦法”露西妮兩眼發光問道。
冥龍長老再次沉吟數秒後,才說道:“其實,長久以來白狼、沙迪德那些人就一直在尋找破解之道,如果你願意,可以直接向他們索要情況說明——相信兩人一定都非常高興能有你加入‘破解’大軍之中。”
“又繞彎子……”露西妮沒好氣地嘟嘟了一聲,不過,聲音很小,冥龍長老只當沒聽到一般。
……
這天晚些時候,露西妮一擺脫話癆發作的冥龍長老,當即便取出聯絡用銅鏡,緩慢往中遞送着魔法力,看着屏幕上一圈又一圈泛開的魔力波動,她只覺心情跌宕起伏,一時竟有幾分不知道如何對沙拉斯開口了,就在她抱着銅鏡微怔發呆之際,銅鏡上藍光大放,奧瑪的半身相緩緩飄了起來——
露西妮仔細看,認真看,從未如此認真而仔細地打量過奧瑪的五官,越是看,越是覺得這容貌毀得徹底,讓她根本無法還原出它曾經的風華絕代,爲此,她不免有幾分遺憾……
露西妮過於專注的打量讓奧瑪當即便知道,應該是哪隻老龍找她“聊過天”了,爲此,他倒難得主動出聲道:“有什麼感想?”
露西妮聞言回神,望着奧瑪深邃的眼,脫口便是:“爲什麼老師不告訴我這些事?”
感情,她倒一直計較着,自己居然是從一個外人口中得知奧瑪的情況?
奧瑪不經爲之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