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當第一縷陽光從天際升起之時,整個森林便都已經醒了,翠鳥低鳴,枝葉舒展,就連晨風也被陽光喚醒,開始自由穿梭於林間,吹得重疊的樹葉沙沙作響,隨處可見的精靈樹中飛出一隻只小巧可愛的植物精靈,或是嘰嘰喳喳地聊着天,或是唱着美麗的歌謠,相伴着向森林的四面八方飛散而去,開始他們這一天的辛勤工作——這些可愛而勤勞的小傢伙們負責照顧整片保留地內的所有植物。精靈保留地的佔地範圍極其寬廣,似乎只有到了長老這般年紀的精靈才能真正探尋得知保留地的大小,託了這些遍佈各地的精靈樹,以及遍佈各地的植物精靈,才能保證精靈保留地的健康與繁茂。
露西妮是被鳥兒的鳴叫聲吵醒來的,趴在柔軟的草墊上,聞着身下讓人心神愉悅的草香味,聽着窗外婉轉悠揚的鳥鳴聲,間或夾雜着一些獸吼嘶鳴,整個就像是一部完整而美麗的森林協奏曲一般。透過陣陣悅耳的“音樂”,露西妮就算不睜眼也能“看見”陽光如何穿透層層雲霧撫慰大地,輕風如何飛掠枝葉驚響森林,飛鳥如何穿梭林間悠揚低鳴……整個活生生的森林就在她的心間慢慢成形……
就算太陽已經照進洞內,露西妮依舊趴在草墊上,一副懶洋洋的模樣,精靈族保留地內濃濃的生機讓她只覺全身都被洗滌乾淨,整個人又似飽滿,又似空虛,處於一種極矛盾的狀態。
不過,她想偷懶,卻有人沒想放過她——不,不是人,而是一隻五彩斑斕的美麗鳳鳥。
妞妞從樹洞自然形成的小窗口中躍進洞內,撲扇着翅膀輕輕滑到露西妮頭頂,兩隻小爪子踩在如雲般淺白柔軟的髮絲中,輕巧地跳躍兩下,這才彎下身子用尖喙一下一下極有節奏地啄弄着爪下人的腦袋,就如同啄木鳥捉取樹木體內的害蟲一般不厭其煩地不斷啄弄着。
露西妮被它吵得不行,終於還是不情不願地爬起身來,一把捉過妞妞,雙手掐在它的脖子上,然後用力地前後搖晃着,作出一副“掐死它”的威脅模樣,妞妞早已習慣了露西妮這一手,微翻着白眼仍由她前後左右搖晃一番發泄了幾分不滿之後,這才用力掙開她的手,飛到窗臺邊,跳到早已笑眯了眼的金紅身上,慢條斯理地理着羽毛。
昨夜剛下過雨,露西妮一走出樹洞便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清新水汽,側耳傾聽,偶爾還能聽見雨珠滴答濺落的悅耳聲響——精靈族的保留地真真是最適合生物生存的地方啊……露西妮一邊伸着懶腰,一邊不禁喟嘆出聲。
“早安。”一聲含笑的溫潤男聲響在耳邊,露西妮就算不去看也知道那是沙拉斯,她側一偏首,迴應了一聲“早安”。
沙拉斯一身寬鬆的長衣長褲,足底踩着一雙適合運動的軟皮鞋,長袖捲到手肘以上,露出肌肉均衡的小臂,額際沾着一層薄汗,分明一副剛剛運動完畢的模樣——看着他,露西妮才知道自己今天真算是起晚了。
沙拉斯見她望着自己發呆,不由得揚起一抹笑,主動出聲道:“黑已經先去用餐了,我們得加緊點速度,省得早餐全被他一個人解決了。”
露西妮聞言微笑頜首,兩人一邊商量着今天的研究任務,一邊並肩向前走去,陽光從枝葉間透出,灑在兩人身上,拖出兩條長長的影子,隨着兩人的移動,兩條長影慢慢地靠近、相觸、交疊、融合……
這已經是露西妮一行進入精靈保留地的第三天了,由於大長老尚在生命母樹跟前,等閒人等不能干擾,所以,露西妮只能暫時把主要精力專注在“羅德之門”啓門咒的復原以及研究上來。
就在露西妮諸人在精靈族保留地內,激情澎湃地投入羅德之門的研究中時,遠在安斯巴赫大陸,卻有人被同樣的研究內容折磨得焦頭爛額——
“轟”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從山谷深處傳來,遠遠地波及方圓數公里,守在谷口的一行衛兵聞聲不由得都感覺到後頸一陣冰涼,同時縮了縮脖子,互相望了望,看到諸人眼中都是同樣的驚懼、不安。
自從月前一行神秘人員進入谷中,谷內每隔幾日便會傳來一陣這樣的爆炸聲,伴隨着爆炸,將產生不同程度的死傷和財物損失狀況,作爲山谷唯一入口處,這些衛兵們在這一月中已經見不知道多少趟的屍體、傷員外運,以及人員、財物補給,以至於每次聽到這樣的爆炸聲,他們首先想到的便是“這回,又要死傷多少人”……
縱然這些衛兵都是風神殿內殿騎士中的精英,可是,他們在這裡卻僅僅只是看護山谷大門的守衛,完全沒有任何資格得知山谷中的秘密,哪怕一點窺覬都是不允許的
爆炸聲的正中心,一名白袍中年人懸浮於百丈高空之中,看着腳底下一團黑煙滾滾的廢墟,看着精銳人員極其淡定、極其有秩序地處理着爆炸現場,白袍中年人眼中卻是一團的憤怒、挫敗、陰鬱以及壓抑極深的幾分恐懼。如果露西妮一行人中任何一個在此地的話,一定能一眼認出這名白袍人——
“風致大人,死亡七人,重傷十二人,此輪需替換人員爲二十三人。”一名灰袍人無聲無息地飄近白袍中年,態度嚴肅地報告着。
聽到這樣的數字,風致手中一緊,骨骼不由發出幾聲低而脆的摩擦聲,隱隱間,有幾分青色電光在他身周閃動着。
久久,風致才收斂好自己過於激動的情緒,出聲問道:“這個月的替換名額還剩多少?”
“二十名。”灰袍人想也不想地回答着。
風致略一沉思便道:“從輪休的人中裁下三個來暫時替上,下個月再補他們的假。”
灰袍人聞言靜默數秒後才又答道:“風致大人,請容屬下提醒,您已經連續兩個月人員、物資超支,下個月如果依舊如此高頻率地發生事故,那麼最高神殿便會對您提請質詢。”
“我知道”風致聽聞此言,十分不痛快地打斷灰袍人的話,不過,話一出口,他才突然意識到眼前之人雖然說是自己的副手,可是卻並不是他的嫡系部下,更不是他能夠隨意支使,隨意動怒的對象,所以,他忍了忍,將怒氣憋回腹中,換了一種暫溫和的口氣繼續道,“研究初期各種失誤的確會比較多,過了這個艱難的時期,往後就不會再有這麼高頻率的失敗。”
“但願如此。”灰袍人這話說得有幾分硬邦邦地,話落不等風致吩咐便自行消失遁走,氣得風致只能咬牙,卻是一點法子也沒有。
“轟……”同樣是一聲爆炸聲,不過,比起風神殿神秘山谷中的爆炸,這個發生在精靈族保留地中的爆炸卻是規模小了許多。發生爆炸的地方是一處被特意開闢出來的荒涼之地,沒有任何的動物、植物,所以,無論再怎麼爆炸也會不傷及生命——當然,沒有傷亡的一個重要原因是爆炸的威力不大,讓人有足夠的時間來逃跑,有足夠的能力來防禦。
“咳咳咳,這煙可真嗆人。”露西妮一邊後退着,一邊用力在身前扇着風,啓動減少刺激黑煙對自己嗅覺系統的刺激——爆炸剛剛發生,此地的魔法元素極度不穩定,如果此時擅自動用魔法,難保不會有第二次爆炸。
好容易退出黑煙的波及範圍,露西妮這才拉下矇住整個腦袋的面罩,拼命呼吸着新鮮空氣,與她做出同樣動作的還是沙拉斯、逸風和黑。
“露西,怎麼會發生爆炸?我們剛纔的計算不是沒問題嗎?”逸風首先提出疑問。
露西妮也是一臉納悶,她乾脆就地盤坐下來,隨手在呈現白色沙質狀的地面上用力撫摸兩下,將地面抹平了,然後取出一根小棍子,在上面寫寫畫畫起來,逸風三人見狀也隨着她一般行事,不一會兒,地面上就被畫上了一大片的魔法符咒,這些符咒的排列方式極其有意思,有三四個部分重疊在一起的,有呈一排鏈鎖狀相貼的,也有呈現圓形、多邊形甚至各種不規則圖形的……反正五花八門,各種情況都有。
寫着寫着,突然間,黑的筆下一頓,原本畫在沙地上的魔法符咒一時反噬,回撲到黑的筆下,將他用於充當筆的小木棍爆了個粉碎,所幸黑皮粗肉厚,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這一個小爆炸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其餘三人忙停下手中的動作,紛紛湊過身來,研究起黑手上剛剛發生反噬爆炸的那個魔法符咒,好半天才聽得露西妮輕拍額際,道了聲:“糊塗。”
顯然,她已經知道了問題所在,不過,她卻並沒有打算當即說明,反倒將難題繼續丟給沙拉斯三人研究。
又過了小半個魔法時,三個不同種族的雄性生物這才共同研究出結果來,一個個也像露西妮之前的反應那般,連嘆自己糊塗。
聽聞這一聲聲“糊塗”,露西妮收起手中的記事本,笑嘻嘻道:“好啦,今天就做到這兒吧,各自回家好好消化消化~”
逸風和沙拉斯倒是爽快地應了一聲同意,不過,黑卻覺得有幾分意猶未盡道:“露西,這還沒到中午咧,再做一次實驗吧?”
“不~行~”露西妮拖長了尾音,很堅決地拒絕了。
“爲什麼不行?”黑有些不滿地嘟囔。
露西妮微偏着頭解釋道:“欲速則不達,‘羅德之門’分明是一件空間類的鍊金道具,其等級之高是咱們目前尚無法完全確定的,這樣高級的空間道具所能引起的能量共鳴是非常可怕的,就算我們將它的啓門咒分解壓縮進行微型實驗,但每一次實驗都會引起現有空間的輕微震動,如果不給它足夠的時間穩定的話,那是十分危險的,輕則魔法元素紊亂,重則形成空間亂流”
露西妮這話說得十分嚴重,但是,仍然沒能打消黑的主意,只聽他繼續嘟囔道:“空間震動那麼細微,等它休息個一兩個魔法時不就好了,爲什麼要等到明天,多浪費時間……”
“笨龍”露西妮氣急拿出一根短教鞭,照着黑的肩臂就是一抽,一邊抽一邊沒好氣地說道,“都說了‘羅德之門’是空間類鍊金道具,哪怕一點點的空間震動,對它來說都是極大的偏差——鍊金實驗的基礎要求就是精確、精確,再精確你不旦不努力控制誤差,反倒還製造誤差……你還想不想得出正確的研究結果了”
露西妮一生氣,黑立馬就蔫了,他舉雙手投降道:“好好好,明天就明天,明天就明天。”
露西妮哼哼兩聲,收了教鞭轉身離去,沒走幾步便聽身後黑搭着沙拉斯的肩,低聲嘀咕道:“這麼兇的女人你也敢要,你小子膽子也忒肥了。”
沙拉斯笑得溫文,不過回出的話卻是一點不溫文:“就你這傻勁,本就欠人抽——露西這是對鍊金的認真執着,哪裡是什麼兇悍,要不這麼認真,就不是她了。”
黑聞言沒好氣地繼續嘀咕:“就你眼光詭異……”
話還未說完,露西妮猛一回頭,惡狠狠地瞪着他,一下將他要出口的話給瞪了回去。瞪完黑,露西妮又瞪向沙拉斯,不過,這一瞪卻正好與沙拉斯的滿目柔情對了個正着,一時烈火碰上柔水,卻是再也冒不起火氣來,露西妮只能強自維持着自己的怒瞪,三兩秒後這才收回視線,不過,她眼中的“怒瞪”在他人眼中,卻是嬌嗔羞惱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