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還挺沉的。這兩個小鬼沒少搞錢。”
說罷,他給鬼猿遞了一小塊零食,就喜孜孜收起了荷包。
兩個小賊不僅沒偷成他倆,還反被鬼猿順手牽羊了。
賀靈川笑了笑,低聲對他道:“你被盯上了。”
這種半截大的娃子行竊,後頭都有大人盯着。
“你不就想這樣?”董銳故意多晃兩下荷包,就有兩個男子跟了出來,不遠不近地綴在後頭。
路上畢竟人多,又經過一處官署,那兩人就沒衝上來。
穿過腥臭雜亂的碼頭和亂哄哄的市集,前方就是一排飯館客棧,門臉兒大小不一。
賀靈川選了一家招牌最亮、門廳最乾淨的客棧“老錢家客館”,走進去要了兩間上房。
在他們打量客棧周邊環境時,賀靈川懷裡的攝魂鏡就提醒道:“對面巷口的麪館,有人一直盯着這裡。”
何止?賀靈川在客棧一樓大廳掃過。
大廳也有三桌客人。其中兩個漢子正對大門口坐着,誰進來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他們雖作客商打扮,但目光格外銳利。
賀靈川兩人來閃金平原也要入鄉隨俗,服飾特別普通,好像跑單幫的行腳商。
在這裡衣著華貴,不啻於在臉上明晃晃寫幾個大字:
快來搶我!
他們一進來,這兩人就不停打量他們,直到賀靈川的背影消失在樓上。
出乎意料,這家客棧的房間居然挺乾淨,被褥也是乾爽的,桌上還有熱水,除了牆上歇着的七八隻蚊子看起來不懷好意。
掌櫃一臉的愛租不租,說條件賊好的上房只剩三間了,所以每間的價格都貴。
至少比刀鋒港的好客棧好客房更貴兩成。
董銳懷疑他在說大話,老錢家客房不少,但鉅鹿港這破地方有多少貴賓能住滿他的上房?
不過他很快就發現,這家掌櫃居然真沒有撒謊,因爲老錢家一共只有四間上房,並且另外兩間已經有客入住。
賀靈川這次任務的接頭人,也住在這裡。
這家客棧的佈局呈“冂”字形,上房都在二樓。
賀靈川安頓好之後,就往二樓另一側角落走去。
可是他剛走近,原本站在拐角聊天的兩個人就伸手攔住他:
“喂,這裡客滿。”
這兩個雖是尋常客人裝扮,但眼透精光,腰板筆直,看人的眼神就像老鷹看小雞,讓人暗生畏懼。
賀靈川自然不怕,從儲物戒抹出一塊黑色的令牌,吊在他們面前晃了晃:“我找金柏,這是碰面的信物。”
這塊令牌上一個字也沒有,但牌面卻不停變幻,一會兒是奔涌的流水,一會兒是險峻的高山,一會兒卻又是氤氳的流雲。
把令牌倒過來,山水也跟着一起傾覆,重新成形。
這樣的神通技藝,很難模仿。
賀靈川不是牟國人,用不了牟國的官牌,所以王行屹給他的辦案信物稱作“翻雲令”,在外可以代表靈山下屬的機構。
靈山不隸屬任何一個國家,因此靈山使者的身份令牌不顯元力,那一點兒都不奇怪。
持牌期間,他就可以自稱翻雲使。
兩人見到牌子就是一怔,一個接過牌子道了句“等着”,就往門廊深處走,推開一扇門進去。
十幾息以後,門開了。 這人的態度恭謹了很多:“請!”
客房桌邊坐着三人,見賀靈川進來,都起身相迎。
爲首的個子跟賀靈川一樣高,方臉大眼,目光鋒利。
他向着引賀靈川進門的衛士打了個眼色,後者立刻站回門廊,繼續把守。
而後,首領才向賀靈川一抱拳,沉聲道:“在下金柏,影牙衛副都統。這位翻雲使怎麼稱呼?”
屋裡放置了結界,不虞聲音外傳。
“賀。”賀靈川也爽快地報了姓名,而後從金柏手中取回自己的翻雲牌。
“請坐!”金柏驗過令牌無誤,否則不會對賀靈川這樣客氣。
邊上的影牙衛,給賀靈川端來茶水。
王行屹的資料上沒提,但方燦然自己給賀靈川做了解說。影牙衛是牟帝身邊的私人武裝,專做情報刺探、武裝緝拿、境外追擊和私審重犯之類的工作,既是耳目,也是獠牙。
簡單來說,正規軍和宮廷護衛不方便去做的事,牟帝會交給影牙衛。
所以,這個機構在牟國都城也是很特殊的存在。
金柏是影牙衛的副都統,職銜不高,但能“以卑監尊”。若要類比,他和靈虛城同心衛的副統領樊勝相當。
能坐上這個位置的武將,修爲未必高絕,但對國君忠心耿耿。
牟國出動影牙衛押運明燈盞,就表現出對這件貢品的重視。
看來這份小心也不是無的放矢,今回果然被盜了。
素昧平生,金柏對賀靈川當然談不上多尊敬,但基本的禮貌還是有的。
作爲牟帝的直屬手下,他很清楚“翻雲令”代表了什麼。
否則眼前這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怎值得他多看一眼?
賀靈川坐下來,首先遞給他一封信。
信口密封,方燦然只對他說這信不要拆看,交給接頭人就好。
金柏雙手接過,拆開一看,目光一凝。
信封平平無奇,信紙也是素白一片,只有對光一照,才能顯出淡淡的雲紋底子。
這是牟帝御用的信箋,素雲箋。
箋上只有龍飛鳳舞四個字:
知無不言。
沒有落款、沒有印信。
金柏在牟帝身邊服侍多年,當然一眼就能認出這是誰的筆跡,當下嚯然起身,向西行了一禮:“謹遵御旨!”
明燈盞失竊,他報訊回國,一邊繼續搜尋寶物下落,一邊等着國君的批覆。
他們這一行人要走要留,要繼續追寶還是回去聽候發落,都是國君一句話的事兒。
丟失貢品,牟帝一定不悅。
結果,王國師的翻雲使來了,還帶着國君的批覆。
賀靈川早就側身讓開,第一句話就是:“王國師請我來查案,要麻煩金統領仔細回憶了。”
竟然是王國師請來的?金柏收了收心神:
“好。我們剛查出貢品下落,也知道案犯是誰。賀先生來得及時,我剛剛又往帝都飛訊請示,再有幾天可得回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