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幻手下的仙人,也折在它手裡。
賀靈川也好奇:“最後是怎麼逮住它的?”
“先暫停追捕,讓它逍遙了三十年,以爲我們已經放棄,然後仙尊親自出手佈下幻界,把它困在其中、一舉成擒!”肖文城道,“當年,仙尊的幻界還遠不似今日這樣虛實難辨。”
賀靈川順便一問:“對了,仙尊何在?”
千幻方纔是用法相/幻象登場的,交代完途徑就消失了。祂總不會又回去閉關吧?
董銳更想知道,千幻的真身到底在哪裡?
“師尊身處虛實之間。”肖文城正色道,“妙湛天和天宮要倒黴了。”
那隻三眼烏鴉還停在屋頂上,冷眼旁觀城裡倖存的凡人肝腸寸斷、哭聲震天,甚至可以用呆若木雞來形容它。
董銳問道:“它在等什麼?”
這血魔的行徑,果然和幻宗的仙人完全不同。
“獵物。”肖文城道,“由它去吧,它有自己的路數。”
幻宗大能集體隕落,千幻真人放這血魔出來,是爲補充己方實力,再借它奇詭手段對敵。
董銳看到現在,忍不住道:“喂,天宮往這裡來了,你們到底打算怎麼應對?”
千幻真人的確出來了,但也沒提具體要怎麼對付天宮、對付妙湛天。
合着這現場就他一個人着急嗎?
“仙尊說,先前的佈置,不用也是可惜。”肖文城道,“白子蘄已經發現銀珠果和腰子湖的關聯,必然有些設想。所以,我們仍要將妙湛天和天宮軍隊引去腰子湖。”
仙尊什麼時候說了?
賀靈川心頭微動,看來肖文城和千幻真人之間也有暗中通聯之法,不爲外人道也。
這很正常,朱大娘和賀靈川、董銳之間還有秘密通話渠道呢。
千幻想把妙湛天誘去腰子湖,那自然是有所佈置。
而肖文城回味仙尊說起“先前的佈置”這幾個字的語氣,背上就有點沁汗。
仙尊知道了,知道他原本就想引天宮隊伍進腰子湖!
仙尊是不是對他的盤算有些不滿?
唉,自己都已經修到了仙人之境,終生還脫不開這樣的誠惶誠恐。他暗自苦笑,拋開這些雜念,轉對劉長老道:“劉師弟,着弟子們後撤,再讓須陀師弟準備好銀珠果。”
天宮隊伍繼續挺進石龍山,就是衝着他們這幾個仙人來的。他們走投無路去跳腰子湖,妙湛天大概也會追進去吧?
就在這時,幾縷金芒透過窗櫺,照亮了整個文暉閣。賀靈川身後的漢白玉大柱,甚至反射出細小而斑駁的金點。
朝陽初起。
這糟心又沉重的夜晚已經過去,仙魔之間的決戰卻遠未結束。
賀靈川神色一動:“大娘回來了。”
他接到眼球蜘蛛的報訊,親自打開文暉閣的大門,果然地穴蛛後已在門口,風塵僕僕。
它身上有兩道傷,但不嚴重,況且在路上走了那麼遠,普通傷勢也在慢慢癒合。
“從顛倒湖畔到這裡可真夠遠的……”昊元金鏡被神骨項鍊吞了,幻宗和幻宗的客人都失去了瞬間往返目的地的便利,只能自己親去跑動。朱大娘伸展一下八條大長腿,“結束了。天宮已經放棄湖畔戰場,往北去了。”
幻宗隊伍渙散,也沒去追。
它的任務結束,就趕緊返回石龍峰。
話畢,它見賀靈川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由得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實則在賀靈川眼裡,朱大娘身上有一條若有若無的纖細金線,一直延伸到天空。
他一看這東西就眼熟:神之注視!
恰好劉長老也從他身邊走出文暉閣。
劉長老一接觸陽光,賀靈川就瞧見他身上同樣有一條金線。
是了,這兩尊仙人都活躍在戰場上,劉長老甚至殺掉了兆遊神。也不知何時起,天魔往他們身上投射了神之注視,以作追蹤之用。
這就好辦了。賀靈川目光微閃,這不就是現成的釣線麼?
再看肖文城身上,就沒沾這條線。他一直留守石龍峰,沒有親上戰場,天魔也瞧不見他。
朱大娘和劉長老還不知情,只有賀靈川藉助大方壺的神能,又恰好遇上了日出,這才能夠發現。
他忽然想起一個關鍵問題:“對了,日出之後,腰子湖還能不能通行了?”
不然,這些佈置都是白費工夫。
“可以的,其實月亮暫時還沒有消失,只是天光太亮,你我瞧不見它。”肖文城答道,“直到顛倒湖岸邊的銀珠果光芒斂去之前,腰子湖還能通行,也就是……日出兩個時辰之內。”
董銳長長吹一聲口哨:“厲害了,還有時限!這下子,天宮不進腰子湖都不行。”
賀靈川也微微動容。
薑還是老的辣,千幻真人不聲不響就留了個大坑給妙湛天和天宮。要不是賀靈川發問,肖文城等人都不會特地挑明。
顛倒海的規則,銀珠果只在每月十五的夜晚發光。這時的銀珠果,纔有通行腰子湖的效力。反過來說,留給戰爭雙方的通行時間,也只剩兩個時辰了。
難怪肖文城原本的計劃就是跟對手死纏下去,原來他已經想好,時限快到就往腰子湖一跳。
雖說這一舉動會令己方前途未卜、生死難料,但銀珠果發光的最後時限一過,天宮隊伍也沒法子離開顛倒海。
那時千幻還未出關,幻宗仙人只知道跳入腰子湖就有去無回,所以這也算是不得已的退路,是最後時刻的選擇。
當下,肖文城就召集山上所有門徒,準備撤離。
朱大娘問賀靈川:“我們怎辦?”
賀靈川看着它身上那根金線:“當然是跟着肖掌門一起走了。”
幻宗弟子的撤離方式也很便捷,直接跳進文暉閣裡的沙盤,就能落到肖文城事先指定好的地點,也就是腰子湖畔,並在那裡領取銀珠果,舉身入湖。
而山下的幻宗門人已經無法召喚昊元金鏡即時穿梭,只能動動腿自行趕去湖邊。
就算大方壺肯大方一把,將昊元金鏡吐回來,可它不再與顛倒海的法則相連,不能像先前那樣大開任意門。
董銳還從沙盤上發現了盤旋在腰子湖上空的禽妖,都是天宮的眼線。
以白子蘄的脾氣,一定會嚴密監視腰子湖周邊動態。所以,幻宗門徒大量趕去湖邊、攜果下水一事,必定逃不過他的耳目,這都不需要幻宗長老們惺惺作態、刻意引誘。
肖文城忽然往沙盤上一指:“血魔。”
血魔化成的三眼烏鴉已經飛到腰子湖畔,終於採取行動了。
腰子湖上空飄來好大一個雲團。
董銳拿鏡子一照,正好瞧見雲團裡鑽出一對忽扇忽扇的大翅膀。
“禿鷲?”
這就是個禿鷲,渾身黑褐色的羽毛,但脖頸卻是光禿禿的。它跟普通禿鷲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塊頭大得離譜。賀靈川粗略估計,它的翼展達到了五丈。
跟賀靈川在另一個世界見過的小飛機差不多了。
這麼個龐然大物低空飛行,特別有壓迫感。湖邊的幻宗弟子面現驚容,默默加快了投湖的腳步。
停在樹梢的烏鴉也收起額上的第三隻眼,同時收起眼中的紅光。附近村鎮死人太多,已經引來不少烏鴉盤旋和降落,血魔烏鴉混在其中是一點兒都不顯眼。
天下烏鴉一般黑嘛。
賀靈川就朝着盤旋的禿鷲一指:“這是閃金平原東北部的大妖,大名鼎鼎的‘洞嬰王’,很多人說它已經有妖仙的實力。這傢伙好幾百年沒出現了,結果一露面就投靠了貝迦。”
他對閃金平原有企圖,當然一直在收集平原上的各種情報,除了各勢力的分佈,閃金東部、東北部都是諸多大妖、妖族的地盤,賀靈川縱然未曾見過,對它們的資料卻爛熟於心。
閃金那些棘手的大妖出現在這裡,是好事來着。
就拜託幻宗幫他滅了吧,爲以後的大業掃清道路。
大概是血魔聽到了他的心聲,洞嬰王飛走時,原本一直杵在樹梢上的血魔烏鴉也拍拍翅膀跟了上去。但它沒有上天,而是一直近地飛行,不懷好意地綴在後頭。
大禿鷲偵查了附近的地面情況之後,在腰子湖南邊相中了一頭奔跑的狼獾,於是降落到它前方樹林,準備來個偷襲。
這狼獾頭頂一簇金毛,造型有點特別。大禿鷲一眼認出,這妖怪先前在湖畔戰場殺了好幾個天宮士兵。
它其實是徐長老門下弟子,能爬樹、擅游泳,有飛熊之稱,精通木遁,甚至可以給周圍同伴也加持遁術,讓他們跟着自己神出鬼沒。
在山林裡面,這麼一個角色想溜想跑,敵人圍追堵截也沒攆上,只抓到幾個幻宗弟子。大禿鷲瞧見它,當然不想放過。
現在這頭狼獾體型變大,嘴裡叼着幾根銀珠果樹枝,正賣力往腰子湖跑呢。
樹枝上碩果累累,果子還在發光。
洞嬰王埋伏在它必經之路上,眼見這野豬大小的獾子飛奔而來,於是傾身縮脖,準備出擊。
然而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它還沒來得及俯衝,後方先有個黑乎乎的東西撞上來,速度之快遠勝離弦之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