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麥先生的痕跡
老漢慘叫一聲，直接昏死過去。
他的眼珠被生生剜了出來，就在仲孫謀的匙裡打滾，完完整整。
仲孫謀隨手抓起杯子，倒水洗淨眼珠，才把它湊到光下細看。
“果然是這個東西。”他從眼珠上挑出一隻紅蟲般的小生物來，這東西落到桌面蠕蠕而動，“眼蟎。”
此蟲對人無害，老漢甚至不知道自己被種下這種東西。它是個媒介，能讓使用者與眼蟎宿主共享視界。
因爲眼蟎本身是個寄生蟲，先前侍衛檢查老漢身上的神通和法術殘留，一無所獲。不過這種蟲子在光線驟變的情況下會調節體色，也就是這點破綻被仲孫謀給抓住了。
毫無疑問，給老漢的眼睛動手腳的是麥先生。
也即是說，守門老漢看到什麼，麥先生也能看到什麼，不需要親自出面。
仲孫謀看到眼蟎後一驚，不怒反喜：“眼蟎與主人的距離不能相隔太遠，否則就會失效。”他吩咐侍衛，“追派人手加緊搜查，這廝很可能還躲在鎮裡！”
手下趕緊去辦，順便把老漢拖走，再取清水將地面的血跡沖洗乾淨。
但他先前恨烏及烏，對姓賀的也沒有好臉色。
“白石縣令也是頭一次見到他，只聽焦侍衛說過，特使不是赤鄢國人，太子對他也相當尊重。”
“沒有，直接回去客棧，沒在其他地方停留。”
仲孫謀嗤了一聲：“還用他們鑑定？只有齊州的嚼煙用白皮竹筒，這種竹筒能沁出類似柑橘的香氣。”
“你腿倒是長。”賀靈川知道羚將軍大概是一隻耳朵始終監聽這裡，不放過風吹草動。
“是的，我們也找到了他的貨源，很可能在——”
“大人，有人指定送這個給你。”
他拿出兩個銅板，在乞丐面前一晃：“讓你送這個的人，往哪個方向走了？”
“外面有人送信，要我們轉交此間大人。”
“啊不，是齊州，但在蜂巢山。”手下趕緊道，“距離白沙矍可能二三十里。”
此時門上傳來剝啄之聲。
雖然這些文書可能都是麥先生打的幌子，但仲孫謀依舊認爲它們有意義。
這敲門聲很有特色，賀靈川一聽就知道是羚將軍來了。
賀靈川開門，站在外頭的店夥計遞過來一個油紙包：
話到這裡，門外的樓板忽然傳來嘚嘚幾聲，然後敲門聲傳來。
仲孫謀低笑一聲：“我還道他們有別的本事。”原來不過如此。
因爲這些生意都是真實存在的。
“是、是後巷的瘸腿乞丐拿過來的。”
也就是說，守門老漢走進小院後，麥先生就通過他的眼睛把院裡的一切看了個清楚明瞭。
賀靈川這纔好整以暇問乞丐：“那人長什麼模樣？”
別人以爲他老神哉哉，連羚將軍這急性子都沒湊過去多問。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同樣地，一方百姓也習慣一方嚼煙。
也有人嘖嘖稱奇，說麥先生看上去是個好人，沒料到居然是在逃欽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追捕他的有多少人，都長什麼模樣，彼此什麼關係，這些資料都被對方輕易獲得。
約莫一盞茶後，猛虎回來了。
生意需要接洽，需要面談，除非……
就在這時，客房外有人輕輕敲門。
“不清楚，兩頭鑽風獸守在門口，我們進不去，只知他們聚在書房裡說話，好像還一起看什麼東西。”
老實講，無論是人還是妖怪，對族人這麼盡心都值得尊重。
仲孫謀的手下趕緊去問，這些鎮民都確認麥先生的確就是這副模樣，並且鎮上就有幾名商人從他那裡進貨做生意。
麥先生的桌子裡藏着半筒嚼煙，也被他們一併帶回分析。
被調查對象很狡猾，這些佈置不可能是臨時所爲，尤其眼蟎這一招。
仲孫謀打斷了他的話：“齊州白沙瞿附近？”
仲孫謀點了點頭：“狡兔不吃窩邊草，他不會直接曝露老巢。”
凡存在，必留痕跡。
不僅是貝迦各藩妖國有自己的煙產，甚至同一個妖國出產的嚼煙也分地域。
因此他先前才任由仲孫謀將所有文書全部捲走——反正他當時也搶不下多少。
半個時辰以後，侍衛返回報告：
本地官署很配合，霜露鎮的街巷都已經張貼懸賞，麥先生的畫像上牆，邊上也有人大聲宣講。能報出麥先生行蹤的，即得十五兩銀子，這筆鉅款吸引了許多鎮民圍觀。
“大人，嚼煙鑑定出來了，的確是赤鄢國齊州出產的。”
那地方已經靠近赤鄢國北境，再往北走百十里地，又到靈虛城地界了。
有日常穿上身，就不是特地擺來迷惑人的。
把這些權力放給異國人，伏山越是心大還是特別信任這個人？
“沒去別的地方？”
這時又有人道：
……
“我們帶回了十二件，其中有兩件是‘秧湖白’的料子。”這人道，“‘秧湖白’是齊州的老字號，白沙瞿特產，深受當地人喜愛。這兩件都穿了一段時間，不是全新衣裳。”
赤鄢國的這個長公子，仲孫謀比別人更瞭解。能讓伏山越這麼囂張兇悍的人也敬重的，本身應該有兩把刷子。
恰好焦玉也聞聲而出，賀靈川讓它嗅一嗅油紙包上的氣味：“追！”
“他在霜露鎮當地有個貨倉，進出貨都不用他煩惱，客人們平時要買東西，就去那裡簽單支取。”
但這麼細碎的生意不可能全靠他一個人撐起來，尤其麥先生一年只來霜露鎮三四次。
他們幾乎把麥先生的書房搬空，尤其文書全拿走，一張紙片也沒給賀靈川留下。
“還、還有從麥先生臥房箱櫃裡拿回來的衣物。”
他放羊進來，拿出油紙包，當着兩隻妖怪的面打開。
賀靈川見它空手而回，即安慰道：“無妨，這瘸子走到店裡就花了很長時間，足夠麥先生從容退走。”
特使可不光是外號，還得有相應的特權。
仲孫謀半閉着眼聽取報告，忽然問道：“對了，姓賀的那一行人呢？”
這裡麪包着一本書，嚴格來說是個手札，大概只有七八十頁，但書皮挺括，一看就是全新的。
“也就是說，所有線索都指向齊州的白沙矍附近？這個麥先生看似精明人物，會留下這麼明顯的線索？”
當然，現在這幾名商人都被拿下詢問。
己方身邊全是妖獸，戰力不俗，但說到閱覽文書、解析數據，還得人類來辦。人手有限哪，不如在仲孫謀那裡揀現成的。
這問題，侍衛又答不上了。
侍衛開門，見到老驛卒舉着一個油紙包：
“他們已經離開麥先生家，回去客棧。”
……
“做什麼？”
原本臥在軟榻上舔毛的猛虎，聞聲擡起了頭。
仲孫謀知道，不少權貴、商賈外出，也都帶本地的嚼煙出去，換個牌子就不習慣了。
事實上，他通過眼珠蜘蛛的視角，把仲孫謀那裡發生的事盡收眼底。
守門老漢的描述還是很精確的。
“這樣說來，他只是個承銷商？”仲孫謀的臉色一下變得凝重，“他還有上家！”
麥先生主要做藥草和油料生意，但都是小買賣，在霜露鎮上充其量也就是個中等偏下的規模，不引人注目。
仲孫謀站去窗邊，長長吸了一口氣。
他手下人多，很快就把分析結果拿出來了：
賀靈川把銅板丟給他，自己上樓去了。
開門一看，這老羊已經縮成了尋常羊只大小，眼巴巴地仰望他：“我聽到這裡有動靜！”
“不是赤鄢國的？”仲孫謀大奇，“伏山越居然找個異國人給自己當特使？”
賀靈川回到客棧後，先填飽肚皮，然後回屋調息。
“另外，這個姓賀的到底什麼路數？白石縣令那裡有消息嗎？”
侍衛不敢將油紙包直接送到仲孫謀面前，只在門邊揭開。
“但您離開以後，他們在麥先生家又逗留了兩刻多鐘。”
賀靈川不聽他多言，一個縱身跳到樓下，兩步就趕上了店外的乞丐。
仲孫謀一看，“咦”了一聲：“這是誰送的？”
否則人家爲什麼找個瘸子？
“氣味到一半就消失了。”焦玉搖頭，“他用了些法術遮掩自己。紙包裡是什麼？”
又過片刻，侍衛再報：
“大人，麥先生的賬冊分析出來了。”
這是把猛虎當狗用了。焦玉也沒空埋汰他，循一點味兒就往前跑。
仲孫謀臉色微沉，但很快就想通：“他們比我早到一步，搜查或有斬獲，但不肯與我共享。”
仲孫謀緩緩道：“齊州白沙瞿？”
裡頭包着一本書。
乞丐往西一指。
“怎樣？”
“高個子，灰氅，衣料很好，但帽沿蓋住了臉，看不見模樣。”
賀靈川一把接過紙包：“那人長什麼模樣？往哪去了？”
既然瘸腿，就走不快。
焦玉大奇：“咦，這是……《敬神錄》？”
這本大作是貝迦前妖帝烏陳晚年所寫的手札，靈虛城貴族和所有藩妖王手裡都有。
當然了，靈虛城和各妖國首都的百姓家裡，說不定也有收藏。
焦玉和羚將軍當然都看過這本書：“誰會給伱寄這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