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疑點
賀靈川問她：“傅鬆華這人是什麼性子？”
“不太說話，不愛應酬，也、也不愛笑，但是精明有主見。”
“他前幾天是怎麼被抓的？”
“天熱，他回家吃了兩碗酸梅湯後午睡，結果外頭忽然有人衝進來。傅老爺……傅鬆華跳牆逃走，我馬上聽到外頭有打鬥和呼喝聲。過了不久，有人進來說傅鬆華被捕了，我們全是從犯，都、都要坐牢！”
“你進來之後，還見過傅鬆華麼？”
李氏搖頭。
“他家裡還有什麼人？
“我、我不清楚，我沒見過他的家人，也沒聽他提起過。”李氏道，“他在外頭應酬完通常就回家，這幾年也沒有再納妾。”
“他的父母、兄弟、妻兒，你一概不知？”
“我從前問過，他只說父母早就過世，沒兄弟也沒娶妻。再要問，他就不耐煩了。”
“可不是？”城裡的官兒個個比他大，他這縣令幹起來不容易啊。
“這個，匆促間未必周全……”
“有的。他和客商應酬時，不一定帶我。”
賀靈川還在他對面督促：“寫周全些，越周全越好。”
“不敢刺探，但一定‘聽說’過。來來來，筆給你，你來寫。”賀靈川把桌上的白紙和筆墨往他面前一推，“莫怕，這裡沒有別人，我也向你保證，絕不外傳。”
“但凡是赤鄢國內賺錢的，約莫都有一些兒吧，畢竟有錢有人脈。”白沙矍縣令苦着臉道，“具體的，下官不敢刺探。”
“大人，白沙矍號稱百水交匯，光是大小湖泊就有三十七個，還有河、溪、池、澤，今年春夏天雨水又多，這水汽侵蝕木頭厲害，可不得經常修繕？否則落木下來砸傷人，可是一樁樁大麻煩。”
接下來，提審傅鬆華手下的管事。
賀靈川問完了。
賀靈川只能說我儘量。
賀靈川想了想又問：“你們在沙淪鎮總住同一家客棧？”
這紙筆原本是備給李氏等嫌犯的，沒想到最後是縣令自己用上了。
賀靈川又對趴在地上的猛虎滿臉堆笑：“老焦啊，你這一路奔波累不累？”
最後一個問題：“住在大昭客棧期間，他會單獨行動麼？”
整個白沙矍，做這三種生意的人沒有八百一千也有三五百了。
倒好像是田縣令自己在寫供詞。
“所以你好好想一想，他到底有沒有親人？哪怕一點蛛絲馬跡也行。”
管事也沒怎麼多想就道：“那應該是六十里外的沙淪鎮，我們一年裡面要去個三四次。其他地方都沒有去得那樣頻繁。”
“他常去哪個地方？”賀靈川擡手阻止對方發話，“近幾年最常去的地方，是哪一處？”
甚至連他們剛走出來的湯泉小築，都有一座門樓正在修護，那大門剛剛刷好漆，有味兒。
賀靈川眼珠一轉：“我聽說，靈虛城的高官也住在白沙矍？”
好不容易等他說完，它趕緊點了點頭：“好，我這就去。”站起來拱背做了個伸展，邁着虎步出去了。
李氏想了想又道：“我的丫環阿梅，有兩回在街上看到傅鬆華買東西，一回是買小孩喜歡的松子糖糕，還有一回是兩個玩具，都不便宜。我原以爲他是拿去討好客商的孩子，現在回想，或許……？”
田縣令立刻點頭：“一定，一定！”他巴不得哩。
賀靈川哪有時間應酬，正要把拜帖都扔掉，無意間看見其中一張的署名，遂把它揣進懷裡就出門了。
他以爲賀靈川還會責備，哪知對方微笑起來：“無妨，是我要得倉促，你想起來就隨時找我查缺補漏吧。”
白沙矍縣令覺得自己被針對了，只能不停陪笑臉。
“是的，這七年來我時常陪他外出。”
罷了罷了，就算伸脖縮脖都是一刀，那也先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他暗暗吸了口氣：
李氏搖頭。從進牢到現在她都是一頭霧水，只從捕快們的隻言片語中知道傅鬆華犯了重罪。
除此之外，傅鬆華也搞了幾個副業，以便在水產淡季的時候作爲對衝。這其中就有油料和草藥生意，但都只是少量，至少管事是這樣敘述的。
次日一早，賀靈川出門遊山玩水。
賀靈川這才站起來伸了個懶腰：
“好了，給我找個地方住，要風景好的。”
今天依舊是白沙矍縣令陪同。
白沙矍縣令在他這裡碰過幾個釘子，也不敢出聲。
白沙矍在處處都是青山綠水的世界裡也獨樹一幟，細緻如雪的沙洲，萬鳥聚集的平湖、盛夏裡依舊冒着寒氣的冰泉，的確是旅居聖地。
好一會兒，她才道：“傅鬆華有兩次過年都不在白沙矍，不知道去了哪裡。我問過，他說走商去了，但他手下的管事都還在城裡。”
泡完了湯泉走出來，賀靈川正了正衣冠：
“田縣令，白沙矍風景昳麗，果然名不虛傳，但怎麼到處都在修繕？這叮咣作響真不是一般地掃興。”
“要請你出個急差。”賀靈川湊近它耳邊嘀嘀咕咕。
頃刻間他就寫滿兩大張紙。
“我今天詢問你的內容，不得外傳。”
田縣令長長鬆了口氣，終於來到了他最擅長的環節！
……
“你沒有，那誰有？”賀靈川望着他，語重心長，“田縣令還沒有分清裡外麼？天子之怒，無論是仲孫謀還是城裡這些權貴，都罩不住你！”
或許傅鬆華是給自己的孩子買的。
這是一位赤鄢國的致仕官員投來的。
“這些權貴都喜歡住在城西北？”
“是的，權貴和鉅富們也都喜歡住在那裡，景緻優美空氣清新。”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出則繁華，入則安寧。
賀靈川若有所思：“這些豪門世家平時都做什麼營生？”
白沙矍縣令不敢偷聽，反而退開兩步避嫌。
過年是團圓之時，至不濟身邊也要有個活人。
那三名客商則進一步證實了管事的供詞。
這一問才知道，原來傅鬆華主營水產生意，也就是白沙矍周邊那麼多湖、河、溪、灣，漁貨實在豐富。白沙矍及周邊供需兩旺，自然需要中間商把水產從漁民碼頭送到城裡人的餐桌上，城裡做這種鮮貨生意的商人一抓一大把。
就見到猛虎一個勁兒抖耳朵——賀靈川靠得太近了。
這幾人都被帶下去以後，他就盯着對面的牢牆發呆。
他也沒有遮掩行蹤，城裡不少豪貴聽說太子特使來了，就給他投帖求見。
白沙矍這麼多外地人，縣令怎麼認出靈虛城的靈察使？
縣令趕緊擺手：“啊這，下官哪有這種能耐？”
此話一出，李氏臉色慘白，駭然失語。
“我覺得你敢。”賀靈川盯着他道，“若非眼線遍佈全城，巡察使剛到你的地頭上，你怎麼就發現了？”
過了好一會兒，賀靈川忽然他：“仲孫謀來到白沙矍之後，和當地哪幾戶來往最密？”
白沙矍縣令抓筆如抓烙鐵，知道自己反抗無能，只得運筆如飛。
焦玉已經習慣他的作派，無動於衷：“要我作甚，直說吧。”
“是的，大昭客棧。另一家客棧離原料產地更近，但傅鬆華說大昭客棧更清靜。我原以爲他是爲了省錢。”
田縣令反而受寵若驚：“是，是。”
他這一路過來，至少看到兩處景點正在整修，還有一座神廟，三所私家大宅也都有工匠幹得熱火朝天。
“是靈虛城的權富們先發現巡察使的行蹤。消息沒幾天就傳遍了白沙矍，因此仲孫大人這幾天又忙公務又要應酬，分身乏術。”
“很好，還有呢？”
生死關頭，李氏終於絞盡腦汁。
“去那裡做什麼？”
田縣令把筆一擱，把紙一推，低聲細氣：“大人請過目。”
“進貨。沙淪鎮出產白漆，可以防腐。”
賀靈川看着它的背影讚歎：“妖怪們就是實誠，答應了就去，不玩那些虛的。”
最後三個字，重音。
仲孫謀雖然傲慢，份內的差事總得幹吧？也不能每到一個地方就急吼吼地亮身份。
李氏說不出更多了。獄卒把她帶下去之前，她苦苦乞命。
話裡勸誡意味濃厚，白沙矍縣令進退兩難。
“靈虛城對於作亂的敵國細作向來嚴懲不怠，斬首都是最輕的。相關人等連坐，你也活不了。”
白沙矍作爲療養好地方，不少權貴會在這裡購地置宅，額外放個小妾。這個妾室與家裡人完全沒有聯繫，只在白沙矍侍奉他們。
白沙矍縣令嚇了一跳，立刻道：“下官哪敢盯梢仲孫大人的行蹤？”
賀靈川還問管事：“你經常跟着傅鬆華出差？”
賀靈川拿起來細細觀看，一邊問他：“確定沒有疏漏？”
如果傅鬆華也這樣辦，那是一點都不奇怪。
賀靈川身體微傾，輕聲道：“傅鬆華已經認罪，你知道這意味什麼？”
本地顯貴太多，樓上隨便掉個花盆木片下去，砸到的非富即貴。
賀靈川哦了一聲：“我要去潮湖塔，有多遠？”
“很近，步行一刻鐘可到。”白沙矍縣令推薦道，“那裡吃茶看風景，很舒服啊。”
“好，帶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