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要鬧就鬧大一點
此時守燈使來報：
“赤鄢太子到，已在樓外等候。”
妖帝又踱了回去，看看天外，夜已深沉：
“傳他進來。”
……
太陽還沒下山，靈虛城平民就陸續收工返家，因此主幹道和鹿車都迎來了客運高峰期。
城裡有規定，卯時和申時，也就是早晚各一個時辰，主街只允許馬（駁獸）車、鹿車及妖怪通行，以免交通擁堵。
能乘馬車和駁獸的，非富即貴。說白了這兩個時段限制平民乘私車出行，他們只能乘坐公交鹿車。
賀靈川乘坐的這輛鹿車塞進去四十人，莫說座位了，就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緊挨他的是個長寬相等的大媽，腦袋直接埋在他胸膛上。
前世那種一到晚高峰就人人親密無間的快樂，又回來了。
主路上全是車馬，鹿車只能走走停停。
賀靈川坐下來，見桌上放着一杯紅豔豔的飲料，色澤如血。
先後幾名客人進來，看樣子都不像暗探。
酈清歌放下石榴，正色道：“大少，玩火很危險。”
“我早就身處危局，退一步就是深淵。”賀靈川也收斂笑容，“這事情越公開，知道我的人越多，我才越安全。”
他和酈清歌、石二當家在赤鄢國的泰安城就分開了，兩組人馬繼續往靈虛城進發，他去給伏山越查案。
賀大少一直是個很識趣兒的人。
酈清歌一直打量着他：“賀大少在白沙矍的行動，我也有所耳聞呢。”
“石二當家還在靈虛城，你見過他沒？”
賀靈川搖頭：“還沒有。”
夥計打量毒牙短刀：“這是哪位大師的傑作？”
賀靈川皺起眉頭。
“辦得到，但在消息傳遞的過程中，可能還會有別人知道。”
“還有呢？”賀靈川點了點自己，“有沒有提到我？”
“人盡皆知。”酈清歌好笑，“怎麼，你還想打探我的消息源？”
他又想了想：“仲孫謀在靈虛城的風評如何？”
“爵爺從哪裡得來這些消息？”
賀靈川從儲物戒摸出一面雲錦小旗：“再過幾天，請爵爺將這旗子交給石二，他自然就會明白。”
這處分舵同樣是前面賣貨，中間鑑定，後邊兒是工坊區。
酈清歌意味深長：“從始至終，我只聽過這一個說法。”
“爵爺和石二這一路安好？”
“我想請爵爺幫個忙。”賀靈川笑道，“讓他們知道，我已經抵達靈虛城。”
她得出這麼個結論，賀靈川只能苦笑。
畢竟這裡是靈虛下城的主城區，這家店兩三天的租金，就足夠賀淳華一家四口整個月的開銷。
“誰知道呢？”酈清歌調整坐姿，更顯慵懶。
初過此地的行人，很多都會駐足觀看。
賀靈川很欣賞這塊巨大的照影壁，他只要走到後頭去，外面窺探的目光就被阻住了——如果真有的話。
仲孫家在靈虛城，還是有幾分根底的。
“要我說，這對你是好事兒。”帝都的漩渦，普通人應該遠離。
又走了一刻鐘，問了三個路人，賀靈川終於抵達目的地。
賀靈川走上工坊二樓，就見到了酈清歌。
賀靈川在店裡東逛西看，其實暗中關注門口。
只是前區最大，中後區都比石桓城更小，也就是門臉兒做得漂亮，但後面就沒那麼寬敞了。
總共就十里地，顛簸了大半個時辰。賀靈川終於到站，又費好大力氣擠下鹿車。
順便一說，她的俏顏也是白裡透紅。
“不好說。仲孫謀沒帶侍從去白沙矍麼？”
“嗯——沒有。”酈清歌想了想，“我聽到的是，仲孫謀想把這案子當作奸細案處理掉，卻被赤鄢太子百般阻撓。至於你這個大功臣嘛，被隱形了。”
酈清歌腮幫子頓住，看過來的眼神有些驚詫。
賀靈川算是什麼人物，哪夠資格被擺去靈虛城的八卦檯面上？
“那說不定有人刻意散播，纔會統一口徑。”
的確，她手裡的石榴籽兒都紅得發紫了。
這？
他差點看直了眼：“你就當面給我加料？”都懶得掩飾了嗎？
從對開的八扇門進去，高達兩丈的照影壁上雕的是臥龍江圖，瀑布能奔流、鶴鳥能飛翔、雲霧能流動，活脫脫把氣勢磅礴的江景濃縮到一牆之中。
好像還真是這樣。
店裡客人不多，賀靈川亮出毒牙短刀，在夥計警惕的目光中擺上檯面：“這是松陽府給我定做的刀，鈍了。聽說製作者在此，特來磨刀。”
“要我轉告？”
“是啊。”賀靈川問她，“會不會很爲難？”
酈清歌也不多問，接過旗子收好，嘆了口氣：“你怕麻煩石二，就不怕麻煩我？”
瀑布如雷，飛鳥清唳，雖然循環往復，但有聲音就是能吸引人。
身後的大媽看起來有點悵惘。
當初他離開魔巢沼澤，尋找商隊前往靈虛城時，就和石門商會說好，待自己抵達靈虛城，就把朱二孃的通行證交給他們。從此石門商會就可以通行魔巢沼澤，代理地穴蛛的獨門生意了。
是人在畫中，還是畫在人畔，賀靈川一時竟分不清。
“仲孫謀在白沙矍失蹤，大司農的女婿被捕，青芙廟被燒得一乾二淨，這幾天都在靈虛城上流傳開了。”酈清歌笑道，“你跟我說說，這些事兒是不是都有關聯？”
酈清歌捂嘴笑道：“其曾祖父仲孫馳還是很有名氣的，早年還替貝迦勸降了兩支水族，令靈虛城的水下力量大增。但到了仲孫謀這一輩嘛，也就是普通官家子弟而已，沒什麼出類拔萃。”
她穿一件素色薄衫，外罩桃紅褙子，正好與窗外火紅的五葉地錦交相輝映。
賀靈川就看見她打開一個紙包，把裡面淡黃色的粉末倒進杯子裡。
酈清歌還以爲他覺得爲難，不料賀靈川接着就拊掌笑道：“妙，爵爺提醒得妙！最好靈虛城人盡皆知！我先前怎麼沒想到呢？”
這處分舵的門面，可比松陽府開在鳶國石桓城的總舵更大更光鮮。畢竟在天下繁華之都，排場和逼格越高，吸引的客人身份也就越高。
“有的。”
夥計將信將疑，還是捧刀離開。
夥計飛快離開。
酈清歌笑道：“來來來，特使大人請坐！”
“這麼快？”賀靈川很欣喜。這裡不是鳶國，酈清歌的消息卻依舊很靈通。
賀靈川笑道：“松陽府在這裡有門面，我是來買東西的。”
“我聽說的是，仲孫謀在白沙矍被怪物劫走了，那怪物是岑泊清的手下。”
“想什麼呢？”酈清歌噗哧一笑，“這是橘粉，加進去更添風味。你嚐嚐？”
夥計笑眯眯迎上前來：“客官頭一次來，我給您介紹介紹？”
“不用。我的事兒，他現在不摻和比較好。”石二當家知道賀靈川的部分來歷，現在他被白子蘄盯得緊，要是石二被順藤摸瓜摸到就不好了。
“如果這些侍從返回靈虛城，你和仲孫謀的過節就無所遁形。”酈清歌摳了一粒石榴籽兒，放進口中，“你怕他們找你麻煩？”
賀靈川的回答，真是出乎她意料。
對人生地不熟的他來說，這是好事兒。
然而這一路走來變故實多，賀靈川甚至在赤鄢國的泰安鎮就與石門商隊分開。如今他人已經在靈虛城，也就要完成與石門商會的約定。
大概十幾息後，夥計急匆匆趕回，臉上的笑容更加殷勤：“貴客請跟我來！”
松陽府把當家的手藝往這裡一放，勝過夥計在外頭張羅攬客。
最神奇的是，它還配有聲效。
“你不喜歡石榴汁？”酈清歌不知道從哪裡抓出半顆石榴，衝他晃了晃，“這個季節，靈虛城的石榴最甜最紅。”
“好得很，果然跟你分開之後，一路上就風平浪靜了。”
他擡頭看了看眼前的店鋪招牌：
松陽府。
要鬧就鬧大一點。
“是。”賀靈川沒有展開來細說，“仲孫謀失蹤的細節，你知道多少？”
“這是給我的，還是給伏山越的？”
“你還想通知他們？”
“傳言總會有很多個版本。”尤其是這麼大的瓜。
男人喝什麼果汁？賀靈川還是端起來抿了一口：“嗯嗯好。”好甜，不喜歡。
賀靈川笑了笑：“你拿去後面，自然有人認得。”
“這樣說來，仲孫家未必知道有我這麼一號人？”
一頭水裡遊的魚人，取名爲“馳”，賀靈川覺得真有意思。
“仲孫謀還被委派作巡察使。”賀靈川對靈虛國的官制不夠了解，但看仲孫謀掛着這個頭銜時，連伏山越也不敢輕易殺他。
要不是麥學文這個逃犯出手，仲孫謀其實在白沙矍可以橫着走了。
“官家子弟要做官，沒有履歷怎麼行？”酈清歌對靈虛城的研究頗爲深入，“若放在三四百年前，巡察使必由帝君心腹或者監察使擔任，下去巡視地方、體察民情、檢驗施策綱領，以免官僚矇蔽聖聽；但巡察使的權力越大，介入的紛爭越多，帝君對它也越不放心。時至今日，巡察使只是個虛銜，帝君早就啓用其他手段驗視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