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套娃似地。
但朱二孃的本尊只有一個,它怎麼能指揮另外五具遺蛻協同行動呢?
咦,不對不對,他分明記得朱二孃在魔巢只剩下四具遺蛻了,這第五具是怎麼來的?
他帶着這疑問再看朱二孃,忽然發現它比起魔巢時……清減了。
縮小了整整一圈。
賀靈川還未來得及問出口,朱二孃已經衝了過來!
它的目標,毫無疑問就是朱大娘。
賀靈川和董銳下意識讓開,朱大娘恢復成本來大小,兩隻前螯往地上一拄:“停。”
這個動作讓地面猛地一顫,朱二孃果然在它面前停了下來。
仙蛻比其他所有遺蛻個頭都大,朱二孃看它也是仰視。
“我冒奇險,把仙蛻送回來給你。”朱大娘緩緩道,“你也要遵守約定。”
旁聽的董銳以爲,它指的是墟山斗天神那一段歷險。實際上,從朱大娘的魂魄離開姐妹,暫時寄存/封印在古壎裡,它就冒着很大的風險。
賀靈川會不會去貝迦,什麼時候能到靈虛城,最後能不能找到仙蛻、吹響古壎,全都充滿了變數。
這些問題,連當時剛離開魔巢的賀靈川本人都沒有答案,朱大娘又怎麼能有?
對於它這種上古妖仙來說,“不確定性”纔是最大的風險。
但它還是接受了朱二孃開出來的條件,跟隨賀靈川而去,哪怕此行成功的機率極小。
反過來說,高風險也要對應高收益。現在,它要求回報。
妖仙的世界,就是這麼現實。
朱二孃轉頭,對着最小的遺蛻揮了揮爪:“這是我新蛻下來的殼子,給你了。”
賀靈川一聽就懂了。難怪朱二孃本身看起來又變小了,原來它最近再次蛻殼,把最新鮮的殼子留給了姐姐。
朱大娘不滿:“這麼小!”
“小的才更合你用。”
有道理。畢竟朱二孃從前的遺蛻在當前這種靈氣環境下,都難以操控。
朱大娘也不吱聲了,看着妹妹喊了一聲:“散!”
這具遺蛻的腦門兒上立刻開了個口子,而後呼啦一聲,從裡面涌出無數地穴蛛!
這場景像極了開水溢出鍋外,只不過溢出來的是朱二孃的子子孫孫。
饒是賀靈川和董銳都是見過世面的人,也瞧過了墟山大爆發的場面,親見這一幕還是頭皮發麻,忍不住後退兩步。
賀靈川總算知道,遺蛻爲什麼能移動了。
朱二孃把子孫都塞到遺蛻裡去了,不知道用什麼法子操控它們行動整齊劃一。
雖然這個路數人類無法理解,但這樣做其實一舉兩得,既能搬動遺蛻,也能帶着子孫搬家,不用走到哪裡都是嘩啦啦漫山遍野的蜘蛛跟着。
它的子孫成千上萬,一旦遷徙起來格外壯觀,長距離跋涉容易驚動地方。
那麼,其他幾具遺蛻大概都是這個套路。賀靈川方纔還想着,它那麼多子孫都上哪裡去了。
朱二孃從盤龍荒原搬去貝迦,又從貝迦搬到魔巢,前後幾次大遷徙是不是都用了這個辦法?
否則那幾個大塊頭遺蛻,搬都不好搬吶。
等到最小這具遺蛻裡的地穴蛛散盡,朱二孃才從肚皮底下推出一個特別大的白繭,幾乎有半人高,而後將它小心翼翼放進空蕩蕩的遺蛻當中。
賀靈川注意到,這繭子全程蠕蠕而動,彷彿裡面有東西在生長,或者要跑出來。
“現在開始血肉填充,最少七十天,最多九十天後才能完成。”朱二孃走過去,跟朱大娘輕輕碰頭,“回來吧,你的神魂應該也很疲憊了。”
話音剛落,就有一縷白煙從朱大娘的眼口中冒出來,飄飄忽忽飛進朱二孃嘴裡。
這對姐妹從上古之後就生活在一起,共用一個軀殼,朱大娘回門是輕車熟路。
看來朱二孃很講信用,答應的事就不會反悔,朱大娘也放心把仙蛻交還給它。正如妹妹所言,她頂着仙蛻奔波了二十多天,雖然中途休眠,但其實神魂已經累壞,迫切需要一次長時間的沉浸式調養。
三個月的時間,或許是剛剛好。
賀靈川指着遺蛻問:“這就是血肉再生?”
“不錯,這是我族獨有的秘術,可以將特定的卵鞘轉化爲血肉和器官,慢慢填充整具遺蛻。”朱二孃指了指仙蛻,“這與逃出墟山前的強行催生血肉不一樣,不會有後患。”
賀靈川吹響古壎時,情形特別危急,朱大娘直接催生仙蛻中遺存的蛛卵,生成血肉填充仙蛻。但這種應急的做法無法長久,超過時限後血肉神經都會萎縮。
朱二孃現在的做法,纔是穩當又紮實。
“姐姐幫我尋回仙蛻,那麼按照約定,我要送一具遺蛻給它。三個月後,這具遺蛻裡的血肉、神經、器官都會長齊,成爲正常的血肉之軀,它用起來就不會有任何障礙,也能繼續修行。”
董銳忍不住問:“既如此,從前你怎麼不給呢?”
朱二孃哼了一聲,懶得理他。
看來這對姐妹之間,還有些不爲人知的秘密。
賀靈川曾勸說朱大娘完成任務後就與他同行。
有個上古時期的老江湖跟着,好處勿庸多言。
他原以爲這場遊說會非常艱難,老古董都是死腦筋。哪知朱大娘很爽快就同意了,並稱自己本來就沒地方好去——有了軀殼之後,它不方便再跟妹妹住在一起,畢竟一山不容二虎,一窩不容二祖。
朱二孃也不願讓它分走地穴的控制權,因此朱大娘的出走已成定局。
也就是朱大娘,纔會這樣直爽地道盡前因後果,不給他遮遮掩掩。
從現在起三個月內,遺蛻血肉重塑完畢,朱大娘才能跟他們走。
“走,去收拾屋子。”賀靈川伸了個懶腰,對董銳道:“朱二孃重塑遺蛻期間,我們正好再去個地方。唔你不是說過,你對汛陽沙洲瞭如指掌,那裡就好像你家的廚房?”
“當然。不過我家沒廚房。”董銳也沒異議,只是邁動沉重的腳步,往荒村而去。
駕着蝸蟾趕了這麼久的路,勞心又勞力,人都瘦了一整圈,眼下最需要休息的就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