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起來不難,但賀靈川可不會一口答應:“那兩座島上,是不是已經有神明入駐?”
有神廟纔有信衆,這個小神還挺有事業心。
“有。但勢力不強。”釋難答道,“其中有一個神明最近殞落了,趁這空檔,我要去那裡建廟。”
原來是搶地盤去了。賀靈川想了想:“我可以建廟,但後期的維護得你自己來。我不會長駐這片羣島。”
釋難並無異議,而後道:“除掉半個月後將到來的兩場帝流漿之外——三個月到三個半月,還會有三場帝流漿!其中有一場相當豐沛,也不排除有兩場接踵而至。再往後就說不準了。”
“這麼頻繁?”賀靈川心頭一跳。
要麼六十年不下,要麼三年連下兩場。現在倒好,大半年內要來五場!
帝流漿頻頻現世,只能說明神界動盪,天神接連殞落。
好啊,大好事。
釋難果然道:“神界最近有點動盪。”
只是有點兒麼?“說來聽聽?”
老嫗朝賀靈川露齒一笑。她嘴裡只剩幾顆牙了,剩下的全是空洞,這笑容就有些詭異。
“你爲什麼感興趣?”
“誰對神界的秘密不感興趣?”賀靈川正色道,“帝流漿至,就是天神殞落。這些動盪,跟貝迦去年發生的天宮事變有關吧?”
釋難哼哼笑了:“對,是個重要原因。”
但它不肯多言,它對賀靈川還沒放下戒心。
雙邊關係還在試探階段,都是口蜜腹劍,又提防對方背後插刀。
賀靈川眉頭微動。
聰明人聽話都聽話外音,觀言都觀言外意。
釋難這麼講,他就明白了:
天宮事變只是其中一個、而非全部原因,甚至不是主因。
那神界動盪的真正主因是什麼呢?
釋難偏偏避而不答。
賀靈川記下這件事,決定以後再另外試探。
“再說奈落天。”釋難猶豫了一會兒纔開口,“最近神界有個不靠譜的小小流言。奈落天自己好像出了一點問題。”
“哪方面的?”只有賀靈川知道奈落天的分身沒能迴歸,而是變成大方壺裡的小樹了。但天神的力量,尤其是正神的力量浩蕩博瀚,即便損失一個分身,也不該是無可承受的損失。
就像被剜一大塊肉和直接打斷腿的區別。
所以賀靈川認爲,釋難這是另有所指。
“那哪能確切知道?它又不會明說。”釋難低聲道,“但他缺席了一場極其重要的聯議,是靈虛與衆神的,我到現在也沒聽說原因。”
賀靈川目光微閃,打斷它道:“你參加了麼?”
“沒有。”小子無禮!釋難有點不悅,“伱還想不想聽了?”
“想,請說。”賀靈川微笑。是不是釋難位階不夠,沒有旁聽的資格?
“還有,他最近一直閉關,臨時推掉了好幾位正神的約見。這很少見,非常少見。”
“就這?”賀靈川失望,“跡象不明顯,推論太牽強了吧?說不定它閉門給自己算命。”
“神界很久沒有這麼動盪,他身爲正神,還是……居然選在這個時候缺席、閉關!”釋難輕咳一聲,“以奈落天的性情,沒有苦衷不會這麼做。”
還是……?還是什麼?
賀靈川覺得,被釋難略過不說的,纔是重要內容。釋難又問他:“後頭我要怎麼聯繫你?”
賀靈川道:“兩個月後,我再找你。”
他依舊不能讓釋難掌握自己行蹤。
交易結束,釋難離開。
老嫗又趴在地上喃喃禱告,甚至不知道神靈曾經降臨在自己身上。
賀靈川弄到帝流漿的情報,同樣心滿意足離開了,不忘打開神廟門窗。
拿出這些珍貴情報,釋難卻只要他給自己建兩座廟、再找一根刑龍柱。聽起來交易好像不對等,其實刑龍柱對賀靈川來說根本沒什麼成本,建廟也只是幾磚幾瓦,花點小錢的事兒;而收集神界的幾句八卦、一段情報對釋難而言,現階段也不費什麼力氣。
雙方都有收穫,雙方的付出又都在可承受範圍內,這段人神之間的奇怪“交情”才能維持下去。
不過以天神的尿性,沒提出太過分的要求,就已經表達出進一步接觸的誠意。
建立關係,以後纔有細水長流的生意。這一點,賀靈川也心知肚明。
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再來之時,他和釋難纔會有更加正式的溝通。
他太需要神界的消息了,所以一個既貪婪又有野心的小神,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至於建廟這件事,他回到鉑金島就委託給方燦然了。
後者一聽,只說了兩個字:
“可以。”
於是賀靈川明白,靈山在這一帶也有些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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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善羣島,骨棒礁。
說是礁,其實這島的面積還不小,就是形狀有點像骨棒,中間細窄兩頭大。
距離仰善羣島北部航線最近的地煞陰脈裂口,就在這座島上。
這個星夜晴空萬里,有一頭狐蝠乘風飛到骨棒礁上空,盤旋了兩圈,像在確定位置,然後才緩緩落下。
它選擇的降落點,在島嶼側邊的窪地上,這裡全是破碎的礁岩,不知道入地多深。
今晚子時剛過,按理說地煞正在噴涌,但全島乾乾淨淨,並沒有灰霧作怪。
礁岩底下坑洞縱橫相連,狐蝠找了幾個才發現目標:
白色扁平巨巖底下,一條黑漆漆的裂縫。
裂縫不大,又矮,人要蹲下才能看見它。
但這對狐蝠沒有影響,它在裂縫口試探了好一陣子,確認陰影裡也沒有煞氣冒出來,這才小心翼翼往裡爬。
只有少數知情人知道,這就是地煞陰脈的地上裂口!
像這樣的裂口,全仰善羣島只有七處。可它們冒出來的濃郁地煞,卻能將大部分島嶼變作無人區。
狐蝠是領了任務來的,想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鎮住或者吸走了地煞,使之不再瀰漫羣島。
從前它會在太陽高照的晴天飛去龍脊島,找點果子吃,因此對煞氣還是相當瞭解的。但它爬進這條地縫時也格外謹慎,前進兩步、後退兩步,做好了隨時撤離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