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天劍山。
宛如刀削般冷峻的山峰,天劍宗長老們匯聚一堂,站在山峰的頂端,眺望遠方黑壓壓的雷雲。
在場的人稱呼上雖然只是劍宗長老,可每一個都是天劍宗歷代大能,均爲元嬰期以上的劍道大能。
每一個都是戰力非凡,攜帶天劍有化神之威。
實際上神州不缺化神戰力,缺的是頂尖化神,用太古年間的說法正統入道者與得道者。
劍宗長老們前世確實有化神級別的戰力,可很少是貨真價實的入道者,更多則是藉助外力或者劍意。
放前世是否爲入道者並不重要,化神級別的力量本就難得。可如今天地初開,不是入道者連名號都排不上。
通幽之主的渡劫,他們於情於理肯定是要觀摩的,說不準能從中獲得感悟,入道化神。
而此刻衆人面面相覷。
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劍意從天劫中瀰漫開來。
至烈、至強、至殺之劍意。
近乎瘋狂的劍道,這簡直不是劍道,而是活脫脫的殺道。
哪怕是他們也爲之膽寒。
“何長老,這是不是你?”
有人目光投向了一個笑眯眯的青年身上,其餘人的目光也是如此。
像,太像了。
或者說很像最後一代劍宗之人。
何昆搖頭道:“怎麼可能是我,我如此和藹,哪裡有這麼強的殺氣。”
說你是哪個魔窟爬出來的我都信。
衆人內心吐槽。
劍修自然是爭強好勝多一點,他們之間早就有過許多次接觸,所以非常清楚何昆這笑呵呵的面容後面,這樣魔修都望而止步的殺氣。
練劍之人殺氣強一點很正常,但是何昆以及那些末代劍宗弟子一個比一個像殺神。
就好像他們沒停下來修身養性一樣。
《末代劍宗》好像確實沒有。
“讓師妹看看不就知道了。”
何昆內心已經有了一點猜測,但還是有些不確定。
畢竟絕劍之法自古有之,只不過因爲時代的緣故他們把這劍法推到了巔峰。
而以他們的修爲看不穿天劫。
衆人又將目光移向了前方,一道宛如飄雪般的倩影盤坐青松之下。
面對如此浩蕩的天劫,除了一開始睜眼瞟了一眼,隨後便再也沒有投去目光。
無論是這份定力,還是這份毫不在意都讓他們驚歎。
畢竟誰不向往道的盡頭?
東雲舒或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頂峰,所以從不在意他人如何走。
“師妹。”
何昆叫了一聲,東雲舒並沒有任何迴應,依舊閉目打坐。
“可以幫忙看一下嗎?”
“不能。”
清冷的聲音在何昆心底泛起,雖然態度極其惡劣,但能夠給予迴應已經算是莫大的親近。
其他人東雲舒都不帶回答的。
何昆很好奇他師妹跟李長生在一起的時候,是不是也這模樣?
如果是那兩人還真是茅坑和臭石頭,又臭又硬。
他又說道:“或許跟李……”
“是李兄。”
李字剛剛吐出何昆就得到了迴應,比剛剛不知道積極的多少,讓他很不是滋味。
真是嫁出去的師妹潑出去的水!
東雲舒一雙清冷的星眸眺望遠方,臉上多了幾分情緒,如此更是勾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
“宗主,那劍意是何方高人?”
“是李兄。”
東雲舒滿臉認真的回答,隨後一改剛剛的滿不在乎,興致勃勃看着天劫。
李兄很少用劍,好似除了雷法以外其他的神通法術,對於他而言都是興趣使然而學。
哪怕是東雲舒也沒真正見過李易用劍來殺伐。
她很好奇李易的劍如何?過段時間可以切磋論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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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池之中。
當淵閉上眼睛那一刻,他想睜開眼睛時不要再看那張平平無奇的臉。
睜眼。
白衣男子面容清冷,眸光之中絲毫沒有他所見到的平和,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殺意。
與記憶中李易的模樣重合,明明二者的長相毫不相干,唯一相同的恐怕就是比較普通而端正的五官。可這種相同隨便往街上一抓一大把,屬於是大衆臉。
氣質方面天差地別。
李長生如春風平淡而浩蕩,春風所過萬物復甦。面前這個白衣男子像是一把劍,一把鋒芒畢露的絕世寶劍。
劍道大能,而且還是非常頂尖的劍道大能。
可這種氣質與李長生是兩個極端。
應該不是他……
吧?
淵內心安慰自己,緩緩閉上眼睛。
錚!
天地一點寒芒出,滔天殺氣如大日。
萬丈劍光垂落,無數的泥土與岩層如黃油遇熱刀一般一分爲二,彷彿要將整座山脈攔腰斬斷。
修行之法發展的至少數以千萬,相較於科技最大的不同不是破壞力,而是對能量的掌控。
目前人類的科技武器許多方面還停留在力大飛磚的層面,可修行之法已經發展到了木杆翹星球的地步。
劍光沒有任何的浪費,斬落的地方寬度不超過一釐米,這萬丈劍光總面積也不過100個平方。
淵不敢像之前那般大意,手中法決變化不斷,只見他踏着某種步伐,忘川河從他腳下流淌而過。
清澈的天池出現了一道昏黃的布帶,貫穿整個天池,其中萬千執念混雜,彷彿有無數隻手伸出水面。
在黃泉的揉搓下,忘川河中的執念匯聚成一雙雙巨手,拔地而起高千丈。
無數的黃泉之手撐起了劍光,兩者皆是無形之物,碰撞到一起便可化爲有形。
黃泉之手並不是傳統的神通法術,不依靠於法力,而是由天地濁氣匯聚而成,攻擊手段更像是污染與侵蝕。
劍光開始扭曲變形,最終寸寸崩裂。
如此淵只花了大概不到千分之一的法力,就抵消掉了相當於自己十分之一法力的天劫。
擡手一揮萬千黃泉之手探出,瞬息之間便封鎖了白衣虛影的八方空域。
錚!
白衣虛影再度揮出一劍,劍光寒寒,殺氣騰騰!
黃泉與劍意撞擊在一起,周遭的虛空爲之扭曲,亂流掀起的狂風壓倒了一片又一片山林。
天地青黃兩色一分爲二,劍光不斷的往下壓,黃泉猶如深不見底的泥潭,吞沒了數以萬計的劍光。
轉瞬之間,兩人就交手了數千次,一個呼吸便出現幾百道殘影。
彷彿不是兩個人在交手,而是兩個宗門大戰。
白衣虛影的劍異常凌厲與剛烈,徹頭徹尾的殺道之劍。同時由於是天劫的緣故絲毫不顧忌自身的消耗,每一次出手都是全力。
淵從頭到尾都被壓着打。
然而在外人看來淵是佔據上風的,古往今來渡劫大多都是被動承受。比起與天劫硬碰硬,絕大部分應劫者傾向於消耗。
就好比如在鬥法之中,不是使的勁越大越容易贏,而是誰更持久。
任何強大存在之間的比拼,永遠是比誰先倒下。國家之間的戰爭如此,修士大能之間的鬥法亦是如此。
白衣虛影再度全力一劍揮出。
烈烈劍光破天垂落。
錚!!!
“大而不實。”
淵眸光垂落,輪迴之真意於背後顯現,組成一個繁複而奧妙的輪盤。
生與死的輪盤流轉,奠定來生六道。
嗡!
朝天一指,天地寂滅。
劍光消散,一縷微風吹拂,白衣男子的胸口不知何時已經被洞穿,從中可見第七重天劫。
如此第六重天劫散。
“應該是某種心魔劫。”
淵暗道。
心魔劫是天劫中常見的劫數,對於一些道心不夠堅定的人來說殺傷力巨大。
對於淵有影響,但也僅限於讓他緊張。
心魔就是心魔,本質並沒有改變,優勢在我!
念頭至此,淵眉頭再次舒展開了,下一秒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白衣男子並沒有消失,不斷消散的身形也止住了。
忽然他擡頭望向天上的第七重天劫,眸光之中彷彿醞釀的某種事物。
右手握劍高舉,劍尖直指九天雷劫。
第七重天劫傳來異動,烏雲之中雷光乍現,一道模糊的身影逐漸出現。
五官模糊,隱約可見長長的鬍鬚,灰白色的道袍,手中脫着拂塵。
淵忽然有一種不妙的預感,下一秒他毫不猶豫全力出手,數百條黃泉之手以鋪天蓋地之勢抓去。
所過之處惡念叢生。
嗡!
道人虛影手中的拂塵一揮,黃泉之手禁錮在半空。隨後他又一揮,第七從天劫盡數鑽入殘留的白衣虛影。
而祂也消失了,彷彿從未存在過。
白衣虛影身形微微顫,原本略顯虛幻的身體變得越發真實,被殺氣充斥的眼眸裡多了一分平靜。
一分靈動,以及一縷雷光。
滋啦!
細微的雷光閃過,細如髮絲的雷霆纏繞古劍。相比起水桶粗的天雷,這抹雷光過於微小。
可淵只感覺一股寒意直衝腦門。
錚!
劍光展開了烏雲,一位白衣劍仙持劍踏空而立,威光掃蕩天地,劍指天下。
“凡人無力,入道無能,吾任天劍劍主,且問天下可有敵手?”
他並未針對淵,哪怕他是劫數,而對方是應劫者。
傲到極致,又恍若真人。
八方空域投來目光的強者們看到白衣劍仙都愣住了,那張臉他們太熟悉了。
淵嘴裡緩緩的吐出了一個現代詞彙。
“草。”
由於所處年代與自身的緣故,並非所有轉世者說話都是文縐縐的。在太古年間許多存在的交流比白話文還要白話文,他們更多是直接用神識傳達自身的意識。
所以對於人族的禮儀,他們更多是出於一種學習。
淵因爲某人的緣故,有興趣與理由主動去了解人類這飛禽走獸之一。自然不可避免的接觸到繁雜的互聯網,也學習到了許許多多的詞彙。
如果他想可以完美融入人類社會,並且在幾秒鐘學會一切日常所需的常識,一天之內攻讀學位。
對於淵來說,目前只有一種植物可以形容自身的心情。
如果在這一縷雷光沒出現之前,淵有一萬種理由安慰自己。說不定這道身影其實是一種心魔劫,映照出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人。
也就是李長生。
至少目前爲止,李長生是淵見過最爲強大的存在。對方和善的外表與自身的鬥法之力成兩個極端,他雖然沒被打過,但見到過很多人被李長生打。
今天難道要“如願以償了”?
呼。
光劍緩緩垂落,似慢似緩。
絲毫沒有剛剛的凌厲,慢悠悠的好似廣場上大爺大媽打的太極劍。
淵只感覺一股無與倫比的危機感涌上心頭,不愧是一個頂尖的得道者,幾乎是本能的使出了全力,並且非常巧合的擋住了那輕飄飄的劍氣。
生與死的輪盤再度顯現,黃泉古城之力加持。
當!
二者碰撞到一起,似一聲,又似千萬聲共乍。
淵手臂發麻,一縷髮絲被斬落,體內如洪流般奔涌的法力在這一刻竟然出現了些許停止。
重!這一劍彷彿山嶽一般。
冷!這一劍讓人置身臘月寒冬。
最後是絕,置死地於後生的絕,毫無保留的絕。
如果說之前白衣虛影只是單純的殺氣重,比起劍客更像是屠夫,肆無忌憚的宣泄兇而無技。那此刻的他就是一個劍客,一把殺道之劍。
此劍,難擋!
念頭至此,淵已經考慮改變策略,重新縮回道場之中。
可白衣劍仙已有一點靈性,彷彿是曾經亂世中殺出來的那個道人。
李長生不喜鬥法,但殺得人多了自然所向披靡。
只聽聞虛空中傳來陣陣音爆,面前一個恍惚,一雙冰冷刺骨的眼眸忽然出現。
高高舉起古樸的鐵劍,上邊雷光閃爍。
一劍落下,殺氣與雷光交織,快到極致,烈到極致,不可避!
淵千鈞一髮之際後退半步,瞬息之間數百道護體道法形成,黃泉之力猶如水墨般籠罩身體。
一劍劈在護體道法上,頓時發出清脆的撞擊。還未等餘聲消失,萬千撞擊聲如雷電乍現,又如鐵樹梨花。
如此並非錯覺,而是同一時間有上千次劈砍落下,每一次都精準的劈在一個地方。
如此讓淵倍感壓力。
李長生的劍不是單純沉,而是又沉又靈巧,就好像上百斤的鐵錘揮出了短劍的感覺。
這是劍道登峰造極的象徵,舉輕若重,舉重若輕,變化無窮。
各種各樣的劍法溶於本能,只是輕輕揮動便蘊含着千萬種劍招,可若想見招拆招又會變成樸實無華的劈砍。
最爲致命的是李長生的劍招融合了自身的雷法,進一步強化了快而沉的意味。
這好像不是揮劍,而是用雷法。
砰!
兩個呼吸,護體道法崩裂。
淵悶沉一聲,白衣劍仙在護體道法消失後,一步踏出近身直指面門。
見抵擋無用,淵眼中兇光暴起。
當斷則斷!
利劍刺入了淵的胸膛,隨後彷彿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直接貫穿身軀,寒光芒芒的劍尖裸露後背。
而淵也抓住了對方的面門,掌心輪迴之意起,一點耀眼的白光飛出。
咣!
白衣劍仙的身軀瞬間崩裂大半,同時以極快的速度向後飛去,撞入前方的半山腰,猛烈的撞擊發大片大片的雪崩。
淵並沒有選擇乘勝追擊,而是連忙進行調息。剛剛那一擊對他而言消耗巨大,更何況還是在受傷的情況下使用。
並且他還有兩重天劫沒渡過。
“小心。”
忽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
一股危機感襲來,淵憑藉着近乎預知般的直覺側開身,他看到一把古劍從他的面門擦過。
差一點就把他的鼻子給削下來了。
白衣劍仙踏空而出,半邊身軀殘廢,可以眼中的兇光絲毫不及,隱約之間甚至更勝了。
這是一縷虛影?!那他當年得多兇!
淵內心已經罵爹罵娘。
再來一次他同樣打得過,畢竟這只是3000歲的李長生。可天劫不是隻有這一道虛影,在這裡消耗過大,後面就別想度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