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亮光讓張荷猛然站起身來,急着去收桌上散放着的醫藥箱,頭上的汗一把把的往下掉,可因爲太急,反倒是把藥箱裡的東西給推落在了地板上……藥瓶子滾落下去,一直滾到裴靖東的腳邊。
裴靖東擰了下眉頭,彎腰撿起地上的藥瓶走了過去,扔進藥盒裡,就看到張荷那哭的像是熟透了的櫻桃一般紅腫的雙眼,映進他腦海的卻是另一個女人流淚的場景。
就這麼一怔愣的功夫,給了張荷無限想像。
他注意到她在哭了嗎?
他心裡怎麼想?
他……
“早點休息吧。”裴靖東丟了這四個字,往孩子們的房間行去。
張荷的心卜卜地加快跳動着,忽然起身,從後面緊緊的抱住了裴靖東。
裴靖東一愣,僵着身子,伸手去掰張荷的手,“張荷,是不是嫌我……”
“不,我不嫌您,我喜歡您,我愛您。”
“要是錢不夠的話,明天我再讓秘書給您打點錢,或者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出來。”
張荷對上裴靖東的雙眼時,心跳的更快了,可以提出來嗎?
小姑娘一閉眼,一咬牙,直接就抓着衣襬兩手往上一舉,長長的半裙就被她兜頭一扯,給脫掉了,裡面只穿着一套粉色的花邊內衣褲。
這個時節,曖氣早就停了,屬於春寒料峭之際。
白天像春天,夜晚更像是深秋時節,瑟瑟的寒氣讓人不禁打個顫慄。
張荷的身子開始發抖,頭上身上全都是汗,緊張的說話都哆嗦了,但還是開口說了:“我喜歡你,願意跟你同生共死,願意爲你去做任何事情,請讓我跟你一起受苦受難吧。”
裴靖東一雙冰冷的深邃眸子凝視着她,腦海裡不自覺的想到了郝貝的反應。
那時候郝貝對着電話裡的展翼說,我還想活着,我還有大好的人生,我還有……
當時,他很生氣,但對比着眼前脫了溜光的張荷,裴靖東只想送給張荷兩個字——傻逼!和方柳一樣的傻逼。
張荷只偷看了一眼裴靖東,看到的卻是他眼中的厭惡與嫌棄,她只能閉着眼晴往前走……
結果就是:砰——
兒童房的門被帶上了。
張荷抱着自己光裸的身子,眼淚一顆顆的往下掉,這樣也不行嗎?爲什麼啊?她可是不計較生死的呀!
房間裡,裴靖東就像沒有發生剛纔的事一樣,走到大牀前,去看兩個兒子。
小傢伙們都睡着了,小瑜的頭靠在小曦的肩膀處,小曦的一隻手在被子裡,另一隻手則圈着弟弟……
裴靖東勾脣笑了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輕撫了下孩子們的短髮,歪靠在牀頭,仿費看到了二十多年前,他們兩兄弟小的時候,可沒這樣過……
那時候是一個屋裡三張行軍牀,他們倆從來不睡一張牀。
三張牀往往會空一張,是展翼那小子,總會爬上他們其中一個人的牀,撒嬌賣乖的說:“哥哥,抱抱睡……”
低頭又看一眼兒子們,裴靖東忽然特別的期待再有一個小兒子,會不會也是像展翼小時候那樣,嚷嚷着讓哥哥們抱抱睡。
不知道另一個他是怎麼想的,反正他自己覺得小奶包其實很好玩,身上都帶着奶香,有種媽媽身上纔有的味道,可能是因爲那時候,母親剛剛去世的原因吧。
想着這些往事,靠在牀頭,不自覺的就睡着了。
是真困,好幾天沒有休息好了,現在裴靖東的情況也穩定了,郝貝也到醫院了,還有莫揚那邊給的支援,他想他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一覺了。
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時,睡在另一邊的裴黎曦睜了眼晴。
他沒睡着,從裴靖東走進來的時候他就沒有睡着,胳膊上疼的厲害,疼的他睡不着。
只是他纔剛下牀,裴靖東便蹭的坐了起來,睜着眼問:“怎麼了?”
裴黎曦垂下手來,嘟囔着:“去廁所。”
裴靖東哦了一下,又倒下,實在是困,孩子去個廁所,都這麼大了也不是不能行。
這也就是當爸的,而且還是個從來就沒有爲人父自覺的父親纔會沒察覺出孩子的異樣。
正在這時,牀上的裴瑾瑜蠕動了下,似乎是沒有人抱他了,就睡不安穩,裴靖東伸手一拽就把小傢伙給抱自己懷裡了,父子倆抱在一塊兒睡着。
裴黎曦站在那兒,看了好一會兒,如果不是胳膊疼的受不了的話,他會想站在這裡一直的看下去。
拉開房門時,外面的張荷還赤身裸。體的坐在外面。
這一幕對於裴黎曦來說是極其噁心的,女人白花花的**,總是會讓他想到方柳曾對小瑜做過的事情……
“小曦,我……”張荷着急的去撿地上的衣服穿。
裴黎曦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在看什麼噁心的蒼蠅大便似的,說:“穿好你的衣服,我們來談一談。”
張荷讓這孩子的氣場給震住了,你說這纔多大一孩子啊,七週歲的生日都沒有過呢!
手忙腳亂的穿好衣服,纔剛站起來,就聽到孩子說:“過來坐吧。”
張荷竟也讓唬住了,乖乖地過去坐了下來,手還放在膝蓋上,就跟一個受訓的孩子一樣。
裴黎曦看了張荷一眼,暗自搖頭,其實他對誰當他們媽媽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的意見,不管是郝貝也好,方柳也罷,還是眼前這個張荷,只不過是一個照顧他們的高級保姆罷了。
保姆安分不安分,能不能爬上裴靖東的牀,這些裴黎曦都不關心,但他拒絕這些人一次又一次的拿着他和小瑜當槍使!
在這一點上,儘管不想承認,但裴黎曦必須說,就是親媽方柳做的都沒有郝貝好。
“第一,從明天開始,我爸爸在家的時候,請你叫外賣,不論早中晚,我不想再吃到你做的任何食物!”
張荷啊了一嗓子,想反駁,可是孩子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第二,在家裡有我和小瑜在的地方,請穿好你的衣服,你的身體會讓我們蒙上陰影對女人產生厭惡心理,影響我們的心理健康。”
張荷的臉倏的一下火燒般的紅了起來。
“第三,你並不是我們的媽媽,也別以媽媽自居妄想管着我們。”
張荷的臉就更紅了,眼中含淚,仿若受了莫大委屈一樣的,張嘴說想些什麼,可嘴巴才張開。
裴黎曦又補充了一點附議:“至於你能不能爬上我爸的牀,這個就全靠你自己的本事了。”
張荷的頭低的恨不能挖條地縫鑽進去了,你說她好歹二十來歲了,被一個七歲的小娃兒這麼埋汰,卻又埋汰的她特別無地自容。
裴黎曦講完這些,就回自己的房間。
剛要推門,門從裡面拉開了,裴靖東也是剛睡下,這人就是再困,也是比較有戒心的,尤其是聽到裴黎曦開的門並不是房間廁所的門時,便沒了睡意。
站在門板後面,他把裴黎曦跟張荷講的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伸手抓住裴黎曦的胳膊問:“是不是她做了什麼?小曦,爸爸馬上讓她滾!”
張荷猛然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臥室門口的父子倆,這一刻纔看了個分明,之於他們,她什麼也不是!
裴黎曦疼的臉都白了,很是生氣,冷冷的說:“她做了什麼,也比你什麼也沒做的好,如果因爲這個的話,我想你更應該滾!”
可不就是麼?這些女人們做了什麼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你這個爸爸做了什麼?
你好意思讓別人滾,那麼,請讓別人滾之前,你自己先滾了吧!
“鬆手,你捏疼我了!”裴黎曦頭上開始冒汗,原本他想撐下去的,但太疼了!
裴靖東倏地一驚,鬆了手,又抓起孩子的手來,把袖子往上一擼,就看到小娃兒的胳膊上有一小片紅腫並起了水泡,拜剛纔自己抓那一下所賜,水泡好像裂開了,上面粘糊糊的一坨。
“這怎麼會事兒?”他問。
裴黎曦扭過臉去,眼底微紅,說:“沒事。”
“去醫院。”裴靖東說。
“不用,我說了沒事,你是聽不懂嗎?”裴黎曦忽然就大叫了起來。
裴靖東深吸了口氣,一彎腰把孩子直接給抱了起來,抱到外面同的沙發上坐下來,狠剜了一眼張荷。
那一眼含着無盡的責難與憤慨,冷冷的開口問:“該怎麼處理?”
張荷趕緊抹了眼淚,把藥箱重新打開,其實晚上的事情真不怪她的……
畫面回放到孩子們放學的前。
張荷早早的就過去了,卻看到艾米也跟門口呆着呢。
這學校現在就這樣,要是沒有家長接,是不能把孩子領走的。
張荷跟艾米說了,說她接就可以,讓艾米走。
艾米就跟沒聽到她說話一樣,說只聽小老闆的話。
張荷氣得沒法,到了接孩子的時間點,孩子出來了,這裡距離學校就特別的近,走着也就十幾分鐘的距離,孩子和艾米也是是走着的。
走那張荷就跟那裡,跟去了超市,艾米只管付賬,孩子們買東西。
買了些吃的喝的日常用品,艾米付完錢,打車回來。
張荷臉皮再厚,也沒跟人坐一輛車的。
前後腳到樓下,不過張荷到的有點晚,艾米已經把孩子們送上去下樓了。
張荷跟艾米打招呼,人家艾米就跟沒看到她這人一樣的走了。
張荷喘着氣上樓,打開房門就見兩個孩子,裴瑾瑜在看動畫片,裴黎曦在廚房裡忙着什麼,張荷又急忙的脫了外套捲了袖子往廚房走。
她看到什麼了?
裴黎曦要炒菜,這菜就是從超市裡買的現成的,人家都配好的料和切好的菜,回來連洗都不用洗,直接放油下鍋炒熟了就可以的。
“小曦,我來吧。”
張荷問那話時,小娃兒纔剛往鍋裡倒油,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讓她出去。
張荷那個氣喲,惱喲,你這麼大的孩子怎麼那麼大氣性啊,昨天的事情,是,你看到了,那不也沒事嗎?
所以,她出去了。
很快聽到菜下鍋的聲,並聽到啊的一聲。
張荷和客廳裡的裴瑾瑜都往裡面跑去。
裴黎曦的臉上還有着驚慌的神色,而後看到他們,只淡淡地說:“沒事,都出去吧。”
“哥,我們可以叫外賣的。”裴瑾瑜紅了眼,不願意哥哥這麼累。
裴黎曦繼續翻炒着菜,說:“沒事,出去吧。”
張荷那個心喲,真就是氣的……
到了吃飯的時候,用開水衝的湯,炒了一個菜,還有一個從超市裡買的涼攔菠菜,並了在超市裡買的饅頭在微薄爐里加了熱就上桌了。
湯人家直接衝碗裡的,速食的那種,兩小碗擺在餐桌上,饅頭也是正好的四個小饅頭。
張荷當時就覺得好笑,怕她吃啊,她還真不欠這一點的,自己去廚房裡做了飯吃。
她吃完,外面的孩子們也吃完了,裴瑾瑜收拾了碗筷,去廚房裡洗。
張荷要洗,裴瑾瑜就不吭聲,這個孩子讓人看着生悶氣你知道嗎?
“小瑜,媽媽來洗吧,你去看電視。”開始張荷這樣說。
“小瑜,你洗不乾淨的,我來洗好嗎?”張荷又這樣說。
“小瑜,你……”張荷這次還沒說出來呢,裴瑾瑜就開口了:“電視那麼好看,你去看就是了,幹嘛叫我。”
這把張荷給氣的簡直就七竅生煙,一個個的都這樣難伺候,她這是招誰惹誰了啊!
裴黎曦一直在客廳裡坐着看電視的,一直看到裴瑾瑜都去洗漱回房間了,他纔去拿藥箱。
張荷也是這時候纔看到孩子手上讓燙傷了,一想就知道炒菜的時候燙傷的,當時心裡就覺得該,真是活該,我說了我做的,你非得逞能,你以爲你這麼小就能當神廚麼?
可是當拿着藥箱裡的藥,要給孩子處理患處時,孩子又是拒絕了。
“小曦,你燙傷了,必須處理的。”張荷試着耐心的跟孩子解釋。
但這孩子也不知道性子隨了誰,倔的厲害,淡淡的說着不需要,然後就回屋了……
而張荷那時候才真傻眼了,沒有罵她是後媽,沒有摔打她,更沒有哭沒有鬧,卻就這樣冷暴力的處理了她!
好,好的很啊!
從笑到流淚,張荷就這麼坐到了裴靖東接完郝貝歸家來。
回到當下,張荷趕緊給找藥膏,常備藥家裡都是有的,但裴黎曦胳膊處的水泡肯定是得先挑了,然後還要消毒的。
小聲的說着:“對不起,我讓他去醫院,他不聽我的……”
裴靖東強壓着怒火,低聲問:“到底怎麼弄的。”
裴黎曦就是抿着嘴不說話,而張荷就是看準了裴黎曦不是裴瑾瑜,不會狡辯才怯生生的說了:“我回來晚了一點,孩子們可能是餓了,就自己做飯,然後估計讓油給燙到了。”
張荷說完就屏息以待,等着裴靖東的下一句話,或者裴黎曦的告狀。
但正如她所料的那樣,這個孩子太軸了,不屑於告狀這種小把戲。
到底還是沒去醫院,只處理了傷口。
其實應該是很疼的,但是孩子愣是沒有吭一聲的,處理完,就回房去睡了。
而另一邊,裴靖東就覺得該跟張荷談談,你說我請你來是幹嘛的,你連個孩子都照顧不好的。
張荷就怕裴靖東再說什麼,鑽進房間就不出來了,她也是吃定了裴靖東不可能進她房間。
本以爲這就沒事了是吧。
但,不是的。
裴靖東直接在孩子們的屋裡睡了,半夜醒了一次,看到睡中間的小瑜踢了被子,就把被子往孩子身上攏了攏,手指無意間觸到裴黎曦的臉時,就愣住了……
怎麼這麼燙?
蹭的坐起來,摁亮了燈去看孩子,就發現,臉都是紅的,一摸額頭就燙的厲害。
“小曦,小曦,醒醒,醒醒……”
這麼一喊,把裴瑾瑜都給吵醒了,小娃兒揉着眼晴坐起來,看着爸爸和哥哥還有點茫然。
裴靖東顧不了他了,拿了毯子裹着孩子就抱起來,並叮囑裴瑾瑜:“小瑜,你在家乖乖睡覺。”
可裴瑾瑜不敢啊,他很怕一個人呆在房間裡的,沒理裴靖東的話,跟着就下了牀,就拽着裴靖東的襯衫衣襬。
裴靖東那個頭大啊,就大聲的喊着張荷。
張荷從臥室裡出來,看一眼也是明白了,肯定就是發燒了,嘴上說着:“是不是發燒了,家裡有退燒藥的!”
裴靖東雙眼赤紅的衝她吼着:“你給我閉嘴,帶着小瑜跟上!”
張荷嚇的一驚,就乖乖的聽話照做了。
裴靖東這車就開的飛快到了醫院,路上給醫院去了電話,直接就送急診了。
在外面等的時候就特別的着急,張荷還上趕子的去示好安慰。
“你彆着急,就是個發燒沒事的。”
“沒事,你說沒事!你再說一次試試的!”裴靖東兩隻眼晴瞪的像是要突出來了一樣,凶神惡煞的衝張荷嚷嚷着。
張荷是當護士的,實習的時候在急疹科也輪過值,看多了這種例子,所以有時候就是麻木了,以前也經常這樣的勸病人家屬的,但現在顯然她就是沒有把身份位置給擺對的。
你當醫生護士的可以這樣勸家屬,可是你現在的身份是什麼?你是一個家屬,孩子都燒到昏迷纔給送來,你說沒事!
張荷讓嚇得不敢動彈了,就站在那兒可憐的像個木偶人一樣。
裴靖東又剜了她一眼,厭惡之情那就不用說了。
有護士出來,裴靖東就問怎麼樣了。
護士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你是孩子爸爸嗎?”
裴靖東點頭,護士就訓上話了:“到底是怎麼給人當爸媽的,孩子都燒成這樣才送來,要是燒出個好歹來有你們後悔的。”在護士眼裡,能燒成這樣才送來,那就必定是不負責任的父母,但凡負責任的,就不會燒到昏迷才送來的。
裴靖東乖乖受訓。
護士就說了,打了退燒針,孩子不家燙傷,估計是不是感染了,馬上就化驗……
裴靖東這口氣就憋着,等護士走了,他也往邊上走了兩步,忽然飛起一腳就踢上走廊裡的長椅上,狠狠的咒罵了一句:“艹,這他媽的都什麼事啊,不盡跟着添亂的嗎?”
裴瑾瑜這孩子現在就特別的敏感,上學的時候就那樣,他要是看到別人同學看着他笑,他就發怵,覺得同學們都是在笑話他的。
這會兒也是如此,眼晴裡那裡藏匿的小火龍噴火了,衝着裴靖東就嘶吼了起來:“不許你說我哥,我哥是爲了給我做飯纔會這樣的。”
裴靖東這心情實在不美妙,他沒有怪孩子的意思,就解釋着說,“小瑜,爸爸不是那個意思,你看家裡有人做飯的,你爲什麼讓哥哥給你做啊?”這人先想的就是這肯這理裴瑾瑜自己要求的,不然家裡有人做,爲什麼小曦要去做飯。
可裴瑾瑜什麼話都聽不進去,頭搖的就跟布朗鼓似的哭喊着:“她又不是我們媽媽,爲什麼要讓她照顧,沒有媽媽,我就自己照顧自己!”
這就是倆兄弟達成的共識,本來裴黎曦是不想讓裴瑾瑜動手的,一點活也不想讓弟弟幹,但裴瑾瑜堅持要這樣分工合作,最後裴黎曦才讓裴瑾瑜幹清洗這個活,比較沒有危險的。
裴靖東愣住了,臉上像刷了一層糨糊一樣的,好一會兒才艱難的開口:“小瑜,爸爸是想……”
裴瑾瑜狠狠的哭着,嚷着:“你想,你想,你有沒有問過我和哥哥想不想,你總是這樣,以前,我只說想媽媽,你便隨便娶了個媽媽回來,可我當時說的想媽媽,是說想我的親媽媽,並不想要個後媽……”後來呢,我和後媽相處的好了,你又把親媽媽弄來了,這事那事的,讓後媽走了,又領回來一個……
他要的是媽媽,能愛他疼他的媽媽,不只是一個媽媽的稱呼而已啊!
……
顧競然今天值大夜班,她現在輪值在兒科的。
聽護士說新送來一個孩子,燒到41度了,值班的另一個醫生已經在急疹室了,反正沒事,顧競然就過來看看的。
結果就在急疹室門口看到裴靖東了。
“怎麼會事兒?”顧競然問着,蹙了眉頭去看張荷。
裴靖東站起來,就說孩子發燒了。
顧競然大步往裡面走,邊走邊交待着:“這孩子昨天還服用過脊灰疫苗,後又因食用柚子而嘔吐過,再加上燙傷,馬上拿……”
裴靖東腦子嗡嗡嗡的,看着張荷問:“你到底做了什麼?”
張荷真的想撞牆了,你說她就做這麼一次壞事,就讓人抓了個現形,她發誓,她從來沒有想害這兩個孩子的。
“你走吧。”裴靖東揮手,忽然不想聽張荷都做了什麼,就像是裴瑾瑜說的那樣,他有什麼資格去怪別人,要怪只怪他自己!
張荷急了,淚流滿面,噗通一聲就給裴靖東跪下了。
“我,對不起,我不知道……”就解釋了下昨天孩子們會嘔吐的原因,可能是因爲服食了疫苗之後又服了柚子,這個她真不知道這樣那樣的……
張荷還在跪在裴靖東跟前解釋着,裴靖東揉着眉心,就覺得真他媽的自己瞎了眼的,以爲這個女人會老老實實的,可是沒有想到,擡眼想讓她滾,迎面而來就是一個拖把杆子。
“打死你,打死你,我打死你,打死你……”是裴瑾瑜,不知道從哪兒找來了一個拖把杆子,照着張荷就開砸。
裴靖東愣了一下,伸手抓住拖把杆子,另一隻手握緊孩子的肩膀,哽咽着說:“小瑜,小瑜,聽爸爸的話……鬆手,鬆手……”
顧競然這時候也出來了,看到小娃兒眼中的恨意,暗自蹙眉頭,你看把這孩子給折磨的,這麼小的年紀,眼中應該是對這個世界上充滿了美好的善意的啊……
“小瑜,我們進去看哥哥,他醒了,找我們小瑜呢……”顧競然半彎下腰,笑眯眯的對上孩子的眼晴。
裴瑾瑜到底是鬆手了,跟着顧競然往裡面走。
顧競然回頭看了一眼裴靖東,搖搖頭,真想問一句,裴先生,你到底是怎麼給人家爸的啊?
裴黎曦輸了一夜的吊瓶,裴靖東就在那兒坐了一夜,眼晴都沒閉一下的,裴瑾瑜也是坐在那兒一夜,眼晴一直睜着,黑眼窩都出來了。
一直到顧競然早上換班前來看一眼時,才輸完了,顧競然看了看孩子的傷口,又量了下體溫說:“體溫降下來了,但今天還是先別出院了,就在這兒住着吧,再觀察兩天。”已經確定就是局部感染,然後還有腸炎,綜合引起的發燒。
“好了,小寶貝,你上牀跟你哥哥一起睡一覺好不好?”顧競然也心疼這倆孩子,多麼喜人的一對雙胞胎啊,記得她小時候看着自家大哥和小哥哥就特別的喜歡的,這要是自己兒子,她作夢都能笑醒的,可惜啊,有些人就不知道珍惜。
這麼想時,還給了裴靖東一記刀子眼,這就不像一個當爸的,糟糕的厲害!
……
樓上,郝貝這一個晚上就沒敢閉眼的,大早上的廚房裡千鳳就忙活了起來。
郝貝這纔有點睏意,剛躺下,顧競然就來了。
每天都要來看一看秦立國的。
“鳳陽沒過來嗎?”顧競然問着郝貝。
郝貝搖頭,她也想見見鳳陽的,可是昨天鳳陽沒在這裡,想着今天應該來的。
顧競然跟着坐了下來,千鳳做了早餐,郝貝請顧競然一起吃,並說着鳳陽的事情。
吃完了飯,顧競然想了想,提了一句:“郝貝啊,小曦也在醫院裡……”
郝貝拿着水杯的手頓了下,問:“小曦?他怎麼了?”
顧競然簡略的說了下裴黎曦的情況,前天晚上吐了,昨天晚上燙傷後發燒了,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郝貝恩了一下,嗓子裡像是被堵了一塊石頭似的,她有多久有見過這兩個孩子了,好像有些時間了,沒有人跟她提的時候她倒不覺得,這麼被人一提,就好像有人在她心裡剜了一塊肉似的讓她難受!
鳳陽這天上午沒來,顧競然也沒有走,就在秦立國的病房裡休息了一會兒。
郝貝跟千鳳在廚房裡做午飯,爐子上熬着白粥,郝貝把青菜切的碎碎的,倒了進去。
千鳳指着那鍋粥,滿臉的疑問,郝貝也沒跟她解釋。
等差不多了,就關着火在上面燜着。
喊醒顧競然,讓起來吃飯,顧競然睜眼就問:“鳳陽還沒來嗎?還是來了又走了,怎麼沒叫醒我呢?”
郝貝詫異的問她:“你怎麼那麼在意鳳陽,以前認識嗎?”
顧競然怔了下,沒有解釋,就說自己得去接班了,不吃了,今天起換成白班了,下午再上半天,下午就下班了。
郝貝去窗拿飯盒給裝了點菜,還有飯,然後又裝了一桶熬好的粥,提出來給顧競然交待着:“這裡面是有菜有盒,這一桶裡面是熬的粥,白粥,裡面放了山藥曖胃的,還放了一些青菜沫,顧醫生,你能不能幫我拿給小曦和小瑜吃……”
顧競然點點頭,拍了下郝貝的肩膀問:“你不去看看他們嗎?”
郝貝搖頭,看着病牀上的秦立國說:“我就不去了,你也別說是我讓你帶的,就說你自己做的就成,他們有了新媽媽,新生活,我不想參與。”
顧競然接過東西,點頭:“恩,這倒也是,真是難爲你了。”
一個後媽,做到郝貝這份上,顧競然想,也真是蠻拼的了。
顧競然纔剛走,鳳陽和卡米爾就來了。
卡米爾笑眯眯的看着郝貝,聲音如糯米磁般的喊道:“媽咪……”
郝貝彎得像柳葉的細長眉毛高高揚起,輕喚着:“卡米爾,你怎麼在這兒?”
卡米爾笑笑的拉住郝貝的手說:“我跟鳳叔叔一起回來的。”
“你……”郝貝長嘴就想問莫揚好不好,想了想忍住了。
卡米爾卻是像朵解語花一樣的回答了她未問出的話:“媽咪,我爹地很好,你放心,爹地有讓我帶禮物給你喲……”說着話,從自己的小書包裡就去掏禮物,是一個很小的許願瓶,裡面裝着用彩紙折成的小星星。
“呶,給你,這是爹地這半年多來折的,快裝滿了,他新換了個瓶子,再告訴你喲,這裡面寫的有爹地每一天的心情呢。”
郝貝雙手捧住那個裝滿了莫揚心情的許願瓶,只覺得猶如千斤般的沉重。
鳳陽在邊上嘴角抽了抽,這小子還真是……怪不得莫揚臨走前千交待萬囑咐的說讓卡米爾不許亂說話給郝貝增加壓力呢。
每天疊星星寫心情麼?鳳陽想他們在國外可不是去遊學,更不是去旅遊,莫揚常常幾天幾夜不眠不休的賣命工作,哪裡有這個美國時間去寫心情疊星星的,實際上這星星還是回來的飛機上,卡米爾這小子按着日曆上的時間數着,併疊的小星星。
鳳陽摸了下鼻頭想着這裡面還有他疊的呢。
“好了,卡米爾,你去外面守着,我有話跟郝貝說。”鳳陽打斷了卡米爾的獻寶,這個禮物那個禮物的,其實都是卡米爾的自作主張。
回國前,鳳陽也問過莫揚需不需要帶點禮物給郝貝。
當時莫揚只說了一句話:“你幫我把秦立國給弄醒,就是給她最大的禮物。”
所以鳳陽現在想盡快的把這個最大的禮物替莫揚送給郝貝的。
郝貝深吸了口氣,感激的看了一眼鳳陽,讓千鳳也先出去。
等人都出去了,鳳陽纔拿出手機來,寫了一行字讓郝貝看。
“昨天的事,你都知道了吧,以防隔牆有耳,不要說話,用這種方式交流……”
郝貝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並也拿出自己的手機來。
鳳陽給了她一個讚的眼神,跟聰明人合作就這一點好,不需要多解釋什麼。
病房裡是鴉雀無聲的,唯有倆人時不時的對看一眼,交換下彼此手機上打下的文字。
協商終於告一段落,郝貝難掩眼中喜悅的握上鳳陽的手:“謝謝你,真的謝謝你了……”
鳳陽笑了下:“不用謝我,這是莫揚要送你最大的一件禮物,比起卡米爾那些小把戲,我想這纔是你最需要的。”
“什麼?”郝貝詫異的問。
鳳陽這就把卡米爾給賣了。
郝貝囧極了的看着那個許願瓶,鬆了口氣的同時,心中也是沉甸甸的,真的,欠人錢好還,可是欠人情,就難還嘍。
……
兒科病房裡,裴靖東這次不敢大意,不管張荷怎麼求怎麼說,病房的門就沒讓張荷進來。
“靖東,我……”
裴靖東出去外面賣午飯,回來就又被張荷給堵門口了。
“我說過了,京都綠景的房子你要不願意搬,就直接給你住吧,你可以回去了。”
張荷哭的不成樣,這算什麼,這算什麼啊,她到底算個什麼?
“你先回去吧,在這兒影響也不好。”裴靖東到底是說了句軟和話,沒辦法,不說這女人就一直不走的,怪煩人的。
張荷的眼前一亮,趕緊點頭:“好,那我先回家,我在家裡等你們。”
裴靖東沒吱聲,眉心卻擰的緊緊的。
進了屋就看到顧競然在裡面呢,已經吃上飯了,倒顯的自己提着的外賣盒子有點多餘了。
“得,你回來了,那你們吃吧,這菜我還沒動過,你吃這份,外賣買的什麼,給我吃吧。”顧競然善解人意的接過裴靖東的外賣盒子就走了。
裴靖東坐下來嘆了口氣吃飯。
看到孩子們喝的是粥,好像還不錯,眼底終於有了抹笑容,如釋重負的感覺。
裴黎曦這燒雖然退了,但到底是生了病的人,臉上就是白,然後嘴巴里也沒有什麼味道,這粥帶着點青菜的味兒,加了點點鹽,還吃了一小碗的。
裴瑾瑜就吃的比較多,總的大約有四五碗粥的樣子,他自己吃了三碗就有點多了,可是看着最後剩下那一點點的時候,摸了下肚子,倒進碗裡又吃了起來。
裴黎曦皺了下眉頭說:“小瑜,別吃了。”
裴瑾瑜嘟嘴,“我不,就吃。”
裴靖東笑了笑問:“這粥很好吃麼,我們小瑜喜歡吃,那爸爸問顧阿姨哪買的,晚上我們還吃好嗎?”
裴瑾瑜雙眼亮晶晶的,似乎有一層水霧蒙在上面,看着裴靖東,沒說話,低頭繼續吃粥,眼淚卻是一顆顆的往下掉。
裴黎曦則有點生氣,沒好氣的跟裴靖東扔了一句:“你買不來這粥的。”人家自己親手做的,你去飯店裡能買得來嗎?
裴靖東愣了愣,摸摸鼻頭認輸:“好,好,那想吃就吃吧……”
結果,裴瑾瑜居然吃多了,午覺也沒睡,盡往廁所跑着去噓噓了,裴靖東倒是在沙發上小睡了會兒。
人家小哥倆擠在牀上說話。
“就那麼好吃啊,吃了四碗。”
“恩,就是好吃,哥,真的很好吃很好吃的,是我吃過的全天下最好吃的東西……”
“哼,瞧你那點出息,等咱們回家了,哥給你做一樣的。”
“好,哥哥做的也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馬屁精。”
“嘿嘿……哥,我好愛你們……”
“滾。”
“不滾,不滾,就愛你們……”
裴靖東在沙發上翻了個身,嘴角勾着,看吧,孩子還是愛他的,心底那口鬱氣總算是舒展了開來。
殊不知,他這完全就是自作多情的節奏啊!人家小娃兒是愛那做粥之人啊!
到了晚上。
郝貝讓千鳳帶着卡米爾去休息室裡睡,並叮囑着,不管這邊發生什麼聲或者事情,千鳳和卡米爾都不要出現。
按着鳳陽所說的,郝貝的夢,其實就是羊皮捲上,鳳家的陰陽之術的一部分,而郝貝只是記住了那些字符,並不知其意,所以纔會控制不住夢裡的事件……
如果想很好的自控,這個不是簡單的有靈性就行。
好在郝貝也不是吃這行飯的人,眼下只需要把秦立國從那場夢裡叫出來,就完事了,至於以後,鳳陽覺得還是讓郝貝忘掉羊皮捲上的東西爲妙,這個東西畢竟是逆自然而存在的,一個弄不好,傷人傷己的。
又是那個夢,在家裡。
那個被郝貝撕了麪皮的女人臉上又愀復如初了。
這次有點不一樣,那個女人在客廳裡,郝貝是從門口進來的,剛推門,女人就站起來笑了:“來了。”
“你是誰?爲什麼不放我爸走。”
女人衝着郝貝笑:“貝貝,我是媽媽啊,我是你的媽媽丁柔啊?”
“胡扯,我的媽媽還活着,你少跟我在這兒亂說話!”
丁柔還活着這件事兒,是鳳陽給郝貝說的。
當初弗瑞德給鳳陽的紙上的三個名字,其中一個就是丁柔的,照着鳳陽的卦象來看,丁柔是活着的。
所以在夢裡出現的這個女人,就絕對不可能是丁柔的,鳳家祖籍有載,夢爲夜生,極陰,託夢者,必爲陰,陽人託夢壽限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