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光輕咳一聲,立馬理了理衣服,一本正經的站起身,很有範兒的說:“陽陽喚爲師所爲何事?”
安陽懶得理他師父的裝模作樣,語氣嚴肅的問道:“師父知道魔門爲何針對我們嗎?”
重光嘆了口氣,語氣裡滿是滄桑和無奈,以及說不出的莫名黯然,頗有高手風度的道:“——我不知道。”
安陽:“……”
安陽轉身就走,他對這個不靠譜的師父已經絕望了。
安陽離開後,大殿內就只剩下重光一人,其他人全都在外面想辦法解決這次危難了。
重光嘆了口氣,將手擡到眼前怔怔的看着,許久之後才笑容苦澀的說:“人這一輩子啊,還真是不能做虧心事。”
數百年前,他無意間得到一本古老的典籍,從裡面的隻言片語中意外知到了神器的消息。
神器誰都想要,重光也不例外。
但神器的蹤跡在息心尊主身上,他再想要也不敢伸手,強忍了數百年之久。
十六年前,息心尊主隕落,他在紫薇城的暗探無意間得知清波城主已有神器下落,他頓時欣喜若狂。
爲了這消息,他與凝月尊者與虎謀皮,並藉此機會與清波聯手前往鬱族。
他的目標很明確,就是神器。
他在小千界停留的時間太久了,但若立即飛昇,他又放不下玉霄門,他想帶着玉霄門一起飛昇。
門派內的每一個弟子都是他細心教導起來的,放下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而能實現他心願的,可能也只有傳說中的神器了。
但他去了鬱族後卻沒有找到神器的下落,連清波口中那並未隕落反而被重創的息心尊主都沒有看到。
這讓重光失望極了,他明明有神器的消息,知道神器的蹤跡,可偏偏神器對他來說好似鏡裡觀花,井中撈月,任憑他如何拼力都沒辦法得到。
而那一趟,清波也無功而返。
重光失望之下,一把火燒光了整個鬱族,鬱族內沒死的人也被大火焚成灰燼。
當年一時的泄憤讓重光這麼多年來夜不能寐,心中後悔不已,業力更是讓他功力不得寸勁。
如今魔修只圍不攻,目標那麼明顯,讓他想要假裝不知道都不行。
所有痕跡都是有跡可循的,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今日不報,來日必報啊。
玉霄門千里外,姒臻和姒文寧剛巧攔住了趕來的令君從和燕菲。
姒臻溫和的臉沉下來,也頗有一番威儀。
沒錯,他攔住令君從的目的就是爲了興師問罪的:“令少俠風塵僕僕,身邊還有如花美眷,真是過得神仙日子啊。哪像我一直待在一個破客棧裡苦苦等着孩子歸來。”
令君從見到姒臻有些心虛,當年他是收了報酬接的保護容嫺的任務的,結果任務沒完成,後來還跑到了胭脂城,將給這人傳遞消息的事情都忘得乾淨了。
雖然是因爲發生了太多事,讓他沒有記起這回事,但食言了就是食言了,他不是敢做不敢當的人。
令君從朝着神色擔憂的燕菲安撫的一笑,上前一步對着姒臻道:“是我的錯,不知我能做些什麼給東家賠禮道歉?”
姒臻皮笑肉不笑道:“我哪兒敢勞動少俠啊,您可是大人物,連一城之主都爲您傾心。”
令君從下意識看了眼燕菲,有些窘迫的討饒道:“東家,我真的知錯了,三年前我遇到的事情太多,一時間無法分出心神來顧及到你的任務,這事兒是我不對。”
姒臻看得出來這小子說的是實話,沉默了片刻,側頭看了眼不遠處,淡淡說道:“這事兒先欠着,等玉霄門的事情了了,我有事讓你辦。”
令君從連忙點頭應道:“好,到時候在下定然給你辦得妥妥的。”
先將債主送走,能輕鬆一時是一時,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姒臻似乎看得出令君從在想什麼,嘴角的弧度有些意味深長。
他身旁一直沉默的姒文寧憐憫的看了眼令君從,在心中嘆息:這小子還是年輕啊。
“文寧,我們先走吧。”姒臻看了眼姒文寧,招呼她一起朝着包圍玉霄門的魔門而去。
他們剛剛離開,幾道劍光劃過半空,不過眨眼間便落在了玉霄門外。
那幾道劍影化爲人形,赫然便是沈久留幾人。
他們一行停留的方向,正正好與封鎖山門的魔修對峙了起來。
“大長老,我剛見到熟人,想先去瞧瞧。”沈久留掃了眼對面的魔修,朝此次領隊的大長老報備道。
“我也要去。”鈴蘭嘟嘟嘴朝着大長老撒嬌,但眼神卻一直停在沈久留身上。
大長老還沒開口,沈久留便拒絕道:“師姐,我想一個人去。”
鈴蘭對上他那雙清冷堅定的目光,知道自己肯定不會如願了,有些不情不願的走到大長老身後垂頭喪氣了起來。
大長老心疼的看着孫女,擺擺手氣呼呼的說:“要走趕緊走,別在這兒礙我老人家的眼。”
三長老摸着鬍鬚呵呵笑着,像一尊彌勒佛似的,那種大智若愚,看破不說破的姿態頗有種神秘之感。
沈久留朝着二位長老頷首,化爲劍影朝着令君從的方向而去。
但在即將與令君從見面的那一刻,他身影一閃,拐到了另一個方向落下。
他雙手負後,語氣冰冷霜寒:“查清楚了嗎?”
劍六閃身出現,弓腰一禮,語氣有些頹然道:“屬下等無能,並未查清魔修目的所在。”
沈久留猛地看向他,冷厲如刀的目光彷彿能撕裂一切:“沒有查清?我吩咐給你們的事辦成了幾件?嗯?”
微微上揚的尾音帶着無限的危險和不耐煩,讓劍六感到說不出的危險。
他忙解釋道:“屬下抓住幾個魔修搜魂後,發現魔修也並不清楚這次行動的目的,他們只聽從魔門門主的吩咐辦事。”
沈久留眯了眯眼,眼裡的冷厲危險消散,又變回了那個淡漠清冷的謫仙:“玉霄門有何異常?”
“回稟主上,屬下等並未發現異常。”劍六小心翼翼的回道。
他也有些底氣不足,從成爲主上的暗影開始,主上交給他們的任務竟然大半都未完成,換成任何人都可能將他們全部替換,沒有人會留着廢物。
主上只是訓斥訓斥他們,也算是寬宏大量了。
沈久留沉默許久,清冽的嗓音染上了些許暗啞和低沉:“小嫺的……在哪兒?”
屍體兩個字他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總覺得說出那兩個字來,小嫺便真的不存於世了。
想到那個溫柔純善的女子,他的心便隱隱作痛。
劍六神色躊躇了下,還是回道:“屬下、屬下發現魔門出現一人,與容大夫極其相似。”
沈久留眼神一閃,第一時間懷疑此事是一個陰謀:“有多相似?”
“形似神似。”劍六肯定的說。
他偷偷跟蹤了那人兩天,發現那人好似容大夫復生一樣,行事作態,音容笑貌,如出一轍。
唯一不同的,便是容大夫只是一個凡人,而那人明顯有修爲在身。
“她是誰?”沈久留幽幽問道。
他心中隱隱期盼着那人就是小嫺,小嫺其實還好端端的活着。
可他又分明知道,小嫺真的不在了。
三年前他眼睜睜的看着小嫺呼吸微弱了下去,直到消失。
“她叫藜蘆,是魔門在胭脂城據點的一位堂主。”劍六將自己得到的情報沒有分毫隱瞞的吐出。
“藜蘆?”沈久留神色一動,若他沒有記錯,藜蘆該是一味藥材纔是。
以藥爲名,有意思。
沈久留眼裡有好奇閃過,他忽然很想見見那個叫藜蘆的人:“她現在在哪兒?”
劍六毫不遲疑道:“在來玉霄門的路上。”
沈久留了然,魔門號召天下魔修齊聚玉霄門,她是魔門的人,也該來了。
“吩咐下去,讓劍三跟着她,我得空會去親自見她的。”沈久留果斷的下令道。
劍六立刻應道:“是,屬下領命。”
沈久留擺擺手,劍六會意離開。
沈久留在原地沉默了會兒,眼神有些晦澀,他總覺得那個叫藜蘆的魔修讓他莫名去在意。
壓下心底的情緒,沈久留轉身朝着令君從的方向走去。
而在沈久留與屬下交談的這前後不過半盞茶的功夫,雲遊風也出現在這裡,且已經與令君從碰上面了。
他們剛聊了兩句,便同時朝着左側方看去。
“遊風,君從,還有燕城主,別來無恙。”沈久留輕步走了過來,語氣清冽的聽不出半分喜怒。
雲遊風嘿嘿一笑,湊到沈久留身邊說:“無恙,無恙。”
他摸摸鼻子,眼神有些遊移不定。
沈久留蹙眉,遊風這副做了虧心事的模樣還真是少見:“說罷,你瞞了我什麼?”
雲遊風:“……”被看出來了!
雲遊風清了清嗓子,底氣不足的說:“那啥,三年前我從石橋澗回到城主府時才發現,有人將城主府的東西偷走了。”
沈久留目光一冷,若丟失的是一般東西,遊風也不會這般姿態,唯一讓他覺得面對自己不好意思的,想來是因爲那丟失的東西過於珍貴,且與他有關。
“是小嫺的東西。”他語氣肯定的說。
聽到‘小嫺’二字,令君從和燕菲也看了過來。
雲遊風期期艾艾的說:“我也是到了城主府才發現的,容嫺屋子都被翻了一遍,她房間擺放醫書的櫃子不見了!!”
到底是什麼賊居然這麼喜歡看書,竟然連櫃子都搬走了,這也太大膽了吧。
“這三年我一直在尋找,但卻沒有半點消息。”雲遊風垂頭喪氣道:“要不,你罵我吧。”這樣他還能好受一些。
沈久留神色有些恍惚,隱隱間好似看到那人靠在窗前看書的模樣,那種歲月靜好的感覺他已經許久不曾感受到了。
“罷了,丟便丟了。”沈久留沉默許久後說道,他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人已經不在了,留着書又能如何。
在這三年的時間裡,沈久留沒有將容嫺的遺物全都收起來,也沒有去玄華山看看容嫺住過的地方。
他只是待在聖山修煉,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小嫺還活在外界的某個地方。
也許某一日她會回到紫薇城,再去瞧瞧那些她珍惜不已的醫書,也許會回到玄華山的住處,安安靜靜的休息一段時間……
令君從嘆了口氣,喃喃自語道:“人都不在了,東西留着只是徒增傷感罷了,丟了也好啊。”
燕菲見氣氛有些沉悶,轉移話題道:“幾位,我們現在要去玉霄門嗎?”
令君從想了想,神色沉穩道:“我們今日剛來,還是去探聽些消息,明日一早進入玉霄門。”
沈久留頷首,表示沒有意見。
雲遊風立馬狗腿的附和道:“都聽你的。”
他弄丟了容嫺的東西,現在在沈久留面前完全沒有底氣說話。
而燕菲本就與令君從一起,當然也不會有別的想法。
統一意見後,幾人便一起行動,相互間也好有個照應。
夜,魔修大本營。
曲浪有些頭痛的揉了揉太陽***心暗暗腹誹,玉霄門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魔門擺明車馬圍着,就是讓他們好好想想是否幹了不該乾的事,收留了不該收留的人。
只要他們把不屬於玉霄門的人交出來,這樣大家都能省事些,偏偏他們不爲所動。
曲浪氣兒不順地抄起硯臺便砸了出去,墨汁灑了一地。
曲倩倩聽到動靜走進來,對一片狼藉的地面視而不見,嬌聲嬌氣道:“爹,大晚上的你發什麼脾氣。”
曲浪煩躁的擺擺手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快回去睡覺。”
曲倩倩哼哼了兩聲,走到曲浪身後,指尖輕緩的爲他按着太陽穴,見自家爹爹舒服的閉上了眼睛,曲倩倩眼珠子一轉,低聲問道:“爹,你這次突然行動是尊主的命令?”
曲浪捏住她的手腕,睜開眼沉聲警告道:“這些事情你最好別多問,爹也是爲了你好,該你知道的不會瞞着你,不該你知道的也別去打聽,死得最快的往往都是知道最多的。”
這陰森的話語真就嚇住了曲倩倩,讓她再也不敢多一句嘴。
安陽:每天總忍不住想要弒師(?`?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