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九 家仇國恨幾多事
石生突兀怔住,繼而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他自己真正得開始修道練氣,成爲凡人眼中的“神仙之人”,也不過寥寥時日,竟就有人要拜入他的門下,做他的弟子……這不免讓他心生一絲荒謬絕倫之感。
若論起來,其實他的師尊,應該是千羽老妖。
念及此處,他納於扶搖道衣袖中的手掌,不自禁地握了握。就在那袖中,有一處內中乾坤,可以芥子容納須彌,其中就藏着一尊銅爐,他曾親眼所見,那隻昂然無懼一切,似乎不羈於一切羈絆的雄鷹,本該揹負蒼天,扶搖而上,卻最終在那銅爐之中的滿目彩華里,化成了一縷青煙,繼而連青煙也不見……
他的牙齒不自覺地咬緊了嘴脣,卻沒有痛感。
原來並不是仰望天穹,就能忘懷當胸。石頭妖也有心肺,也有情緒。
“你爲何要拜我爲師?”石生納罕問道。
其實以他如今的修爲境界,已經足以開闢門戶,收徒傳教了。須知這世間,芸芸練氣士之中,能如他和雲卿卿那樣,一步到位而修爲有成者,蓋不曾聞。舉凡是修煉到丹元境界者,縱然是天賦不俗的,往往也需要兩個甲子,多則三個甲子的光景,而修煉到煉罡境界,通常也需一個甲子的苦修,到了這個年紀,收徒傳授,實在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祁連月忽然沉靜了下來,在石生直直的注視之下,目光澄澈,漫聲說道:“凡女嘗聞,仙道無爲,可靜心慕求仙道,不沾染外物。凡女雖年歲不長,卻已見多傾軋,如今父親既去,又衆叛親離,實已無力爲繼,既有幸得仙長之助,完父親遺命之後,便再無所求,願入仙長座下,既爲求道,也爲侍奉仙長,完我報答之心。”
石生有些驚異,世俗紅顏,有多樣人生,炫彩無限,她何故竟生出這樣無力爲繼,失卻生志的念頭?
“人世韶華,燦爛紅顏,似你這樣,怎麼會有這樣心思?”
那祁連月卻忽擡頭望月,一霎那間石生恍然從這女子身上看到了一抹言說不盡的悽切,精神一滯之後,已聽她泣聲答道:“我祁連氏,歷代都是句末國最大的商家,生意遍及句末國及周遭各國,家資億萬,使用不盡,卻是何等富貴世家。只是十年之前,我方七歲時……”
石生眉頭一皺,就聽她略微停頓之後,繼續說道:“那年,句末國內亂,王子爭位,很快一分爲二,我祁連家站在大王子一方,誰知大王子落敗,倉惶南下,後來又得我祁連家及許多商家資財,舊臣扶助,興兵再起,才分裂國土,南面稱王,有了如今的小句末國。”
“哦,原來這小句末國與那大句末國,竟原本是一個國家!”石生恍然大悟。
而在傲來島上,諸國爲各大道門絕對把持,國主更迭也須得由掌握該國的道門首肯,方纔能夠登基,是以爭權奪位這種事情,卻是極難發生,都是各大道門一言而決。
“戰亂之中,我三叔四叔五叔六叔,俱都死於國難,還有我母親和兄長……也慘死在昔日句末國,如今的大句末國都城亂戰之中。我父親爲長兄,也是族長,便與我二叔,七叔帶一家南下,直到如今。”
石生靜靜聽着,忽然明白過來,恍然道:“定是如今你那二叔和七叔謀奪家業,謀害了你父親,你被迫逃離了出來,可是?”
祁連月帶泣頷首,“昔年南下,我父親捨棄了妻兒,才救下了他們二人,一齊逃到南方……若非是我本不在都城,只怕也逃不過性命去。只是到了如今,他們竟然將我父親謀害了!”
石生雖然見識過千百萬人的舉國之戰,更親身與練氣士廝殺,更在化骨尊者那等蓋世兇魔的手下連連逃過性命,卻到底沒有經歷過這種爭權奪利的事情,一時也弄不透徹,只得問道:“他們只是爲了家財,便謀害了你父親?”
祁連月貝齒緊*合,許久才澀聲道:“爲了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祁連月忽然沉下了聲道:“先王玉璽!”
石生眉頭更皺,在他看來,這並不算是什麼重寶,更何況又與他祁連家有何關係?
“先王死後,王子奪位,竟至刀兵相向,列國分疆,最重要的一個緣故就是,我句末國曆代國王傳承的玉璽,竟然失蹤不見了,所以兩位王子互指名位不正,所以才能互相拉攏朝臣世家,得以分裂國土,各自爲王。”
“然而就在去年,先王死後便失蹤的玉璽,竟然再次出現,並且落在了我父親的手中!我父親本想要將玉璽獻給先王長子,也就是如今小句末國的國主,國主佔得名位,自然就能夠拉取故臣,反戈北上,重新一合句末國。
誰知,我二叔和七叔得知後,竟然以北國力強,不可戰勝爲由,想要將這玉璽奉送給北國的二王子,求取進身之階。”
祁連月說着,便探手入胸懷,也不避諱,就取出了一卷布帛,緩緩打開,果然是一枚半指見方,並不華麗奪目的玉石璽印。
她只說到一半,以石生的智慧,便已經明白了個大概,果然大抵如此,只是依舊不明,爲何這麼一枚石頭印,就能決定一國歸屬?
“我們祁連家,乃是第一大行商世家,又有從立之功,那青平陽城城守宇光臨安,原不能和我家相比,他尚且也能奉養一名仙師,更何況我祁連家。我祁連家本有三名供奉仙師,我父親隨其中一人修行,已有所成,誰知二叔竟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拉攏了其中最厲害的一名仙師,把我父親和另兩名仙師都殺了!”
她語氣忽然慘厲,“我父親終前告訴我,兩位先王王子,誰得到了這尊玉璽,誰就必能一合句末國!他們謀害父親,欲奪玉璽送往北國去,就會有復國之功……我奉父親遺命,去國都將玉璽奉獻給國主,父親說,二叔他們必然也能料到,就說這青平陽城城守宇光臨安是他故交,最是忠義,乃是昔年一齊南下的舊臣,先投他之後,才能得到庇護,將玉璽妥善送交國主。”
石生眉宇越發皺起,終於禁不住問道:“爲何得了這玉璽,就必能復國?依我看,縱然得到玉璽,小句末國,也勝不了那大句末國。”
他看過那祁連家的行商輿圖,知道小句末國方圓約莫三千里,而那大句末國在北方,卻足足有小句末國的兩倍大小,更兼北國平原廣闊,南國山川居多,國力委實相差懸殊。那祁連老二和老七想要將玉璽送給大句末國國主的念頭,倒也不差。
祁連月托住那玉璽,忽而謹聲說道:“那是因爲,此地方圓十數國,每國國主都有一枚傳承玉璽,它們來自同一個地方,只要有了這枚玉璽……就必然能夠號令一國!”
“什麼地方?”石生疑惑問道。
祁連月竟將玉璽向前奉起,送與石生,並無這是她父親性命換來之物應有的謹慎珍惜。
“絳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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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違禁詞,緊*合…費解啊費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