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四 劫道發財有前途,殺人圖寶不當時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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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頭妖得了好大便宜,自知此地絕非久留之地,正當速速離開爲是,是以連忙就調轉了頭,連檢察一番今日劫道得來的收穫究竟幾何的功夫也沒有,飛也似的——他真是飛,疾速地繞了一圈,掠往東南,約莫數千裡地,那玉兔已然西落,天色漸明之時,才兜轉向東北,投往那安方國之東,浩瀚沙漠的方向。
他像所有幹了壞事的人一樣,心懷惴惴,雖然他本不是人。天知道那玉劍閣主去靜安宗討個說法,竟然一去不回,結果再被玉劍閣發現其已然身死,還被人搜刮走了飛劍法寶,那玉劍閣會作出什麼舉動來。
用石生的石頭腦袋想也知道,玉劍閣與靜安宗一番大戰,是必然少不了的。
“怕是要有人枉然送了性命,豈不是我的罪過?嘖嘖嘖……”不過石生在絕大多數情形下,是個沒心沒肺的妖怪,感慨一番之後,也就罷了。
安方國的領地在足下飛速掠過,漸漸的連城池光火也寥寥可數,直到越來越看不到,終於到了邊域。
出了安方國,就是浩瀚無垠的翰海沙漠。
一股浩蕩,乾燥,無邊無際的氣息,撲面而來。
石生終於見到了最後一座安方國城關,出了這城關,入目一片蒼茫,天空是一個顏色,大地也是一個顏色,純澈而沒有任何駁雜,整個天地,就彷彿是一塊蒼黃的地毯,上面倒扣着一隻幽深黑藍的巨碗。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有風吹卻無草低,更無牛羊生靈。
這是一個完全由蒼黃的顏色,乾燥的空氣,幽深的天幕,以及無邊的寂靜組成的地方,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石生心中思索,此地終究仍是不夠安全,還是再深入些爲好。
他仰望天幕,月已西落,鬥牛女虛黯淡,他不通天象,不識觀星之法,到底卻還能辨別出東北在何處,於是把身一震,扶搖衣上蕩起罡風,直往東北而去。
到了此時,他才把速度放緩下來,心頭安定,實則是因爲他此時體內也覺一陣虛浮,丹元匱乏,再前行一段距離,就要停下來,打坐吸納天地元氣,凝練爲丹元真氣,才能益補虧損。
實在是方纔兩拳轟殺玉劍閣主,石生的損耗,已然極大,幾乎就耗去了七八成的真氣、罡氣!
那玉劍閣主,乃是丹元極境的劍修練氣士,若真鬥殺起來,將同樣是丹元極境的雲嵐宗恆蒼作他對手,只怕也難有勝算。石生對這一切洞若觀火,一旦出手,怎能不狠下死手,豈能容得一擊不成,讓他回身,若是那般,遭殃的就該是他自己了。
石生一拳轟破他丹元,絞碎丹元,使之僅剩的真氣、罡氣混亂,就損去自己近乎全部罡氣,又一拳震破他心脈,直接致死,同樣不敢留手,近乎運轉了全部真氣,畢力的一擊——一名元身強悍的石頭妖,如此出手,那玉劍閣主若還能不死,纔是詭異。
若非是還有扶搖衣在身,他安能如此迅速地逃離楚風國,橫穿安方國,直抵翰海沙漠?
天色越發明朗,幽深的黑藍色天幕上逐漸從東方染上一抹光暈,慢慢彌散,直到半天皆赤。
一輪巨大的火球,從東方的蒼黃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石生目視過去,只見那太陽星下,託着一蓬朦朦的紫色煙霞,與太陽星一齊升起。
石生知道,此乃是一日太陽星升空,從那日耀光輝之中生出的一蓬氤氳紫氣,所謂紫氣東來,正是此氣。這氤氳紫氣,可比最爲精純的天地元氣,不比太陽星放散的光輝之中,有太陽真火因子,不能吐納入體內,是以修道練氣之士多有晨起之時,於高山之巔,曠蕩之處,吐納吸取這氤氳紫氣者,煉化入丹元,可抵尋常數日苦功。
石生更不遲疑,約莫此處已入大沙漠數千裡,便遙遙地降落到一處高大的沙丘之上,落在頂端,盤膝坐下。
那大漠黃沙,細密潺潺,卻散發出一種溫玉一樣的蒼黃色澤。石生也不在意,打坐下來,即時運轉起了那《不動妖王經》,開始吐納吸取。
這大漠之中,果然乾枯乏躁,連天地元氣也匱乏得很,遠遠不能與平原大川想比,更比不得一些靈山福地。石生盤坐於斯,指扣玄門,氣引下關,穩坐當中,就如一尊太古碧玉青木一般,巍然不動,頓時周遭虛空之中,絲絲天地元氣匯涌而來,雖然稀疏匱乏,卻到底這大沙漠之中沒有人跡,沒有草木走獸之類,曠達無垠,毫無滯礙,片刻之後,就彙集得可觀。
與此同時,一股若有若無的意念,從他天門衝出,遙遙指向東方,那太陽星下氤氳紫氣,頓時絲絲氤氳意念纏繞過來,彷彿從無窮無盡太陽星所在虛空處掠來,被他吸引,貫入天門,啓神封之地,下叩膈牆,直抵丹元。
石生的心神意念,又一次沉入了元身之中。他有任何引氣入體之境的練氣士都不能夠的內視己身之法,只見自己周身百骸,四萬八千毛孔悉數張開,九竅八脈之中長河滾滾,一道道天地元氣灌涌進來,經中元一股燦燦紅光照耀,一鼓一收,盪漾翻騰,便化作道道清流氣息,如同長虹、狼煙,直入丹元。
石生禁不住沉下心神,抵入丹元氣海,他自知此間自然只是意念所知,並非當真乃是一處闢開一團氣海的虛空。卻見那氣海翻騰,一道道凌厲,破殺一切,無可阻擋的罡氣形成,絲絲纏繞,立即變得沒有一絲鋒芒,渾然機圓地沒入丹元氣海之中。
石生心念一動,那氣海之中忽然迸出一絲罡氣,瞬間凝聚,如同一道雷霆,轉瞬又變,化作一口犀利鋒銳的刀刃,一下劈出,似乎連虛空也斬裂開來!
而在石生練氣之地,周遭天地元氣瘋狂涌來,席捲起劇烈風暴,氣息翻滾直如汪洋大海,立即引起飛砂走石,形成一股巨大的黃色龍捲,瀰漫周遭,直至數千丈方圓。
天日漸漸劃過當空,直至天頂,那氤氳紫氣也已被太陽真火因子驅散一空。
石生緩緩睜開雙眼,收斂氣息,頓時周遭的劇烈風雲變幻也緩緩收攏,直到颶風消散,砂石降落。他坐處的沙丘已然不見,周圍成了一片黃沙平地,覆滿細密的黃沙,足有千丈方圓。
石生微微一笑,忽然將手一抓,就從袖間取出幾樣東西來。
一口銀鋒飛劍,一柄兩寸有奇的玉劍,還有一枚半掌大小的玉符。
這三樣東西一處,立時俱都迸發出凌厲的劍氣,直刺開來,石生一個不察,險些着了道,還是扶搖衣上立刻騰起烏煙罡氣,才擋住劍氣刺戟。
他拿起那口飛劍,三尺三分,末端劍鋒之上,有一處細微的凹口,以及延伸開來的裂痕。石生略一思索,就想起應該是此劍與赤角銀蟒的妖丹砰擊了一次,被擊飛開來時,留下的傷痕。
石生暗道可惜,此劍顯然是被愛劍如癡者悉心祭煉了不知多少歲月,才得以有了這樣的靈性,比那清風觀主的清風劍強了不知多少。他手握劍柄,輕輕一揮,就有一道十丈劍芒霹靂斬出,裂開沙土,直到百丈之後,形成一條巨大的溝壑,並且沿途砂石在劍氣之下,竟都被熾烈燒灼變成了晶瑩的結晶。
“嘖嘖嘖!好劍!”石生兩指夾住劍鋒,猛然沉下了心神!
嗤!他的一絲意念一下沉入劍中,立時感到四方八極之中,無窮量的鋒銳劍芒斬殺過來!
石生的臉色猛然一白,卻是他那一絲意念雖然飛速退出,卻已被斬得支離破碎,損傷不小。
此劍屬於一名丹元極境的劍修練氣士,性命交修百餘載,若想抹殺去劍中意念烙印,須得化神之境的高手出手,以元神轟殺意念,方能成功。
然而依照石生的性子,卻哪裡是願意輕易服輸的,何況還是一口破劍!
他狠狠一聲低嗬,忽然之間,中胸一團紅光綻開,明亮得竟連扶搖衣也擋不住。那紅光正是他中元真意,心神意念所在,此時化作股股熱流,不值錢地直往手中飛劍壓去!
頓時,一股股無休止的劍芒刺戟之痛,出現在他心神之上,以他心志,也幾乎不能忍受。
長劍之上,迸起巨大的明光,十丈,百丈,千丈的劍芒疾速刺出,在前方的沙地之上裂開恐怖的溝壑。
石生的額際,竟然有汗水滴落下來!
就在這時,忽然一陣震動,他袖間飛出一物,卻是那枚石頭。石頭一下飛出,便噴出一股清光,石生眼前一陣恍惚,只見是那石中站着一人,面目模糊,忽然吐出一股精純的精氣,與自己心神意念一起轟入了手中飛劍裡,頓時那劍中無窮量的劍芒,被這精氣一下轟殺,煙消雲散!
元神!元神!元神!!!
石生早有所覺,直至如今,他心中越發明亮,這石頭之中的,不是別的,竟然是一尊元神!只不過這尊元神助他壓服了飛劍,頓時不但面貌不清,難以辨別,竟連整個身軀都顯得模糊起來,背後依舊長河滾滾,滔滔不絕……
石生滿頭汗水,左手握石,右手抓劍。他左手細細摩挲那石,細膩圓滑,並無殊異,無奈之下,只得收入袖中儲物之處,右手上卻持劍一揮,劍氣斬出,心中一喜,果然那劍中意念烙印已被完全轟殺,不留一絲,當下他連忙將自己心神遁入其中,緩緩祭煉起來。
適才心神與劍中劍氣激鬥一場,險象環生,此刻籍由祭煉此劍,終於緩緩恢復,中元那股撕裂之痛,萬箭穿心之痛,也略微好轉。
足足半晌,他才收了手,又拿起那枚不過兩寸七分,柔潤乳白的玉劍。
玉劍之上,書有“凌霄”二字,石生此番卻不敢冒進,緩緩地運轉心神,一絲一絲地刺入,結果竟古怪地發現,這玉劍之中,沒有一絲意念烙印的存在,似乎從來就不曾被任何人祭煉過一般。
他哪裡知道,這枚玉劍,纔是玉劍閣真正的鎮閣之物,所謂“玉劍閣”之“玉劍”,就是這柄玉劍“凌霄”。
正如那清風觀主連丹元之境也突破不了,行將壽元至盡而死;靜安宗宗主,乃至往前幾代十幾代都不曾見過化神境的高手一般,在這一方天地,對於修道練氣之士而言,莫說羽化登仙,就是臻入化神之境,也只是一個傳說罷了。
此間練氣士,要麼死於鬥殺,要麼死於天人五衰,如果有人是因爲衝擊化神之境而死,就足以令十代、百代傳揚!箇中緣故,無人知曉,石生自然更是不知。
對於練氣士而言,他們若死,則自己一身精修的法寶飛劍,自然要留給後人。然而正如石生煉化玉劍閣主那口飛劍,所廢功夫何其之大,若是玉劍閣主不是死於石生之手,而是亡於衝擊化神之境的關隘上,他這一口飛劍留給後人,又有誰能抹殺其中意念烙印,以爲己用?
顯然沒有人能夠!
是以,很多門派,他們真正的鎮派之物,都是並不允許歷代執掌者祭煉的,否則一人用罷死後,不知要多少代人苦苦煉化,才能重新使用,豈不得不償失。
也正是因爲這一古怪的緣故,才讓石生撿了一個大便宜。
一旦發覺了這玉劍竟然無人祭煉過,他哪還能夠放過,自己這些時日以來,這裡奪一把,那裡搶一件,卻多是在高手劍下一劍就斷的廢柴,連玉劍閣主的飛劍也已受損不小,這枚玉劍似乎比玉劍閣主性命交修的飛劍猶有甚之,若不祭煉爲己用,豈不暴殄天物。
隨着石生運用千羽老妖所授下下乘祭煉之法的祭煉,玉劍“凌霄”緩緩地浮在他手心,漸漸地吞吐出一絲絲柔潤的玉色劍氣,石生看得心喜,心神一動,一杆玄墨玉杖已經出現在手上。
玉劍一劃!一道劍光掠過,那杆被陰九公以陰毒法門祭煉過的玉杖便斷成了兩截。
玉劍再次噴發劍氣,連連劈擊,立刻就將那玄墨玉杖斬成十七八段。
“這玉劍好生厲害,似乎竟不遜於扶搖劍……”石生心頭越發喜悅,連忙用心祭煉,直至那凌霄玉劍在他身周如靈蛇一般游來飛去,忽然一下斬出,竟能直入沙土之下百丈,再騰出時,乳色劍氣裂開大地,激起百丈高的塵沙巨龍……
石生最後收了凌霄玉劍,與那口飛劍一齊收入袖中,暗道這玉劍還是少用爲妙。
他最後又拿起那枚玉符,在見了前兩樣好東西,對這次劫道殺人的收穫十分滿意之後,這枚玉符纔是他最爲看重的。
玉符半掌大小,作無柄劍鋒狀,上面鐫刻許多繁複符籙,石生也看不明白,唯見玉符上透發出絲絲凜然的劍氣,竟絲毫不遜色於那口飛劍,想必是什麼催發劍氣的劍陣,這才小心翼翼地一樣祭起。
這玉劍符一被祭起,石生就發覺到了,玉符之中,禁錮着一頭巨大的銀蟒,十丈長,銀白鱗甲,只不過頭上獨角已經被斬去,此刻奄奄一息模樣,仍舊有一股股精純的元氣從斷角處泄漏出來。
他左右祭煉,屢屢試探,終於沒能發現如何將玉符之中的赤角銀蟒放出來的法門,倒是隱隱摸索到了這玉符的真正功用。原來這玉符乃是玉劍閣秘製的一種劍符,鐫刻有庚金劍陣,尋常時只需以真氣充盈其中,待得對敵之時,就能放出經劍陣施展出來的劍氣,而這種上上品的玉劍符,放出的劍氣,每一道都堪比丹元境的劍修練氣士一擊,委實強大。
玉劍閣主這一枚,非但是上上品的玉劍符,其中更是被玉劍閣某位先輩高手鐫刻了一個須彌陣法,是以才能夠與王鉉安那赤練捕獸壺一般,將赤角銀蟒收攝其中。
也是那玉劍閣主合該當死,他若不是發覺來敵勢弱,便心中輕敵,只怕只要放一道這劍符之中的劍氣,就能夠把石生嚇走。
這些石生自然不知,然而他卻摸索到了這玉劍符的施展之法,此刻捏住玉劍符,運一絲真氣,猛一刺戟那玉劍符中劍陣,頓時一道犀利的劍氣,從玉劍符中迸發出來!
劍氣刺出,直衝霄漢,石生目露喜色,發覺這劍氣竟然堪比那玉劍閣主揮灑劍氣的一擊,尋常煉罡之境的練氣士絕難抵擋得了一劍。
“好寶貝!好寶貝!”石生長身立起,心中喜意難禁,此去絳雲宮,似乎那絳雲宮於什麼玄冰天窟有大爭端,怕是等着他的絕非善事,然而爲了歸去,他仍舊要決然而往!
有了這飛劍,玉劍與玉劍符,那赤角銀蟒也是好東西,渾身是寶,既然自己取不出來,說不得將之送給絳雲宮,換取歸去之路,也未爲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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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上一章,無非就是玉劍閣主功成出關,志得意滿,於是乎去鄰居家裝比耍威風,果然成功,只不過回來時候出了點岔子,結果被主角撿了便宜。我希望諸位不要有疑惑,我不是腹黑打劫流,真要說理由還是能立出來幾條的——我的主角是妖怪,不是人嘛。
這章就是總結最近屢屢打家劫舍的最終所獲,殺人奪寶多次,終於拿到好東西,而且其中有坑,不得不寫。贅述鋪墊的確實太多,罪過罪過。夏天還重感冒,難受死了。明天開始,都是精彩情節,犀利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