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就要有趣,不然,就會很無聊,就如你現在這般,不是麼?”警幻仙子狡黠一笑,輕易便猜中了神王的心情。
鴻辰凜然,我的確着相了,自得其樂不好嗎?
“凡人只知仙人守心存思,入於清淨,神遊物外,樂在其中。然而,仙人智慧廣大,也能從別的方面得到生命的樂趣。”
鴻辰認真聽着,他需要儘快瞭解仙界,瞭解仙人。
“據說天界初成之時,只有不多的散仙,各居洞府,遨遊宇宙,少有往來,後來各界仙人越來越多,且不知從何時起,天界多出了無量的仙民衆生,亦出現了天庭這種統攝天地的形式。”
“仙界既然變了,仙人、百姓自然也要變,老死不相往來,這種局面,顯然做不到了,仙人們也就適應了天界的繁榮,就造作出了很多物事,比如仙人多了,便有羣宴,自然有人造出酒令。”
“那就是說,仙人越多,彼此間的關聯就越多,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單純了,哦,就像道生一,一而再,再而三,三生萬事萬物,道演至三,便再也回不到從前了。”少年神王靈光一閃,便脫口而出。
警幻仙子道:“沒想到你會從道上去解,倒是小瞧了你呢!”她目光中透出些讚許,那一副傲嬌的樣子,似乎能得到她的讚許是一件很榮光的事情。偏偏鴻辰生不出半點厭棄之心,反而覺得理所應當。
警幻仙子接道:“總有些仙人覺得時光漫長,要尋些好玩之事,消磨時光,從此便有了工巧、營造之說,有了奇技淫巧的種種造作,注意是造作哦,不是造化。區別在於,造化是自然之道,造作是刻意的做作。”
“也叫演化,變化!”鴻生神王又是脫口而出,彷彿無需思考,只是隨順本來的自性。
“總之,慢慢的各種事物越來越多,後來又開闢出了下界,下界也有了凡人。那些奇技淫巧的東西就更多了。
於是,有仙人造作了酒,造作了士農工商,造作了百行百業,造作了繁文縟節,反正,哎不說了。我不願多想事情。”
鴻辰很認同仙子“不願多想事情”這一句,雖然初入仙界,但是將心比心,加上天道中有所謂同氣相求之說,他已經感應到大多數仙人的心思極其單純,彷彿清淨無暇的琉璃,他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
“可是仙子你還沒有說清楚啊!”
“你怎麼這麼笨,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不明白?一個仙造了酒,就成了酒仙,此法傳到仙民手裡,便讓仙民造酒以供仙人享樂。
後來又有仙人造作了划拳酒令,傳到了仙民百姓那裡,又傳到下界。不過據說造作划拳行酒令的仙人被斥爲敗壞仙風、有違大道,被打入凡塵,入輪迴,消罪去了。到如今還在紅塵裡頭不得出呢!”
“哦,是這樣啊。”
“爲什麼不是這樣?本仙子一併告訴你,類似的事情還多的很呢!等你在仙界待上一陣就知道的。”
“哎,我說了這麼多,站了這麼久,你都不請我坐下嗎?”警幻仙子發現少年神王陷入沉思,把自己當成了空氣,一下子就有些氣惱,哼,真沒個眼力見。
鴻生被警幻仙子的嬌嗔驚醒,連忙道:“失禮失禮!仙子請坐!我,罰酒一杯!”
“哼!你罰不罰酒不關我事,我同你講了這麼多仙界秘辛,好多小輩仙人都不一定知道哦,你怎麼謝我?”她的氣勢,令鴻辰簡直有些怕。
仙子潑辣的手段,比起青蓮帝君他們那是強悍多了。偏偏他生不起反抗的心思。
神王心裡罵道:鴻辰,你真是有點賤呢!
警幻仙子見他服帖,方纔款款坐下。
“要謝?我不知道怎樣謝你。我對仙界不熟,和你也不熟。”神王語無倫次,暗道,這仙子美則美矣,卻是脾氣甚大,以後還是少招惹爲好。
他這念頭才一冒頭,早被警幻仙子察覺,立刻叫道:“你在想什麼呢! 哼,本仙子脾氣好不好要你管?你,你有麻煩了!”一雙妙目瞪起來,火辣辣罩住鴻辰。
少年神王一陣頭大,這個仙子姐姐的兩心通太可怕了,簡直了,還讓不讓人活了。
警幻仙子看見少年害怕的樣子,十分得意,自己這兩心通在仙界大大有名,但凡和她照面打交道,無不小心翼翼控制住神識外放,這少年神王雖然修爲高深(聽說),卻顯然不知如何掩飾,真是有趣之極。
她身世顯赫,一般仙人不敢高攀,能夠一起說話的並不多,這一番口齒相爭下來,少年處處受制,她暗呼過癮,這少年看似無害,尤其眼神清澈如秋水,大約不是壞蛋一枚,和這樣一個少年鬥嘴,倒是不討厭。
警幻仙子話鋒一轉,道:“方纔我聽說了,你今被大帝封爲金仙,卻未領受實職,又沒有自己府邸,可謂一空二白,的確沒什麼可以謝我的。”
仙子眼珠子轉了轉,盯住鴻辰的眼睛,又笑眯眯道:“神王大人啊,你不妨說說如何與大天尊爭鬥,又如何起死回生,就算謝過我了,如何?”
這纔是仙子來找鴻辰的目的,她先前向幾位仙人問過此事,終究不得要領。
少年想了想,就把自己如何降生在此界,又如何與魏無忌、元謨天尊爭鬥的過程略說了說,他雖然說得簡略,警幻仙子卻是目不轉睛,一副神往的樣子。最後鴻辰道:“大天尊引爆洞天殺陣,我有所察覺,卻一動不能動,心道完了,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一陣沉默。
“沒了?”仙子大眼睛忽閃一下,就像兩塊晶瑩剔透的寶石,射出幽光。
“沒了。”
“胡說!你不是沒死嗎?不然你又怎麼上了靈虛寶殿,還得了我。。。得了我們天帝召見?”莫非看着老實,實則滑頭。
警幻仙子對於少年神王的觀感瞬間降到冰點。
“咳咳,我一開始的確什麼都不知道了,現想起來應該是形神俱隕了,後來忽然有了意識,卻看不到自己的身體,只覺得自己很小很小,被一團虛無的雲氣包裹着,很舒服很溫暖,就這樣不知道多久。”鴻辰小聲喃喃道,眼神有些迷茫,似乎沉浸於當時情境之中。
“那後來呢?”警幻仙子顯然不達目的不罷休,好奇心滿滿。
“後來,我見到三位仙人,喏,就是天帝身邊的紫衣仙人,說是奉了大帝的旨意,在那裡宣讀了,然後就走了。我被那些雲氣包裹着,明明看見他們,他們卻看不到我,我明明叫他們了,他們也聽不見。”
“再後來,我一時明白,一時糊塗,到了今日晨光大起,我發現自己又有了身體,然後有清風吹散了雲氣,心裡面有個聲音告訴我,要去天庭,去見未央大帝。然後,就是這樣,我就在這裡了。”說完這些,鴻辰彷彿輕鬆了許多,做了個奇怪的動作,兩個肩頭同時向上聳了聳,雙手攤開,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警幻仙子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