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麒麟關軍營十里外開有一片人數不多的民宅.自打戰爭打響後.這裡的居民唯恐殃及池魚都搬去了別處.
時隔一年.這些用石塊搭建出的石屋子已經歷過數次戰火的侵襲.可石頭並不懼凡火.即使表面被燒焦成黑色.內在仍然無比堅硬.因爲保留下了建築的大致結構.
爲防止屍體中的黑氣蔓延到軍營中.沐千雪與幽瓏商議後決定將屍體暫時擱置在這片無人的廢棄村落.
在檢查屍體的過程中.沐千雪曾接觸過屍體表皮.雖以靈氣循環周天確定自身並未異樣卻不敢保證她所穿戴的衣物上是否殘留了戾氣.
最終得出結果.由沐千雪原地看守屍體.再由沒有接觸過屍體的幽瓏單獨回到麒麟關稟告.
等待的間隙.沐千雪再度查看了男童的屍體.打開裹屍棉被後令她不僅錯愕.
想來那些黑色氣體會自行尋找可以寄宿的獵物.當宿主失去生命的時候它們就會從原宿主的身體裡出來再重新尋找另一個健康的身體.
先前.沐千雪爲了防止黑氣蔓延.故意將屍體的口鼻、肛門等處堵住爲明智之舉.然也因爲如此.導致黑氣無處可去.此時正在屍體腹腔中橫衝直撞.不僅絞碎了內臟還讓屍體七竅流血.模樣慘不忍睹.
沐千雪萬萬沒想到黑氣竟然還能做出這般攻擊.屍體腹部上的皮肉本就瘦的緊貼在肋骨上.哪裡還經得起從內向外的一通亂撞.眼看那黑氣就要破腹而出.沐千雪連忙祭出七道靈氣圍裹在屍體的頭、雙手、腰腹、臀股和雙足上以此阻止黑氣衝出.
與此同時快速從懷中取出傳字螺將發生的經過大致向凌聖天尊訴說一番.
她故意不在幽瓏面前拿出傳字螺.是不想幽瓏見螺生悲.通體碧綠的傳字螺又稱爲情人螺.他們爲一母所生.一雄一雌共同成長.成年後若能再結爲夫妻.這才能擁有無數次可以互相傳達字句.心意相通的本領.
而一般的傳字螺.比如玄音大長老與凌聖天尊所用的珍珠色的尋常螺殼.螺與螺之間雖有血緣卻無法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故一年中頂多只能傳達兩次話語.凌聖天尊對沐千雪的偏愛向來光明正大.可他不隱藏不代表沐千雪就不需要隱藏.她深刻明白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同時必定也聚集了萬千妒忌.
尤其面對幽瓏.沐千雪一來不想刺激她.二來是爲防背後冷箭.就算幽瓏苦心積慮裝的再像.她看向沐千雪的眼神中總是帶着抹不去的怨恨.就像是一顆隨時可能從天下落下的天雷.讓沐千雪不得不防.
“爲師這就派忍凝門主前來接應.”傳字螺上的碧茫閃爍.印出一行筆鋒蒼勁的小字.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在黑氣瘋狂的衝撞下屍體表皮上的膿包開始破裂.溢出的濃漿血水使得屍體看起來血肉模糊.沐千雪被屍體散發的惡臭薰得作嘔卻不敢擅自離開屋子.一旦黑氣破體而出一定會神不知鬼不覺的侵入麒麟關軍營.她決不能讓這件事情發生.
“千雪.讓開.”率先進入石屋的忍凝門主正掠向她.他右手拿着一隻海碗大小的金搖鈴.左手則託着一塊比金搖鈴下襬開口更大一些的大金餅.
聞言.沐千雪急急倒退將男童身旁的位置騰了出來.
忍凝門主止步於屍前.將金搖鈴放在男童不斷鼓動的腹部上方.一下一下循序漸進的搖晃起來.
“叮鈴.叮鈴.”原本清脆悅耳的鈴聲.因爲不斷加快的頻率越發刺耳.而藏在屍體腹部的黑氣幾乎及其恐懼這種鈴聲.在男童體內緊張亂竄.
忍凝門主對沐千雪道：“解開封閉屍體口中的靈氣.”
“是.”沐千雪及時將靈氣收回.
就在屍體的雙脣失去束縛再度微張的同時.黑氣也感應到屍體的變化.急迫的從屍體腹部一路向上穿行想要從張開的嘴巴里逃出來.
忍凝門主嘴角微翹.將金搖鈴和金餅提前置於屍體面前擺出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樣.
屍體的脖子突地向後拉伸好讓口部完全張開.早已僵硬的關節發出脆弱的“咔.咔.”聲.隨即一團黑色的氣息從屍體口中吐出.就當黑氣脫離屍體即將消散在空氣中的剎那.說時遲那時快.忍凝門主準確的用金搖鈴罩住了那團黑氣將它們扣在金搖鈴的鈴肚和金餅的間隙中.
“好了.搞定了.”忍凝從腰間抽出一條精繡青松的手絹擦了擦臉上的細汗.
石門外七八雙緊張的眼神也放鬆下來.這才走入石門.
石屋只有一個進深.長寬各才一丈左右.所以當忍凝門主捕捉黑氣的時候他們只能守在門外.如果不然便會像現在這般將狹小的石屋擠的水泄不通.
金玉芝拿了一套乾淨衣服走進來道：“千雪.快換身衣服吧.幽瓏靈女說了這黑氣會傳染的.”
“多此一舉.沒看到本門主已經將黑氣罩住了麼.”忍凝見沒有人關心他.反倒圍住了沐千雪.有些失意.
沐千雪會心一笑.稽首道：“幸虧門主及時趕來.否則恐怕無人能夠降住這黑氣.只是不知這黑氣究竟有何來頭.”
“你還真說對了.這炎虛大陸也只有本門主能降它.”所謂千穿萬穿.唯獨馬屁不穿.忍凝門主也頗感受用.解釋道：“這黑氣乍看像是毒.細研又很像是病症.方纔一番接觸又能從着黑氣中感受到許多怨恨.所以本門主判斷這黑氣既不是毒亦不是病.”
“不是毒又不是病.那還會是什麼.”冷雄愁眉看了屍體一眼.好奇的催促.
“莫非是蠱.”軒轅無忌插嘴道.
大家問的越頻繁.忍凝門主就越加得意.買了半天關子才道：“錯.蠱和毒最明顯的區別.乃是蠱定是活物.而毒則是死物.氣體又不屬於活物也不屬於死物.所以也可以排除是蠱.”
“不是病.不是毒.不是蠱.那還能是什麼.”衆人譁然之下.面面相視.
“現在不好說.本門主必須去你們發現這黑氣的村莊詳加調查.才能查明真相.待我今晚研究一下是否能用些靈咒將黑氣徹底淨化.明日雞鳴時分便啓程.”忍凝門主說着.端起金餅走出石屋.
沐千雪隨後追問道：“既然不知爲何物.怎麼能在短時間內僅靠幽瓏三言兩語的描述就快速打造出一套能夠困住黑氣的金搖鈴和金餅呢.”
在沐千雪看來.困住黑氣所用的金器.造型古怪.打磨粗糙.可金餅上卻一點劃痕都沒有.再加上區區十里的路程竟耗去一炷香的時間.這都說明了忍凝門主所用的金搖鈴和金餅都是不久前纔打造出的.
而且.忍凝門主似乎一早就知道金器可以降服黑氣.金搖鈴可以震懾黑氣.
“金子.又稱作陽金.是邪祟的剋星.天靈經中早有記載.千雪莫非忘了.”忍凝側眸睨着沐千雪.輕輕擺了擺頭.
他自然知道沐千雪在注靈後蹊蹺全開早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言下之意可能是讓沐千雪別再衆人面前多問.又或者說黑氣的真正性質是一個不能被衆人知道的秘密.
沐千雪這才點點頭.回到石屋將男童的屍體抱到空地上一把火燒了.
沾染邪祟之氣的屍體若是輕易用土葬的方法掩埋極可能變成殭屍.屍體腐臭不堪也不方便帶回麒麟關做法渡魂.最好的辦法便是就地焚燒.收其骨灰還給男童的父親.
回到軍營.凌聖天尊並未出賬迎接沐千雪.自從二人發生關係後.每次沐千雪回到軍營凌聖天尊都會撩開門簾.從帳篷裡走出來迎她.
從帳篷裡倒映出的人影可以看見.凌聖天尊頎長的身影正伏在案前.他身前堆滿了似一座座小山般的信函.沐千雪這才察覺到.就在她前往不老山的這半天時間裡.麒麟關中似乎出現了無法想象的緊急變化.
她匆匆換了一身乾淨衣服進入天青色營帳.見男人依舊埋頭於案上.連擡起眼皮看沐千雪的時間都沒有.並且雙手各握着一支毛筆.左右開弓同時批閱着從個個地方送來的硃砂急信.
“你先看看爲師最左邊的信件.”凌聖天尊示意道.
“是.”沐千雪趕緊取了幾封信件細讀.這些信都是凌聖天尊已經看過的.並且寄出急信的出處都無一例外是從汝河以東的地方寄來的.大意不外乎是說.他們那突然就爆發了一種怪病.生病的人最初會劇烈咳嗽.然後會全身長滿膿包.基本到了第三天就會窒息而死.
凌聖天尊在信上的標註並不是給他們的回答.只是按照出處在地圖上用硃砂標出.似乎是在尋找某種規律.
“信中所說似乎與徒兒在不老山附近村子裡看到的情況是一樣的.”沐千雪思索片刻.又道：“可也有不同之處.我們不止發現了一具男童屍體.還發現了男童母親的屍體.女屍皮膚上的膿瘡有被抓破後癒合的痕跡.而懶瘡癒合至少也想要三至四天.所以那具女屍從不適到死亡的時間應當不少於五日.而這些急信中所描述.卻說換上此症者絕活不過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