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南巴縣連接外界的唯一通道上,有一家客棧,這客棧位置極好,從南巴縣城到山外最近的城鎮,正好需要兩天時間,而這座客棧正好坐落在中點上,無論南來或是北往的客人,如果不想再野外過夜的話,都不得不在此處歇店。
從客棧的規模上就可以看出這裡曾經的輝煌。
客棧位於官道邊的一個七八畝的山坳中。其主建築是一座高大寬敞的兩層酒樓。距離官道五丈多遠,前方是一個寬敞的院子。
酒樓大門上掛着一塊巨大的匾額,上面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如歸客棧”四個斑斑駁駁的大字。
酒樓大門的兩側豎着十二根拴馬樁,左側是一個牲口棚;酒樓的後面有四跨院子,每跨院子裡都有十來間客房。
曾經光鮮的酒樓已經十分陳舊了,門前的拴馬樁只有兩根還算完好,牲口棚也塌了半邊,後面的院子,有三個已經長滿了半人深的雜草,只有一個院子看上去有人打掃,但是院牆已經塌了大半。
客棧的掌櫃,一個又黑又瘦的中年漢子,坐在酒樓門口,呆呆的望着細雨中的官道,他屁股下面一把搖搖欲墜的凳子,讓人不禁爲他捏把汗。
客棧裡一個約莫三十多歲的女人,一邊擦着比她手裡抹布更加乾淨的桌椅,一邊嘟嘟囔囔的說着着什麼,這女人身材消瘦,模樣倒也周正,但眉宇之間濃濃的陰鬱,將她還未被歲月奪去的美麗,破壞的悲苦難言。這女人便是客棧的老闆娘。
掌櫃的姓周,十幾年前的他可謂風光一時,舅舅是縣裡最大采藥幫的幫主,他靠着舅舅的勢力,將此地客棧的原主人趕走,在原地又起了如今這座客棧。客棧剛一建成,生意便極爲紅火。他與此同時娶了縣城裡最漂亮的女人。
所謂樂極生悲,在剛結婚後不足一月,他舅舅便在幫派火併中戰死。幫派易主。然後就有人打他客棧的注意。正在他走投無路之時,妖獸之禍爆發了。
他雖然保住了客棧,客棧卻變得一文不值。
曾經風光體面不在。日進斗金的客棧變的門可羅雀,小二,幫工,一個一個辭退,最後連廚子也僱不起了。
客棧裡只剩下這對夫妻在苦熬着日子。周掌櫃在客棧旁邊開了一片菜園子,招待起客人來既便宜又新鮮。他每天除了照顧菜園子,就坐在客棧門口,呆呆的望着官道。
老闆娘除了照顧一羣雞之外,便是不停擦着店裡的桌子板凳,並且喜歡一邊擦一邊咒罵,咒罵命運,咒罵周掌櫃,咒罵一切她看着礙眼的東西。
十年來周掌櫃從來沒有在這種天氣裡,等來哪怕一個客人,但是這樣的等待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他生活的一部分。
陰雨的天,天黑的特別早,申時剛過。天便麻昏下來。周掌櫃如往常一樣,深深的嘆了口氣,起身彎腰準備搬起椅子,結束他今天的等待。
突然,他彎腰的動作停了下來,呆呆的眼睛迸發出明亮的光芒,他一把抓起旁邊準備好的油布傘,閃電般的衝入雨中。
老闆娘見他如此,也扔下抹布跑到客棧門口,扶着門框,用力的望着漸漸被夜色籠罩的官道。
得,得,得,……一陣馬蹄聲傳了過來,掌櫃的踩着泥濘向前迎去。
不一會,周掌櫃牽着一匹膘肥體壯的棗紅馬進了院子,他邊走邊對馬上的客人說道:“爺,您先別下,等我把馬牽到門口,您直接下到石板臺階上,地上泥太厚,別髒了您的鞋。”
周掌櫃吃力在泥濘中將馬拉到酒樓門口,轉身要扶客人下馬,他剛將手伸出去,客人就麻利的從馬上跳到了石板臺階上。
“婆娘,快招呼客人,我去把馬喂上。”說罷,拉着棗紅馬向那塌了半邊的牲口棚走去。
老闆娘臉上的陰鬱似乎突然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滿臉堆笑迎了上來:“快解了蓑衣,奴家給您拿去晾着。”說着便伸手要幫客人解下蓑衣。客人擋開了他的手,雖然他的臉藏在斗笠的陰影下,但老闆娘仍然能感覺的到他的不快。
客人先摘下斗笠,露出一張冷俊剛毅的年輕臉龐;他頭上戴着一頂小小的太極冠。
客人剛纔的拒絕,沒有對老闆娘造成絲毫影響,她殷勤的接過客人的斗笠,掛在牆上,再接過客人解下的蓑衣;這位客人蓑衣下,是一身灰色的道袍。
這位道裝打扮的客人便是蕭紫陽。今天距離他離開文府已經有二十餘天了。
那天蕭紫陽離開文家以後,回到了上元城,靠着文員外的書信上下打點後,以吳泰的名義入了道籍,領了出家文碟,又在城裡最大的裁縫鋪做了幾件上好的道袍。
他並沒有急着離開,而是在上元住了下來,並多方打聽,想找一個適合隱居的地方。
蕭紫陽要求的地方一是要偏遠安靜,二是要購買藥材方便。他很快就將目光鎖定在南巴縣。
南巴縣地處大山深處,其偏遠即便比起蕭紫陽的老家,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此地是一個藥材產地,雖然衰敗,但提供蕭紫陽目前修煉所需藥材自然是綽綽有餘。
蕭紫陽在聽到此地曾被妖獸襲擊之後便上了心,根據他道聽途說得到的一些零散信息,似乎凡是修仙之士都會找一些靈氣充沛之地潛修,而靈氣充沛的地方往往容易產生妖獸,這裡既然有妖獸那麼就說明此地靈氣充沛。
至於說有被妖獸襲擊的危險,這種事情幾十年才發生一次,想來自己碰到的機率不大,再說爲了修煉仙決,冒點風險又算得了什麼。決定了目的地,蕭紫陽便日夜兼程的趕了過來。
見蕭紫陽一身道士打扮,老闆娘立馬改了稱呼,“道爺您先少坐片刻,我這就去給您打盆熱水。”將蕭紫陽讓到大廳坐下後她便匆匆向廚房走去。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老闆娘端着一個大木盆從廚房出來。
“不知道爺可要用些酒菜。”見蕭紫陽洗好了臉,老闆娘一邊接過布巾一邊問道。
“啃了一天干糧,好不容易碰到店家,自然要好好祭祭五臟廟;不知店裡都有些什麼飯食。”
“有自家掛的臘肉,現殺的雞仔,自家田裡剛摘的時鮮蔬菜,還有現蒸的白米飯,哦還有兩尾活魚。”
“炒盤臘肉,燉只雞仔,撿你拿手的菜炒兩個,在給我蒸一鍋白米飯,魚就算了。快去拾掇把,我餓的很了。”
老闆娘見蕭紫陽要了這許多飯菜,滿臉喜色的答應一聲,就下廚房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