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巖還未到達潮音古洞,就已感應到了一股極爲熟悉的氣息,大五行訣的氣息,並不驚訝,他已然知道緣故,夏雨說過潮音古洞有神農禁制,混天法陣,對於混天法陣清巖不熟悉,可他知道萬法不離其宗,混天法陣的根本應該就是大五行訣,以先天五行之氣佈陣,催陣,順應天勢,合乎地理,融入人和,是先天諸般力量的極致結合,威力自然強悍無比,可謂是完美無缺,破無可破,此陣已成,就算歸仙境高手也不能進入潮音古洞,而洞內那些強大而又神秘的上古異獸,也不能出來,這就是神農當年佈陣的意圖。
來到潮音古洞之前,清巖忽然覺得眼前有些恍惚,彷彿回到了那一年。
那年,他剛從碧水寒潭出來,到了南海,在那朗朗明月之下,碧波起伏的大海之上,見到了一個白色倩影,正在低聲喊着他的名字,那聲音柔美清和,每個字都蘊含着一份濃濃的情意,在那明月之下,那個人影是那個孤獨,寂寞,當然也很美,美得就如天上的廣寒仙子,清麗的不沾任何塵埃濁氣,她就是百里冰,他的愛人。
他還很清楚的記得,他們見面之時的所有情形,兩人是那麼的激動,喜悅,興奮,自然還有說不完的話,每句話他也還記得,時間越久,記得越清楚,就在那裡,那塊礁石之上,他們相擁相親,傾情訴說,若不是有意外發生,他們應該會待得更久一些。只可惜。化蛇出現。打擾了他們。分開了二人,隨後他就進入了潮音古洞,而這一走竟然是百餘年,再回來,她已不見,只有古洞還在這裡,他還是那麼孤單寂寥,悲苦無依。這就像老天開得一個玩笑,容不得他們在一起的大玩笑。
天意弄人,這老天真會弄人!
清巖無奈,無力的暗暗叫喊着,忽然,聽到小薇低聲叫道“小魚哥哥,你看這裡,這裡……有雙腳印。”
清巖聞言心裡一動,向着小薇所在方向看去,就見小薇站在一塊礁石之上。一臉驚訝之色,隨即他身形一閃。就到了那塊礁石之上。
礁石並不大,四五丈方圓,小薇所說的腳印就在礁石的中央,一雙腳印整齊的,刀削般的,深深印在那裡,似乎存在了千百萬年,腳印纖小秀美,顯然是女子的,看腳印的方向,腳印的主人應該看得是潮音古洞的方向。
“這是冰兒的腳印!”清巖呼道,言下悲愴至極,只覺得天地間無窮遺憾,一一涌來,海水中翻起的千萬多浪花彷彿皆是百里冰的身影,笑容,眼神;海浪之聲似乎就是百里冰的聲音所化,聲聲入耳,是道不盡的情思,一字字是如此清晰,“清巖,清巖……”。
“冰兒!冰兒!……”清巖滿眼所見皆是百里冰,伸手去摸,卻是一無所獲,不禁又氣又急,一口鮮血再也無法忍住,狂噴而出,化爲大片血雨,散在了礁石之上,大海之中。
“冰兒!”清巖又是一聲大叫,依然無人答應,明明知道眼前都是虛影幻覺,他還是忍不住大叫着,隨即又是一聲大叫“冰兒!”聲震天地,直貫蒼穹。
隨着這聲“冰兒”,他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身形也有不穩,一陣搖晃,齊鯉急忙上去攙扶,卻被清巖一把推開,此時的他,雙眼通紅,臉上血跡斑斑,嘴角之上還有鮮血流出,形象甚爲可怕,哪還有以往的淡然從容之態,如此模樣,齊鯉,小薇,齊火三人幾時見過,三人驚恐萬分,叫道“島主!你快醒醒!島主……”
清巖對他們的話是充耳不聞,嘴裡依舊叫喊着那個名字,片刻之後,又是一聲驚天大叫,又是一口鮮血狂涌噴出,那口鮮血就如一道血色長虹,劃空而過,散落於大海之上,真不敢相信他的鮮血竟會有這麼多,有這麼紅,瞬間就染紅了大片海水,浪花一起,皆是血色,那情形淒厲無比,令人不忍目睹。
這口鮮血之後,清巖似乎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英挺的身形再也無法站穩,終於摔倒在地,臉上是毫無血色,蒼白至極,雙眼裡的光華早已黯淡,嘴裡卻還念着那個名字“冰兒,冰兒……”只是聲音越來越低,最終他昏迷了過去,只發出了微弱之極的聲息。
小薇以最快的速度將清巖抱了起來,將清巖靠在她的懷裡,臉色慘白,慌慌張張的叫道“島主,島主……”叫了數聲,清巖毫無反應,小薇已是驚慌失措,完全是沒了主意,只是不停叫喊着。
齊鯉還算鎮靜,查看了一下清巖的身體內外,隨後緊繃的臉微微一鬆,齊火也是着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個勁問齊火“怎麼樣,島主怎麼樣……”
齊鯉沉聲道“島主只是一時氣急攻心,纔會吐血昏倒,還好沒什麼大礙,休息一下就會好了,唉!”
小薇看着懷裡的清巖,哭道“吐了那麼多血,還沒什麼大礙,我不信!”
齊鯉嘆道“島主是何等修爲,你還不知道嗎?我怎會騙你,你看島主的臉色是不是已經好多了。”
小薇急忙看去,果然清巖的氣色好了許多,不在那麼蒼白,心也就放下了一半,伸出玉手輕輕的擦去了清巖臉上的血跡,動作輕柔,生怕驚醒清巖。
她這一動作,看在了齊鯉眼裡,讓齊鯉不覺暗歎一聲,他與小薇關係甚爲密切,以前的青紅是同根同源的兩株薔薇花,彼此心意相通,而等到雙頭老祖的元神借小青身體重生後,他與小薇的聯繫並沒有因爲此事斷開,而是和以前一樣,彼此相知,相互瞭解。
齊鯉一直就把小薇當做自己的妹妹,親妹妹,他很瞭解小薇的心思。就算小薇自己也不明白的心思。但齊鯉知道。他知道清巖對小薇意味着什麼,那種感情並非普通的男女之情,但也有男女之情在內,感情這種事情本就很複雜,作爲一個很有閱歷的男子,齊鯉很明白小薇其實早就把清巖當做了她的兄長,丈夫,甚至是父親。反正是至親之人,小薇已然離不開清巖了。
見到小薇如此模樣,齊鯉是暗自心痛,說了幾句寬慰的話後,幾個人又都沉默了,他們在等待清巖醒轉,卻也不想打擾清巖的休息,就這麼安靜的等着,只有大海的聲音在四下響起,但也很低沉。輕緩,似乎大海也不願吵醒清巖。因爲它也感覺到了這個男子的傷懷與苦痛。
聽到清巖的悲號,見到清巖連連吐血,于波和夏雨也都是極爲擔心,本想過來看看,可一想到清巖的吩咐,他們也就不敢妄動,只能在遠處乾着急。
夏雨眼見清巖昏倒在地,不覺驚道“於堂主,蒼帝暈倒了!”
于波自然也看到了,一臉憂色,神情倒還鎮定,低聲道“蒼帝是氣急攻心,纔會吐血的,不過這樣也好,蒼帝鬱結的氣血也算是疏通了,唉!沒想到蒼帝竟是這般重情!”
夏雨也嘆道“屬下也有同感,蒼帝真是至情至性呀!就是不知百里……不,帝后究竟在哪裡,但願他們能早日相見。”
二人說話之時,于波就感覺齊火的眼睛向他們看了過來,知道距離雖遠也還是驚動了對方,也暗自佩服齊火的修爲,下意識的二人說話的聲音也就小了許多。
清巖睡得很沉,一個多時辰過去了也沒有醒轉,齊鯉三人就安靜的守在旁邊,他們知道島主最近實在是太累了,是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海面之上風大寒氣重,好在他們都是修真高手,這點問題難不倒他們,小薇便用真氣護住了她與清巖,一層紫紅色光華籠罩着他們,風雨不透,安靜異常。
如此又過了一個時辰,清巖的氣色明顯好了許多,氣息均勻,睡得十分香甜,小薇見了是極爲歡喜,輕輕地將清巖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儘量使得清巖能舒服些,也就在此刻,他們三人幾乎同時察覺到了北方有了一些動靜,距離不遠,大約一二百里開外。
小薇微微皺眉,看看齊鯉,美眸流轉,意思很清楚,她是不想有人打擾清巖的休息,也就片刻,那動靜又靠近了許多,正是向着這邊來的,齊鯉向小薇微微點頭,隨後向齊火做了一個手勢,二人隨即身形一閃,就向着北方去了。
于波也早就有了察覺,他只關心清巖的安危,所以就沒有什麼行動,見齊鯉,齊火閃身而去,他不覺一怔,隨即他耳中響起齊鯉的聲音“於道友,島主這邊就交給你了,我和齊火過去看看。”
于波也傳音答應了一聲,隨後就和夏雨向着清巖所處之地靠近了一些,他也知道小薇的脾氣,就不敢過分接近,就在離清巖大約十里的一個地方隱藏起來。
齊鯉,齊火二人瞬間就到了北方一處海灘,二人並沒有直接現身,而是站在上空遙遙觀看,以他們的修爲尋常高手自然很難發現他們的行蹤,而他們卻能看清楚的看到對方。
就見在離海邊不過百丈的海灘上,一羣黑衣人以鐵桶之勢把兩個人緊緊的圍在中央,強弱對比十分明顯,而這羣黑衣人的氣勢十分強大,人數足有四五十,其中有三位修爲最高,站立在前,顯然是首領。
再看被他們團團包圍的兩人,卻是一男一女,齊火一見到那個女子,不覺驚咦出聲,齊鯉也是有些驚訝,因爲這個女子,一身紅衣,傲然而立,容貌絕美,雖是深陷重圍,神態卻很淡定,嘴角流露出一抹冷笑,眼裡光華流動,殺機隱現,不過也有些許絕望隱含在內。
他們之所以驚訝,就是覺得這個紅衣女子乍一看和小薇極爲相像,不過仔細一看又不太像了,這個女子紅衣如火,不但絕美而且還比小薇多了幾分英氣,也比小薇成熟許多,風姿綽約,飄飄若仙,顯露出來的氣勢也很強大。
齊火更覺得紅衣女子散發出來的氣息他是極爲熟悉,不禁又是一聲驚咦,齊鯉便道“怎麼了?”
齊火望着那個紅衣女子。奇道“這個女子修煉的道法似乎和我很像。”
齊鯉也看了出來。見那女子周身有淡紅色光影流轉。氣息炎熱,是和太陽神功頗爲相似,便點頭道“難道會是太陽神功?咦,不像是太陽神功……”
齊火也搖頭道“不是太陽神功,只是有點相像……咦!”話到一半,他又是一聲驚訝。
齊鯉不覺奇道“又怎麼了?”
齊火火眼之中光華閃閃,盯着紅衣女子的手腕道“小魚哥,你看她手上的東西。是不是有些眼熟?”
齊鯉也注意到了那女子手腕之上帶有一個暗紅色的手鐲,形狀倒和清巖的靈犀環,小薇的多情環很相似,不覺笑道“這和小薇的多情環倒是頗爲相似。”
齊火火眼一轉,光芒一盛,似乎有發現了什麼,喃喃的道“奇怪了,真是奇怪了。”
齊鯉也很奇怪他的表現,就道“奇怪什麼?”
齊火眉頭緊皺的樣子很好笑,不過他的神情卻很嚴肅。看着那個暗紅色的手鐲,他忽然道“那個東西里蘊含了極強的太陽神功!”
齊鯉一怔道“難道她也是長春島弟子?”他並不懷疑齊火的話。以齊火的眼力修爲是絕對不會看錯的。
齊火又道“可她修煉又不是太陽神功。”
齊鯉稍一思量後道“不管如何,她必定和島主有關係,我們就不能袖手旁觀了,我看這幫黑衣人不像是什麼好人。”
齊火心思質樸,純真良善,最看不慣就是以多欺少,聞言就道“那我們就幫忙打發這羣壞蛋。”說着就要動手。
齊鯉急忙攔道“先彆着急,看看再說。”
二人因爲覺得紅衣女子和長春島有聯繫,就不自覺的把這個女子當做了自己人,方纔他們的注意力都在紅衣女子身上,忽略了她身旁還有一人,此時齊鯉,齊火纔將目光落到了那人身上,二人一見此人,都是一愣,只見那人身材瘦小,一張小臉之上長着一雙小眼,眼睛亂轉,精光四射,神情很緊張,嘴裡還嘀咕着什麼,穿着一身土黃色的衣衫,此人形象實在和紅衣女子相差太遠,一個猶如天仙下凡,一個卻是賊頭賊腦,仔細看去,頗爲幾分老鼠的風采。
黃衣人遠沒有紅衣女子鎮靜,被黑衣人圍在中央,他是雙眼四下亂看,瘦小的身形一直做着一個很奇怪的動作,似乎他想要鑽入地下,只是他折騰了半天,人還在原地不動,急得他是滿頭大汗,嘴裡不停說着什麼,神情越發慌亂了。
見黃衣人如此模樣,站立在最前方的三個黑衣人臉上都顯出了冷笑,其中一個瘦高個開口道“孫小乙,你省點力氣吧,爲了對付你的土遁術,我們可是費了一番心思,怎麼樣,感覺不錯吧!”
黃衣人臉色已是很難看,使勁跺跺腳,那本是鬆軟的沙灘也不知爲何變得是堅硬異常,一跺腳,竟然發出了金鐵之聲,黃衣人感覺腳都發麻了,恨聲道“你們找到了息壤石?”
瘦高的黑衣人得意一笑,右手一翻,掌心就憑空出現了一塊雞蛋大小的鐵青色石塊,黃衣人一見那塊石頭,眼中都要冒出了火星,咬牙切齒的道“果然是息壤石!你們夠狠的!”
瘦高個黑衣人的臉上籠罩這一層碧綠色的光影,面目甚爲陰森,笑起來也是相當恐怖,他一邊把玩着手中息壤石,一邊陰沉沉的道“孫小乙,都說你是膽小如鼠,最爲怕事,可這次真是令我刮目相看,我都懷疑你還是孫小乙嗎?”
黃衣人顯然是豁出去了,叫道“我不是孫小乙,難道你是,我也奇怪了,堂堂九幽神君的大弟子,現在九幽派的掌門秋風,怎麼就成了別人的狗腿子,你還真是給你師傅長臉呀!”
瘦高個黑衣人聞言眼裡碧焰大盛,右手一緊將硒壤石握在手心,冷冷的看着黃衣人,寒聲道“不知死活的東西,居然敢如此說話!你就不怕死嗎!”
黃衣人被他的眼睛一看,就覺得心裡一虛,換在平時,他絕不會,也不敢對此人這般說話,可此刻他顧不了那麼多了,明知要死,還不如痛痛快快的過個嘴癮,當下膽氣大壯,叫道“我就算死了,也好過給人當走狗!”
黑衣人秋風都有些驚訝了,這個孫小乙莫非瘋了,竟然敢這麼說話了,而他身邊的一個相貌頗爲俊美的黑衣人忽然道“真看不出,孫小乙還有如此膽氣,真是令我佩服。”此人語氣柔和,聲音甚爲悅耳,似乎對黃衣人是毫無敵意。
黃衣人卻是知道這人的底細,冷笑道“好說了,我也看不出陰山派的柳雲華也是一個走狗胚子,陰山老祖的臉也被你丟光了!”柳雲華被黃衣人這麼一說,俊美的臉上頓時一變,眼裡寒芒大作,緩緩的道“你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