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羅界昏暗無光,天盡頭異彩噴薄。
立身混沌海前,葉辰頓覺自身渺小,如太倉一粟,是乾坤太浩瀚,那每一粒塵埃,都是一方大界,都載着滄海與桑田。
“不忘初心,方成大道。”
身後,千面帝影微笑,已緩緩起了身,握着他的魚竿,提着他的魚簍,一步步的漸行漸遠,虛幻的背影,滄桑而古老。
葉辰靜靜回看,透過千面帝影,彷彿能望見輪迴盡頭的那尊帝,白衣勝雪,如真似幻,沒有哪一副尊榮,是他之真相。
該是無人會想到,那尊帝影的身上,映射着九道大輪迴。
傳說中的千面大帝,該是與仙武帝尊一樣,也是一尊參透輪迴的帝,第一世是帝,第九世也是帝,不同的是,第一世他屬古天庭,第九世屬諸天,玄荒一百三十帝中,也有他一位。
兩世爲帝,他該是萬古無一的那個,造的是帝道的神話。
至千面帝影消失,葉辰才漸漸收眸,擡腳踏入了混沌海。
這一腳落下,葉辰只覺踩在了土地上。
半瞬恍惚,入目所見乃是流光溢彩,氤氳的仙氣,朦朦朧朧的,峻峭山峰層巒疊嶂,真一片人間仙境,讓人心曠神怡。
“玉女峰。”葉辰輕喃,自己的家,還是認得的。
“還知道回來。”清靈的話語,載着一抹幽怨,驀然響起。
乃楚靈兒,狠狠瞪了他一眼,楚萱她們也在,似是在準備早餐,在竈臺忙碌的有、擺放碗筷的也有,那畫面頗是溫馨。
葉辰一笑,微微閉了眸。
下一瞬,他又豁然開闔,以身體爲中心,一層無形光暈蔓延。
此刻,眼前的景象,已是混混沌沌一片,哪裡是在玉女峰,分明還在混沌海,先前的場景,也只是幻境,被他瞬息破解了,昔日的冥界的人間道,都困不住他,更遑論屈屈幻境。
葉辰掃了一眼四方,入眼皆混沌,饒是他的目力,也難見前路,混沌的雲霧,撥開一層又有一層,連方向都分不清的。
“俺來。”
混沌火自告奮勇,如一縷流光竄出,化成了火海,要將混沌燃滅,以便爲葉辰開道,四方皆朦朦朧朧的一片,啥都瞧不見,一步走不穩,掉坑裡都不知,起碼得開闢一條路出來。
然,尷尬的是,混沌燃之不盡,褪去一片,便又有下一片補上,依舊是混沌,望不清前路,亦不知出口在何方,連輪迴眼的仙眸,都被遮掩,以葉辰之眼界,目所能及也只百丈。
葉辰心念一動,召回了混沌火,靜靜仰望蒼緲,混沌之海奧妙,暗中藏着乾坤,撥不動那乾坤,這混沌雲霧便不會散去。
“裝逼裝叉劈了吧!”
“滾,皮又癢癢了?”
混沌火歸了小世界,蔫不拉幾的,逢有這等橋段兒,某個大鼎,就頗不安分,少不了挖苦,一言不合,又特麼開幹了。
葉辰無視,依舊在看。
他並不確定,混沌體與他的遭遇,是否一樣,自入了混沌之海,便好似沒了方向,四方皆是混沌,都不知該往哪走的。
三五瞬的駐足,他終是挪動了腳步。
待一步踏下,他之修爲,自九重天跌落;兩步踏下,又降至七重天;三步踏下,便又成六重天,真是一步一重的往下降。
對此,他早有心理準備,在冥界闖六道輪迴時,便有過這遭遇,就是不知,這天界的混沌海,是否也有那六道輪迴關。
不知第幾步,他之修爲,徹底散盡,成了一介凡人。
不過,境界這都是暫時的,待闖過混沌之海,一切都會恢復的,這或許也是一個考驗,要一步一個腳印,生生的走出去。
沒了修爲,體內小界也隔絕,再聽不見混沌鼎和混沌火鬧騰。
葉辰也樂得清靜,尋了一方向,徑直走去,一路走一路四看。
雖成凡人,可眼界還在。
混沌海並非真的混沌海,是一絲絲一縷縷的雲霧,聚成了雲海,時而能見異象,時而能聞天音,聽的人心神爲之恍惚。
葉辰默唸靜心訣,繼續前行,篤定混沌海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是相對而言,搞不好,混沌海中百年,外界才一日。
這一路,比想象中要平靜,天音也斂盡,靜悄悄的,孤寂之感,又籠暮葉辰心境,便如六道輪迴,一個關隘便是一百載。
轟!砰!轟!
與他相比,混沌體那邊,就熱鬧非凡了。
那也是混沌海,可那混沌之中,多有可怕之異物,毫無徵兆的殺出,不乏強大者,形態各異,像極了邪靈,一張張面目猙獰,伴着厲鬼的哀嚎,禍亂着心神,稍有不慎,不被吞沒。
還好,混沌體頗是能打,手提着混沌道劍,一路一路殺。
太上仙域紫竹林,道祖悠然而坐,身前兩道水幕,而水幕之中,顯現的正是混沌海,望得見葉辰,也望得見他徒混沌體。
同樣是混沌海,可兩人之境況,卻相差頗大。
如葉辰,除了剛走入時的一抹幻境,便再無絲毫異樣。
而混沌體,自進混沌海,便是一路衝殺。
“你說,他倆誰先過關。”
玄帝悠悠道,眼前也有兩道水幕,也道祖身前的一模一樣。
道祖不語,只靜靜飲茶,未搭理那貨。
“千面,你覺着嘞!”
玄帝不耐寂寞,又瞟向修羅域,總想找個人聊聊天。
奈何,千面帝影也不怎麼待見他。
啊.....!
於是乎,玄帝家的虛影,就來了那麼一嗓子,以表達他的不滿,咱都是帝,都神氣個啥嘛!起碼也給老子個迴應啊!
“老玄頭,瞅啥呢?”
道祖與千面帝影未迴應,倒是冥界那個人才,隔了屏障傳了音,隔三差五便窺看天界,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冥界黑不溜秋,頗感壓抑,自帝荒與自十殿閻羅去人界,也沒個人說話。
“滾蛋。”
“行,待三界歸一後,第一個揍你。”
“有種找吾本尊打。”
兩帝頗有情調,隔着天冥縹緲,你一言我一語,罵的賊是熱火,若非有屏障,冥帝多半會來串門,把玄帝掛在奈何橋上。
眨眼,幾個時辰悄然而過。
外界幾個時辰,可混沌海中,卻已有十年的光陰。
轟!砰!轟!
這個十年,混沌體未有一刻停歇,每日都在衝殺。
這個十年,葉辰就頗心燥了,連只鳥兒都未瞧見。
十年來,葉辰第一次定身,雙目微眯,掃看着混沌,找尋着乾坤,好像迷路了,相比此一路的安逸,他更願熱血的衝鋒。
可惜,啥都沒有,自始至終,就只有一片混沌。
他,也是一個耐不住寂寞的主,迫切想回諸天。
遺憾的是,他找了十年,都未找着出路,一路都在問候着道祖,你家這混沌海,整的讓人想罵娘啊!起碼給指條路啊!
道祖只靜靜看,沒啥言語。
自兩人入了混沌海,便非他所能左右了,同是混沌卻境況不同,皆乾坤在造化,對號入座,什麼樣的人,走什麼樣的路。
混沌體乃孤家寡人,自開始便無兒女情長的牽絆,如他這等人,簡單如白紙,更容易闖過混沌海;至於葉辰,就有點兒複雜了,有家有妻兒,他本人又太過重情,那依舊會是一個罩門,越複雜的人,越難歸於混沌,也便越難闖過那混沌關。
所以,混沌體註定會比葉辰,先出混沌海。
若這算是聖體與混沌體的角逐,那這一戰,混沌體必贏。
葉辰又上路了,強壓着慾望,孤單的前行。
“汝該告知他,省的走彎路。”
玄帝揣了揣手,看着着實心急,給人孩子送進去,也不給個提示啥的,大帝都屠了,若折在混沌海,你丫的罪過就大了。
完事兒,還是一片靜寂,道祖還是未搭理他。
玄帝深吸了一口氣,也如葉辰,開始在私下裡問候道祖了。
“鴻鈞,你大爺的。”
又是一片混沌,葉辰忍不住再罵,道祖聽的真真的,沒啥反應,縱心裡窩火兒,還能殺到那混沌之海,去揍葉辰不成?
罵歸罵,路還是要走的。
第二十個年頭,葉辰換了方向,一走又是好幾年。
第三十個年頭,混沌體第一次停下,步伐不穩,拖着血淋身軀,提着染血道劍,一步一搖晃,映着混沌之光,踉蹌而行。
..........。
第五十個年頭,葉辰扯了外衣,罵的臉紅脖子粗。
第六十個年頭,混沌體倒下了,被鋪天蓋地的可怕之物給淹沒了,混沌的道體,傷的滿目瘡痍,還是硬生生的殺了過去。
.........。
第八十個年頭,葉辰眸中,多了一抹倦意,罵都懶得罵了。
第九十個年頭,混沌體坡頭散發,紫色的道袍,已然成了血色,去望他身後,混沌的雲霧,都掩不住那一個個血色腳印。
外界一日,混沌百年。
葉辰走了百年,混沌體殺了百載;一尊荒古聖體,一尊混沌之體,同入混沌海,遭遇卻大不相同,已成了鮮明的對比。
若是可以,倆人多半想換換,一個累的要死,一個閒的蛋疼;混沌體想喘口氣兒,葉辰想活動筋骨,偏偏都不能達成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