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一樣。
阿夏的不同在於,親身面對過最恐怖的絕望。他卑微過,也高尚過。心有怨恨,卻懷抱崇高。
即使再如何的害怕、恐懼、不甘,他依舊選擇爲了整個族羣的未來,而去面對恐怖的死亡。
這樣的人,區區一個震澤,怎麼有資格和他一樣?
“人之所以高貴,不在先天的軀體有多麼強壯。倘若以此來區分優劣,那我們又與這些禽獸有什麼區別?”古傳俠用手遙指着那些彘族以及彘族駕馭的蠻獸,眼神之中帶着一種天然的蔑視,將他們視爲一體同類。
“判斷我們是否強大的標準,永遠不是肉體上的強弱。而是靈魂的高度。你連最基本的自尊心都沒有,談什麼將來?”說罷古傳俠不再與震澤廢話。
阿夏已經提着古傳俠給的劍,走到了威公子的身邊。
血泊裡,威公子如同巨大的蛆蟲一般蠕動着身體,臉上的猙獰顯得異常的兇惡。看着提劍大踏步朝着自己走來的阿夏,他語氣瘋狂的威脅道:“你不敢殺我!你不能殺我!你不過是我們圈養的食物,是我們彘族爲你們這個孱弱的種羣,在危險的蠻荒世界裡提供了庇護所。”
“我們是你們的主人,是你們的主宰,是你們應該信奉的神明。你怎麼敢殺我?你這是大逆不道,你的行爲會給你的整個族羣帶來禍患,從此以後,不止是你,還有整個人族,都會受到無數妖魔族羣的厭棄,你們會被放逐到充滿了危險的蠻荒之地,再也無法獨立生存。最終滅族···。”
威公子所說的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將整個彘族對人族的欺壓與踐踏,堂而皇之的稱爲庇護。而所謂的飼養人藥,烹飪人族,則是作爲庇護應該付出的代價。
但是阿夏不聽。
他高尚過了!
看到的是一望無際的死寂,是毫無希望的未來。
所以他要變得自私。
痛快而行,哪管得來那麼多?
如果整個族羣真的會因爲他今日所爲而滅亡。那麼這麼自甘墮落,毫無自尊心,自強心的種族,就滅絕在歷史的塵埃中好了。
劍悍然揮下,直朝着威公子的咽喉而去。
威公子全身繃緊,浮現出虎紋。
長劍劈砍在威公子的脖子上,四濺出火星。
扭了扭脖子,威公子哈哈大笑道:“果然是孱弱的人族,只配被我等作爲食物食用。即便是讓你有利器在手又如何?你殺的了我嗎?你根本做不到!”
阿夏心中怒氣翻涌,揮劍再度劈砍。
依舊是火花四濺,那柄算不得特別好的長劍,已經被磕開了一個缺口。
不斷的揮劍,劍鋒不斷的從威公子的脖子上劃過,最多隻留下淺淺的白痕。
就像是一根羽毛,不斷的騷擾着威公子的脖子,反而引得他放聲大笑。
這嘲笑的聲音,讓無數的人族低下了剛剛擡起一丁點的頭顱。
“氣沉丹田,劍隨心走。劍鋒不要晃,用力···刺!”古傳俠的聲音傳來,話中的意思簡單而又直接。
阿夏照着古傳俠的意思做了。
那股修煉了七八年,一直只是在體內流竄,卻好像毫無用處的力量,此刻竟然真的隨着他的心意調動起來,阿夏感覺當這股氣歸入丹田之時,整個人竟然都變得‘有力’起來。
死死的盯着威公子,手中原本微微有些晃動的劍鋒,開始變得鎮定。
用力一刺。
火星依舊四濺。
劍鋒從威公子的脖子處劃過,拉出一道長長的血痕。
血濺開來,灑了威公子滿臉。
“啊···!好疼!小子!你竟然敢傷了我!你竟然真的傷了我。”威公子依舊還被釘在地上,在原地不停的翻騰,想要掙扎着跳起來。
“夠了!收起你的把戲!毫無疑問,你真的激怒我們了!既然你如此不知死活,那我們也只好成全你。”彘族族長手中的黑色大斧一揚,妖氣滾滾,朝着古傳俠橫掃而來,連帶着也要將阿夏直接碾碎。
面對即將襲來的妖風,阿夏臉上閃過恐懼。但是他卻一步不退,就站在威公子身邊,手裡的劍狠戾的刺下去,果斷、決絕。
即便是要死,他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嗡!
天地之間,有劍音清鳴。
下一刻,無窮無盡的劍影穿梭於浩瀚青溟之間。
巨斧劈砍而來的妖氣被瞬間撕碎。
當妖風撲面壓過來的時候,就像是被戳的千瘡百孔的氣球,早早的泄了氣。撲到阿夏面前,就猶如一陣微微強烈的風,只是吹起了他顯得枯黃乾燥的頭髮。
啪嗒!
鮮血四濺。
彘族的族長,遠近聞名的妖王,曾經有資格參加妖聖舉辦的妖族大典的一族首領。就這樣化作殘破的屍體,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時之間,四周寂靜無聲。
就連彘族同來的四位妖王,也都有些被嚇破了膽。
他們越是強大,便越是明白,想要一擊殺死他們強大的族長,究竟需要何等龐大的力量。
“劍仙!你是劍仙!”一位彘族的妖王驚聲大叫。
遠古時代,在尚未瀕臨終結之前,劍仙還並非主流。劍仙之法還是三界之中傳承稀少的秘術,甚至三界之中,赫赫有名的劍仙,多出自混元大羅金仙門下,無一不是威震八荒之輩。
古傳俠現在的劍道,雖然還算是武道之術,但卻也十分接近於遠古的劍仙手段。
被誤認,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一柄劍器在古傳俠手中憑空凝聚出現,它擁有着山海劍的厚重,天虹劍的凌厲,卻又呈現出半虛半實之態,顯然是無形劍的特性。
輕彈劍鋒,古傳俠看着剩下四位妖王。
劍勢壓來,他們只覺得呼吸困難,分明想要駕雲逃走,卻怎麼連妖氣都凝聚不起來,只能僵直着身體,呆呆的立在原地,等待審判。
唰!
血花四濺!
阿夏終於一劍砍下了威公子的頭顱。
生命逝去之後,威公子顯露出原形,相比起那位正在被火烤的妖王,他的身軀要小一些。
不過單單只是一個豬頭,便有三個籃球那麼大。
阿夏吃力的將豬頭提起來,高高的舉起,任由鮮血灑在自己的身上,他卻仰頭長嘯。
眼淚混着妖血一起流淌。
周圍那些跪在地上,深深扎着頭的人族,紛紛擡起了頭,他們看着此刻浴血狂嘯的阿夏,不知爲何心中涌起了一種無言的悸動。
古傳俠一劍殺妖王,固然震撼。
但是卻讓他們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唯有此刻,看着和他們一同生活,一同被圈養,一同被奴役,一同被欺壓的阿夏,成功的斬殺了原本壓在他們頭頂的彘族,這纔有了一種宣泄。
就像是原本壓在頭頂的大山,此刻被豁開了一角。
正午的陽光終於穿透了烏雲,灑在了他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