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山地租賃合同簽了!
這個令人歡喜的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傳遍了這個有百來戶人家的村子,就在財務用顫抖的手將一張張的鈔票放在陽光下細細辨認真僞時,村委會已經被人圍的水泄不通,一張張因爲激動而漲紅的臉輪番在狹小的村委辦公室門口出現,每個人都用熱切的眼神看着那一堆鈔票,嘴裡熱切的討論着什麼。
周昊雖然聽不懂,但可以清晰的感受到村民的開心和憧憬,此時他一邊用心細細的觀察着屋外村民散發的氣場,一邊正捧着一個大海碗喝着熱茶。
水是山泉水,據說村長說這泉水來自後面山的一個小山洞,水量雖不大,但供應全村人生活是綽綽有餘,村長說這泉水是甜的,周昊起初不信,但喝了一口後便信了。
茶是野茶,村長自己採摘並製作的野滇紅。這種紅茶一入口,舌尖便感覺到有些苦,當熱茶充盈到整個口腔後,便會感覺到一種醇厚的香味出現,還帶着一種松煙的香味,等嚥下後,喉嚨中真的留有一絲的甜味。
周昊喜歡這個獨具風味的茶,他很想和村長聊聊,看自己能不能買點茶葉送給家裡老人,可看他一臉肅穆,認真的拿着一個巴掌的大小的計算器,嘴裡唸唸有詞,不時的還用筆在一個筆記本上寫幾筆,好像在做一件很嚴肅的事情,周昊也沒有催,反正自己有的是時間。
就在這時,屋外的人羣突然讓出了一條小通道,同時亂糟糟的打招呼聲響起,更讓周昊奇怪的是,村長和那財務聽到聲音後居然也放下手頭上的工作,齊齊的站了起來,急急的向門口走去,一副迎接大領導蒞臨檢查工作時的模樣。
大人物要出場了!
周昊也笑眯眯的將茶碗放在桌上跟着站了起來,果然,那位穆叔扶着一位顫顫巍巍的老人家出現在門外,楊哲此時已經伸手攙扶住老人接他坐在一張凳子上面,嘴裡還不停的說着什麼。
又是方言啊!
就在周昊近乎要抓狂的時候,那老人突然轉頭看着周昊。
老人年紀很大,頭髮都掉光了,眉毛也很稀疏,滿臉的皺紋,鬆弛的眼皮讓老人的眼睛顯的有些小,眼球也有些渾濁,不過周昊依然能感覺到他眼神中帶着濃濃的好奇和探究。
“老人家,您好啊!”周昊對老人一貫禮數周到,見老人已經坐安穩了,便上前一步,拱手給老人問候了一聲。
“娃娃,坐,坐!等我訓我這兩個蠢貨……”老人笑眯眯的開口說了一句,雖然帶着很濃口音,但吐字非常的清晰。只是周昊卻尷尬的站在一邊,因爲老人已經怒聲吼了起來,對象就是楊哲和富貴。
“你們兩個鑽錢串子眼裡出不來了,都幾點了?客人還沒吃飯呢!就不會開車到鎮子信用社裡存起來,一張張的數?是不是連晚飯都省了?”
周昊真心偷偷的爲老人家點贊,來的時候他便經過一個鎮子,直線距離倒不遠,只是這山路轉來轉去的,單程大概需要一個多小時,這也比他們這樣點錢速度快一些。說實話,他還真的有些餓了。
楊哲兩人表情一愣,臉上不由的浮現出尷尬神色。一時開心,居然將這個事情忘記,真是怠慢了客人。
“周經理,真不好意思,要不就搭你的車,去鎮上吃點東西吧?”
周昊笑了笑,“沒問題,我去開車,以後叫我小周或者阿昊吧,這經理聽的我有些不習慣。”
楊哲搓了搓手,連聲道:“行,行,就叫阿昊,這樣親近。”
而這時,那老人家卻手往桌上一拍,“還去鎮上,丟不丟人?家裡都準備好了,太公都等着呢,快點走吧!”
“可這錢還沒點完呢?”楊哲爲難的看了看桌面上堆着的錢,這樣子離開,萬一錢少了算誰的?
這時,周昊卻笑眯眯的伸手扶起老人家,“我肚子餓了,你們就自己看着吧,少了我補上就是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您說是不是?”
“呵呵,娃娃啊!周昊,呵呵,不得了啊,難怪做這麼大生意!”老人家擡眼看了一眼周昊,眼神中一道銳利光澤一閃而逝。
周昊心中暗道果然是老人家,一眼便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這錢是一萬一沓包紮好的,上面還有銀行的印籤,周昊剛剛有用精神力數了一遍,數目絕對錯不了。
當然,這錢放在這裡如果真的少了,周昊真的會將錢補上然後直接離開這裡。有一個連誠信都不講的村長在,這種植基地不辦也罷。這老人或許見多識廣能夠明白自己這樣做的目的,可聽他的意思他居然知道自己,莫不是遇到高人了?
“老人家知道我?”
“村裡有幾個晚輩在外省打工,春節回來拜年時給我講,說這輩子算白活了,魯省出了一個20歲的世界富豪。兄弟公司、周昊,這兩個詞連在就能想到你的身份,我想你們公司可能不會有第二個叫周昊的吧?只是沒有想到,你這麼大的老闆會親自來我們這個窮地方!”
老人笑呵呵的由着周昊扶着往外走,正眼都沒看楊哲一下,明明他看穿了周昊的用意,居然沒有提醒一句的意思,似乎對楊哲很有信心。
“爲什麼您老這麼篤定公司沒有第二個周昊?”周昊反而覺得這老人家更加有意思了。
“你們公司負責招人的人如果腦子不傻絕對不會招第二個周昊,古往今來,都有爲尊者諱的道理,別人知不知我老頭子不敢說,但天天琢磨人的主管要是不明白這道理,你回去就開了他吧,不懂規矩的人早晚會出事!”
老人家絮絮叨叨的說着,此時兩人已經走出了村委辦公室。周昊看着身邊密密麻麻的人,那麼多眼睛都盯着自己看,臉上不由的出現了一絲窘色,手上不由的一緊。
“都散開,當貴客臉皮和你們一樣厚啊,驚到客人……看我不拿棍子抽你們!”老人家明顯感覺到周昊的異樣,眼睛稍稍瞥了眼周昊,臉上便浮現出一絲笑容,然後大着嗓門吼了一聲。
看樣子老人的威信特高,一聲令下,圍觀羣衆瞬間鳥獸散開。齊齊的將臉扭到別處,將自己的後腦勺對準了周昊,不過笑聲卻此起彼伏的響起。或許他們也看到周昊害羞的樣子,覺得蠻好玩的吧。
兩人就慢慢的往村裡走,楊哲和富貴遲遲沒有跟上,周昊心念一轉,低聲問,“您老人家就這麼放心?”
“90萬,是好多,全村人都沒有見過這麼多錢,好傢伙,紅紅的摞的那麼高,可這錢再多,也買不走大埔村的脊樑!”老爺子先是感嘆了一聲,然後話鋒一轉,腰桿似乎都停直了好多。
“呵呵,那就最好不過了!”
周昊沒有繼續說下去。實際上他那個75升的大背囊裡面全是現金,給楊哲的錢有大半是他從空間中取出來的,若是老人家知道揹包裡還有20多萬,不知他還會不會如此淡定?不過周昊不傻,知道繼續說下去的話就是挑釁了。
村裡招待周昊的地方就在村子家裡,看樣子楊哲這個村長家裡也不富裕。堂屋裡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張八仙桌和幾張長凳是堂屋的傢俱,可能屋內兩張有些年頭的太師椅會貴重些,但也僅限於一般的紅木椅子,也談不上什麼珍貴。
此時,堂屋裡只有兩位老人坐在桌前,桌面上也很簡單,一個大大的砂鍋冒着熱氣配着幾碟諸如酸筍、酸豌豆粉之類的涼菜。老人家剛一進門便笑呵呵的給周昊介紹道,“做上首的是太公,這個是二叔公,村裡人叫我三叔公,整個村子就我們三個老傢伙還能活蹦亂跳的動一動,所以今天就我們三人招待你了。”
周昊聞言便知道,這三位應該是大埔村宗族的代表人物了。三老出馬,沒有一個年輕人陪着,看來自己考察別人的同時,人家也有心掂量掂量自己的脾性。
“太公、二叔公,小子周昊給您見禮了!”周昊不大懂這邊的風俗,雖然他在曼傘村住過一段時間,可在這十里不同音的地方,自己還是別賣弄,老老實實的以魯省的禮節行禮更穩妥一些,畢竟自己出自魯省,就算錯了老人也說不出自己不對。
“來,請坐,山裡沒什麼好招待的,就一些蘑菇和肉。”太公是以爲面貌慈祥的老人,笑呵呵的對周昊招了招手,並指了指自己右邊的位置。
“長者爲先,我坐這裡好了!”周昊那肯坐主賓位,一個跨步走到下首,也沒有客氣,直接穩穩的坐下,嘴裡還說着,“現在城裡想吃正宗的山貨都很難噢,今天看起來有口福了!”
見周昊一絲見外的態度都沒有,即尊長又帶着一些豪爽氣,老人們相視一眼後也沒有繼續客氣下去,落座後,三叔公就拿出一瓶酒要給周昊倒酒。
周昊急忙站起,用手擋住酒瓶道,“這一頓就不喝了,待會還要開車送村長去鎮上存錢。反正我一時半會也不走,等安頓好了後再請各位長輩喝酒,一定盡興!”
“能喝?”二叔公帶着探究的模樣,說話間還用手指了指那酒。
“能喝,現在不能喝。”周昊也不客氣。這裡屬於少數民族區域,大埔村就有一半的人屬於喜歡喝酒的傣族。不能喝酒的漢子不是真漢子這個觀念深入人心,這個問題一定要實話實說。更何況,自己真的能喝,特別是修巫之後,無論喝多少酒都沒有任何感覺,若是斗酒,周昊自認爲自己一定天下第一。
“好,等晚上我們接着喝!”太爺一錘定音,然後便招呼着村長家的女人給周昊上飯,周昊也沒客氣,風捲殘雲般的將兩大海碗米飯吃下肚,隨便把一砂鍋菜,連湯帶雞帶蘑菇全部送進了肚皮,然後滿意的長長吐了一口氣,對一直在門口等着侍候的村長妻子伸出大拇指,“嬸嬸的手藝真好,這一砂鍋雞拿到我們那邊會被人搶着吃!”
村長妻子見周昊誇獎自己,笑了起來,嘰裡呱啦的說了一通,然後可憐兮兮的看着三叔公。三叔公笑了笑幫她翻譯道,“她不會說普通話。她說你喜歡吃就天天來家裡,想吃什麼就說,她做給你吃!”
“好啊,我一日三餐都在這裡吃好不好,我交伙食費,就憑這雞還有酸筍,一天兩百塊夠不夠!”周昊舔了舔嘴脣,剛剛那雞肉真的很好吃,如果能天天吃豈不美死。
三位老人一愣,但看到周昊的饞樣後同時哈哈笑了起來。此時,對周昊的試探心已經徹底消去。
坐下首、能吃飯,說明這孩子尊老、性子豪爽大方。
敢喝也能喝卻不喝酒,說明這孩子自制力極強,做事有分寸。
碰到好吃的就毫不掩飾自己貪吃的樣子,說明這孩子真性情,不虛不作。
敢隨手扔下幾十萬現金來測試自己未來合作伙伴的秉性,也是一個膽大心細的人。
行了,這人壞不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