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日寺,一間已經破爛不堪的斗室。
一盞酥油燈、一壺酥油茶,周昊與老和尚兩人席地而坐,相對無言。
兩人見面後沒說一句話,老和尚和以往一樣,低眉順目的只管盯着周昊的茶碗,似乎他的作用就是保證周昊手中的酥油茶是滿的。
周昊本來的想法很單純,老和尚宗門的最後也是最大憑仗就是依靠龐大願力護持靈智轉世重修,老和尚爲了“幫自己”一股腦的將自己全部願力送出,雖然有些魯莽但出發點是好的。就憑這一點,周昊覺得如果不特意前來拜訪一番,實在是有些太不懂人情了。
然而,等真正見面後,周昊卻發現自己和老和尚居然無話可談。
話不投機半句多!
佛家理論體系、禪語、修行知識等等周昊一概不懂,讓他學着佛家雲裡霧裡的打禪機、十句話裡只有半句能說清楚的話,周昊委實頭腦空空,不知如何繞這個圈子才能顯的自己更有格調一些。
最關鍵的是,周昊想來想去,發現他腦子裡看過的所有最能裝13的梗,實際上都是那些大神作者從佛家偈語中套出來的。這個方面,世間唯有佛家最專業。
比如,他印象最深的話就是至尊釋迦牟尼佛傳法時說,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
多麼有意境的一句話,然後西方一祖老人家悟了,便說了一句:法法本來法,無法無非法。何於一法中,有法有不法?
二祖擡頭看了看上面兩尊大佛,雙手合十接了一句:本來付有法,付了言無法。各各須自悟,悟了無無法。
反正一個法的問題,從佛祖開始一直糾纏到二十八祖達摩,到後輩發現佛家“有”、“無”、“心”、“法”這四個字上已經被老祖們全說完了纔算罷休。
不談修行就談天說地,可週昊發現自己還是不知談什麼?
談外面的變化都是自己無意中弄出來的,老和尚要教育下徒子徒孫們,注意保護嗓子……談剛剛道家幾個世外高人在外面窮怕了、心亂了……然後被自己挖坑害了?
又一碗酥油茶被周昊喝光,老和尚手一提銅壺發現手上一空,便淡然的起身準備去取酥油化來做茶卻被周昊伸手攔住,“不喝了,這地兒連個廁所都沒有……”
老和尚呵呵笑了幾聲,對周昊眨了眨眼睛,沒有堅持便很自然的坐回了地上。不過他這一次居然主動開口說了話,而且一開口便讓周昊睜大了眼睛。
“特勤局丁施主每天都打來電話,說若是見到你,請你務必去一趟帝都!”
“丁山?”
周昊用手指了指自己後,歪着腦袋看着老活佛,兩眼中帶着不信的神色。丁山會通過老活佛找自己,真是奇怪了?
“丁施主說這個世間能夠一腔熱血護衛華族而不計得失、淡泊名利的只有周尊者一人,只要你知道這邊發生了奇怪的事情一定會來探個究竟……老實說,老和尚知道施主的作爲後也佩服的很。”
老活佛說完後,臉上真的帶出一副欽佩的神色,還雙手合十認真的對周昊微微躬身一禮。
“我……一腔熱血,丁山?他有什麼事情就直說吧,沒由來的用這話磕磣我!”
周昊一臉怪笑着用手指敲了敲地面上的酥油茶銅壺,眉毛對老活佛挑動了幾下,一臉的鄙夷。
在他的記憶中,諸如爲不計得失、一腔熱血等等高大上的詞語向來是用於一世聖者偉人身上的,這等讚譽突然加在自己頭上,周昊覺得有些頭暈。
這話如果是元首等人說出的到也罷了,反正他們口中習慣性的用一些偉光正的話,這也是他們的本職工作。但從丁山口中出現這種詞,實在是太可疑了!
老活佛臉色也一沉,這時他也意識到事情有些古怪。便口宣一聲佛號,垂頭沉思了片刻後擡頭看着周昊,“丁施主沒有說,我打電話問一問。”
周昊搖了搖頭先站起,單手按住正想起身的老活佛,“老和尚,算了,這些事情你就別管。我剛剛送了雲鶴道長一點小心意,現在送你同樣送你一個禮物吧!”
話音剛落,周昊手指輕輕在老活佛肩頭點了一下,一直在他懷中的本尊像便突然躍出在半空中。
一團兩米多高的藍色水球出現在周昊的手中,不由分說的按向那尊小小的雕像。
在老活佛疑惑的注視下,那水球在碰觸到雕像後居然快速的變小,眨眼間便徹底消失在本尊像體內。
爲了老和尚,周昊也是費了心機。這麼一大團靈魂之力可是消耗了一大團真靈海水才煉化而成,應該是宇宙間最精純的精神精華,用在老和尚身上最恰當不過。
那些信徒提供的願力就算經過巫偶的淨化消除了羈絆,但它們的純淨度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和真靈的純淨度相媲美。
“老和尚,這邊的事情已經解決。你就留下專心修煉吧,我去帝都看看,不過你別告訴丁山見過我!”
周昊控制着巫偶漂浮到眼前上上下下端詳一番,確認巫偶在承受了這龐大的靈魂之力並沒有任何不妥後,乾脆將巫偶直接攝入老活佛體內,免得這龐大的靈魂波動引起其他修者的懷疑。
“老和尚不打誑語……”老活佛明顯的猶豫了一下,“丁施主不問,我則不言。”
周昊點了點頭,“行!”
“還請尊者直言,這地方究竟發生了什麼?”
老活佛看到周昊似乎要走,急忙伸手虛虛一攔,將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問了出來。他剛剛一直沉默,就是在考慮這個問題究竟該不該問,怎麼問纔不會引起周昊的不滿……想了很久還沒有答案,如今卻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這山,腳踏蓮花佛座身穿萬字佛甲……這裡很適合你們佛修,老和尚自己看着辦!”
周昊沒有任何猶豫將自己所見告知了老和尚,他雖不能妄言這神人的出身宗門,但那蓮花寶座以及盔甲上的萬字符卻真真切切的屬於佛門標識,這山在陣法護持下的力場也有利於佛修,所以這個佛修聖地的評價是真真切切的。
當然,前提是老活佛不敝帚自珍。
周昊此時已經身處帝都大院上空,剛剛還和顏悅色同老活佛聊天的他,臉色已經變得萬分的難看,因爲他的院子居然被幾十名修者佔了。
他留在這裡看家護院的精魄全身貼滿了各種符籙,奄奄一息的趴在地面上,瑪麗娜等人的氣息也不見,每一間房間都住進了人,甚至他和李萌的臥室也被一箇中年人佔據。
此時那人正人模人樣的盤膝坐在蓮花陣盤上,身側卻點着他留在大院內最上等的沉香……
周昊兩眼都紅了。
家是什麼,每個人心中最脆弱的、最柔軟、最聖潔、最隱私也是最後的避風港,這裡居然被人侵入,周昊覺得自己要殺人!
第一次見到舒克老闆,兩人彼此說明身份後,舒克的老闆心中居然想着殺了自己,然後冒充自己的身份。
第二次,雲鶴的三位老祖。尚未見面便已經起了殺人奪寶的念頭,不過周昊念在他們顛簸流離千年的過去以及雲鶴的情分上,只是煉製了門派效忠符給雲鶴,讓那三位成爲雲鶴的三位副手罷了。
那時,周昊還希望雲鶴能夠好好約束這些在異星已經無法無天慣了的道門修者。
結果呢,人家卻毫不客氣的將自己家給佔了!
岡仁波齊,雲鶴和三位老道正盤膝打坐,突然感覺到自己眼前一黑,然後全身一緊,一陣天旋地轉後,他們便被人從高空拋下地面。
醒來後,雲鶴便看到自己旁邊的地面上橫七豎八的躺着幾十名修士,每個修士都有氣無力的只能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居然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都無。
這些不就是自己和三位老祖出發去岡仁波齊前留下帝都的修士麼?
雲鶴奇怪的轉頭看了看四周,這一眼看去便嚇的雲鶴魂飛魄散,這個地方居然是周昊在帝都的大院!
院內突然再度摔下一人,不過這一次距離地面不高,男人僅僅痛呼了一聲然後飛快的在地面上翻滾了幾下,變成了單膝跪地雙手持槍的姿勢,然後他明顯被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驚嚇住,整個人木然的保持着剛剛的動作,最後嘴裡輕輕嘆了一口氣,將槍收回了腋下的槍套中。
丁山!
雲鶴看到丁山後便明白了。這個國度能夠不顧慮丁山身份之人,除了剛剛回到地球的同門外,只有一人——周昊!
“丁局!”雲鶴勉強喊了一聲丁山,他希望能夠在丁山口中得到一些情況。
“雲鶴?”丁山看到躺在地上的雲鶴後,便從牙齒縫裡擠出兩個字,快步衝到雲鶴面前,右手握拳並高高揚起,看他的姿勢似乎要痛毆雲鶴似的。
這時,地面上又突然出現了十幾人,這一次沒有高空拋物,那些人出現時,居然還都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只是看他們此時茫然的神色,顯然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究竟遇到了什麼事情。
丁山轉頭看到這些人後臉色劇變,大驚失色的對着空氣大喊,“周先生,你別生氣!有話好好說,這院子的損失我們賠!”